足迹

字字如刀,割裂了萱草的心。

她愣在那里,哑口无言。

萧统轻笑着说道,“没关系。萱儿,我原谅你。”

他松开了萱草的手,侧眸对那两个侍女说道,“把这里收拾干净。太脏了!”

萱草依然立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这是萧统的惩罚么?

冷暴|力。

把一切伤害都给她,还要对她微笑。

萱草心头莫名升起一团恐惧乌云,她扭头想跑,却被一个侍女死死的拉住手腕。

她回头瞪向那侍女,只见那侍女面无表情,只是回望着萱草。

自打来了平江后,萱草并没有注意过这两个陪在萧统身边的侍女,她一直以为这也是赵延美安排下的人。

现在一看,这两个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双生姊妹。

她从来不记得,他们的黄金窝有这样一对双胞胎。

挣扎之际,萧统凉音闯入,“萱儿,又想跑到哪里去?”

另一个侍女推着萧统缓慢靠近,他冷冷含笑,看着萱草那荒唐无用的挣扎动作。

萱草从没这样害怕过萧统,她所有的神经都被打碎了,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霎时间哭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让她放开我……”萱草用力想要掰开那女人粗糙有力的手。

那女人手上力气真的很大,捏的萱草生疼,她很害怕,心中慌忙一片。

萱草自诩看过大风大浪,却在这样一个时刻不战而败。

她都没有还手的机会,就被人擒住。

只因为,眼前的敌人是萧统。

她突然张口大喊,“凌悔!凌悔!”

她发誓,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

因为每每她出事,凌悔都会出现在她左右的!

这一回她忘了,她已经把凌悔遣回建康了。

这个名字,没能把凌悔带回来,却把萧统心底最后的怒火唤醒!

萧统的面容顿时僵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扶手,阴冷的失声喊道,“绑起来!把她绑起来!”

他情绪失控,拼命摇着头,心中喊着,不能让她跑了,不能让她跑了!

萱草亦很害怕,她死命挣扎,想要叫人进来。

这里的是从都还是黄金窝的人,都还听她的!

可是萧统的两个贴身侍女没能给她这个机会,她们一掌劈了下去,萱草就倒在了地上。

萧统还是不断重复着低吼,“绑起来,绑起来!”

侍女们照做了,把萱草绑在萧统的床头,园子里的一滩血肉也被收拾干净。

内院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幽静。

黄金窝的那些人都在外面守护,根本不可能知道里面发生的一切。

整个天,忽然乌云密布的。

在通往边界的大路上,一人策马,狂奔而行。

正是那个侯景!

他任冷风呼啸划伤脸庞,唇角只是凝上一抹笑容。

本来昨天夜里,他是打算绑走那个女人的。带她回北魏,让她看看,他如何叱咤沙场。

只是后来,他才发现,留这个女人在南梁,或许会更好玩。

他故意说出萱草身份和所作所为,他看到了那女人眼里的惊颤。

侯景已经猜了个七八分了。

这个女人恐怕是为了那个太子,才做这一切的。

一旦豫章王战死沙场,太子大可以重掌大权。多么精妙的部署。

好狠心的女人,听说豫章待她不错。就连自己的亲妈都可以为了这个女人而赶出皇宫。

简直就是一条毒蛇啊!

不过侯景喜欢她,她越毒,侯景就越兴奋!

他在萱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萱草那轻佻妩媚模样好像又在侯景心中闪现,他笑得狂烈,扬鞭抽策,奔得更快。

他们不会是敌人,正如侯景所说,可他们也绝不会是朋友。

且看着这出戏,要怎么演下去吧……

凌悔亦快马加鞭的赶回建康,他按照萱草的话走入黄金窝。

却发现,这里竟然已经门庭寥落,一片狼藉了!

他的脚不小心踩到了黄金窝的匾额,发出吱嘎一声,木头碎裂,惊起灰色尘土。

萱草离开才几日?怎么会成这样?

凌悔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长剑,他微微皱眉,向内走去。

其实凌悔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察觉到了萱草和黄金窝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经常跟踪萱草来到这里。

这里曾是那么辉煌,奢|靡颓废的所在。

如今……

凌乱的不堪入目。

精美瓷器,柔纱帷幔,桌椅家具,全部被推倒了。

往日的享乐帝国,倾覆了。

凌悔并不心疼这些钱,他只想知道,是什么人敢对黄金窝下如此狠手!

且不提这是萱草的心血,就说黄金窝本身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势力,南梁里,有谁可以在短短几日内将这里变成废墟?

凌悔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可能。

皇家!

只有皇家禁军可以大摇大摆的闯进这里,打砸掳掠,无所不作。

朝堂又已在萱草手中……

她不会砸了自己的地盘。

凌悔脸色忽的变得更加阴沉。他想到了那个披着羊皮的狼,萧统!

他转身欲走,只听身后的房间里发出响动声音。

凌悔提剑而入,只见墙壁反转过来,一个穿着红衣的人顺着倒了在地上。

凌悔自然认得这个人,他是赵延美!萱草手下,黄金窝的大管事。

赵延美脸色苍白,他身上好几处刀伤,已经奄奄一息了。

凌悔走上前,他垂眸俯视着赵延美。

赵延美也用最后的力气抬头看着凌悔。

突然,赵延美抓住凌悔脚踝,声音微弱,“告诉她……告诉她……全没了!都被人抢走了!”

凌悔心底暗沉,他将长剑拄在地上,半跪下来,冷硬声音问道,“是谁做的?”

赵延美趴在地上,硬生生的从自己身下扯出一条银色的布。

凌悔双眸幽光更加冷凉。

这是太子府蓄养的杀手的东西……

宫变当日,他们就是穿着这样的银色长袍闯入宫闱的。

果然是他!

那么萱草现在,岂不深陷险境?

想着,凌悔根本不想管赵延美,转身欲走,赵延美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下摆。

“让她……帮我安葬!”他几乎是哭着恳求凌悔代为转达的。

赵延美也算是一代美人。

即便是这样的时刻,他亦有动人姿色。

凌悔最后看了他一眼,点头离去了。

赵延美费尽最后力气,爬回了密室,他将石门闭合,躺在那里,静静等待死亡的一刻。

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两天两夜了。

可为什么还不死?

在这个密室里,还剩下一些他们没有抢走的东西。

那就是萱草收集的各色珍宝。

有书,有珠宝,有古玩字画。

还有……

一瓶药!

这据说是可起死回生的良药!

萱草那日从一个江湖医生手里赢来的,她并未当真,随手就扔在了这里。

赵延美疯了一样扑过去,他也不管了,将瓶子里的药全部倒进嘴里。

死马当活马医了。

赵延美不想死,至少不是这样死!

这两天的恐怖经历,让赵延美很想很想活下去。

那一日,太子府的杀手在夜里冲了进来。

手下人誓死护卫着赵延美,把重伤的他藏进了密室。

所以,那场屠杀中,就只有赵延美活了下来。

他们抢走了这里的一切,几十万两银子,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

这都是他赵延美和萱草一分一分赚下来的!

就这么毁了?

毁在了她爱的男人手里!

哈哈……

赵延美凄厉的笑了。

黑暗石室,一方小小天地,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笑声。

真的很恐怖。

赵延美这一生最爱的,也最恨的人,恐怕就是萱草了!

她给了他身份地位,和尊重。

她亦带给他无尽的痛苦。

他们忙来忙去,为的就是那个太子。

结果遍体鳞伤,也是拜萧统所赐!

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