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第七章 温暖

慕千成大气也不敢出,那人已把手放在车尾箱的盖子上!

车上突然传来了引擎的声音,戴独行的声音也一同传来,“走了。”

慕千成的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若发动汽车的是戴独行,那么走过来的就必是陈君望,他只觉得现在被刘坤玉抓住,还好于被陈君望发现。

就那三秒钟的时间,慕千成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三秒钟。但戴独行的喊声真可谓救了他,陈君望并没有打开车尾箱就走了。

紧接着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车又动了起来。

慕千成已紧张到连指甲都全抓进了自己的肉里,这世上究竟还有谁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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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面孔在慕千成的眼前浮现,在巨大的宝藏诱惑面前,好像世上一切都不再是那么可以把握的。

车尾箱内又闷又热,加上身上的衣服很厚,慕千成不停地在流汗,但他又不停地打着冷颤。

回程这段路倒是开得比来的时候平稳多了,只听见戴独行的声音又传来,“你真的有兴趣加入我们,处长说不定也只是随口说说,当然我们缺一个化工火药方面的专家倒是真的。”

“对于这邀请,我会慎重考虑的,至少最近我都不打算回美国。”

只听见戴独行又道:“你若真心和我妹妹在一起,我倒不希望你加入我们。”

陈君望过了一回才道:“你会这么说,我倒一点都不惊讶。”

只听见戴独行又道:“就算你真的不能再在斯坦福任教,以你的水平,尝试转一间学校难道就没有可能?不如你和我妹一起回美国,等中国局势都安定了,你再回来一定更能发光发热。”

“不可能了,因为我是学术造假被开除的,是被慕千成陷害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已变。

慕千成真是如在雾中,只听见戴独行叹道:“那件事我已替你查过,确实是有人以匿名信向斯坦福大学反映你五年前的一个实验存在问题,上面并没有署名,笔迹也写得难以辨认,不过信纸背面估计是不小心沾到了一张名片,而上面却验出了慕千成的指纹。”

陈君望冷笑道:“不用查我都知道是他,因为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他。其实也不能说是造假,当时一个实验急着要出成果,但短时间内实验数据却出不来,但若这个实验弄砸了,我留校任教的可能性就没了。当时正是慕千成让我先用一个旧实验的数据,以后再补齐全,这件事若不是他检举的,不可能再有别人知道。”

陈君望叹了口气,“敢做敢认,这是我自己在学术上的不端正,我愿意接受惩罚。”

“但慕千成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却是我始终不明白的?”慕千成真想喊冤,不要说你戴独行不明白,我自己就更加不明白。但想想陈君望倒说得不假,那件事除了自己以外,确实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君望的声音已有点变,“我也猜不出,不过处长应该也看过基督山伯爵,有时举报别人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而且我始终怀疑丽莎小姐案件的真相不只是这样,或许他怕我发现了真正的真相,到时破坏了他名探险家和侦探专家的名号,毕竟这些名气为他带来了财富和荣誉,所以先让我在美国变得并不可信。还记得在新墨西哥发现古印第安人的遗址和财富时,他还得过美国副总统的接见呢。”

过了一回,戴独行又不知说起了什么,但慕千成已经听不见,因为他的心已乱,他听见的只有耳鸣。

车忽然又停了,车门开了又关上,戴独行和陈君望的话音也离车渐远,估计又进了那间四合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算再怎么迷茫,现在还是必须逃走的。慕千成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提醒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就打开车尾箱跳了出来,巷子中埋伏的人早都不见了,是张铁凯已被擒下,还是他根本没有来,或是他们根本等的就是自己?

慕千成把风衣也脱了,包着墨镜和假胡子,扎成包袱的样子,背在背上,然后快步走出巷子,走进了闹市中。

当估计彻底离开戴独行的视线范围时,他突然觉得有点晕。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又想去哪里,他的脚只是漫无目的地在人流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是他在走,还是别人在走,他都不知道,好像也已经不重要。

“慕先生。”

一把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慕千成抬头望去,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得就如漆黑夜空里的星星。

“看你的样子,有气无神的。”

“是啊。”慕千成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听着她带口音的话,慕千成也不知怎么多了一点劲。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当然”,说话的人叉起了腰,“我看你一定是饿了,每个来我们店里讨吃的人都是这样的表情,来,我请你吃碗面。”

慕千成笑了,“若你觉得我这样子是饿了,你真应该配一幅眼镜。”

女孩子笑了,除了马铃,慕千成还真的没见过谁能笑得这么甜。

慕千成此时才发觉,马铃背后是一间面馆,不大的门面,朱漆招牌上三个斗大的朱漆字:醉卧居。旁边还有面大红旗子,旗子上也不知是哪个老先生为面馆提了首词:“剪不断、理还乱,是拉面,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来啊。”马铃已走过来使劲地拉慕千成。

慕千成其实真的不饿,他也没有心情吃面,但不知不觉却走了进去,虽然已将近十一点,但里面还是有些人,估计是因为这里靠近集市,而这几天集市里好像过什么节似的,很晚还在营业。

里面远比门面要大,居然还有二楼,客人已经不多,但到处还是弥漫着热气,宛如蒸汽浴室,只不过在这些蒸汽中还夹杂着阵阵的面香。

老板娘正翘着二郎腿在柜台里打瞌睡,慕千成对她道:“掌柜的,都快收市了,这个姑娘就借我一用,一会我把她今天的工钱还给你。”

“唉,唉”,老板娘从柜台里跳出来扯着慕千成道:“客人,我们这里不提供这种服务,请到隔壁的醉香楼。”

“我只是跟这位姑娘是旧相识,想请她吃碗面,聊聊天。”

慕千成还想再解释两句,因为老板娘粗犷的声音已引来无数的目光,马铃却已拉着他上二楼,“行了行了,吃面去,里面有间厢房最舒服,我一早就想坐的了。”

老板娘望着他们上去的背影,久久才道:“现在的孩子真直接。”

雅座果然不错,虽然与聚仙楼的天差地别,但倒是干净整洁,而且若让慕千成选,他宁愿再来这里跟马铃吃一千次面,也不愿意再和他们去聚仙楼一次。

菊花茶香气扑鼻,牛肉面也很够分量。

“你怎么也来北平了?”

马铃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上海那个破面铺的生意差极了,你看我们这里晚上十二点了才打烊的,而且这里不像上海的那经常宰客,给客人吃臭肉。所以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对着 老板一拍座子,这种黑心钱我不赚,就走了!”

说着说着,真的一拍桌子,慕千成微微一笑,竖起拇指,“女中豪杰!”

马玲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慕千成吞了一块牛肉,“但怎么我听好几位常去锦云面铺的朋友说,你是被轰出去的,还哭着喊老板,好心让我留下了。”一边说一边做出求饶的样子。

马玲憋起嘴巴,“哪里有求饶,我只不过气到哭而已。”

“哦,怎么是你哭了,你一拍桌子不是应该老板被吓哭了?难道是桌子太硬,手疼?”

马玲放下筷子,“你根本是胡诌的,你来了北平,怎么可能见到常去面铺的人,就算偶然遇上了,那些人也不可能记得我。”

说完,马玲突然狠狠捏了慕千成胳膊一下,“我若说实话,你保证不笑的。”

“我保证不笑,若笑了,给你拉去当馄饨的馅料。”

“好。实际上是我遇到了一个恶心的客人,居然胆敢摸我的腿,我揭发他,他就找我麻烦,说自己要的是牛肉面,我给的是猪肉,我一气之下,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很大声地说,甭吃了,那是人肉,结果呢,不幸的老板被在场的两个巡捕趁机敲诈了,他一怒之下就请我和爷爷离开了。”

“你还是把我砍了吧。”慕千成大笑了起来。

马铃鼓起了嘴巴,慕千成此时才发现她左手上缠着绷带,“怎么受伤了,不是被老板打了。”

“之前在这煮面时不小心烫到的,没事。”马铃说完把手藏了起来。

慕千成又笑了,马玲道:“你呢,来北京玩吗,你就好了,能够到处旅行,有机会我也想出国玩玩。”

慕千成看着她的眼睛道:“有机会我请你去美国如何?”

“好啊,好啊,美国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意倒没什么,我始终觉得中国的风光比美国还要好看多了,不过若你感兴趣,我带你去看看什么是摩天大楼吧。”

马铃瞪大了眼睛,“烫吗?要不要戴手套的?我小时候就想摸摸天的了,可惜就是找不到那么高的梯子。”

慕千成把头凑近她的脸,“实话告诉你,很烫的,所以摸得时候你最好先跟我打声招呼,我看见过有人被烫到要截肢了。”

说完,吃了一大口面,这面又滑又软,更重要是无比的温暖,在冬日里就像能够暖和慕千成刚刚被冰雪盖住的心。

马铃刚还想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呼喊声与尖叫声。

只听见老板娘喊道:“小铃,快下来帮忙,发生了爆炸,很多人被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