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第六章 变味的朋友(1/1)

第六章 变味的朋友

慕千成的心几乎跳了出来,自己刚已差点成了红莲的首脑,没想到一转眼,甚至成了汉奸,但这都不是令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

最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说这话的人。

他很难相信,怎会是他?

不可能,一定只是声音像而已,别说声音,世上样子相似的人又有多少?

他重复跟自己这样说着,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车又停了,估计是等待进入某个大院,因为慕千成听见大铁门打开的声音。一阵声响过后,车又动了,开得并不快,不过连续拐了几个弯,使慕千成就像在船里一样,好在他不会晕船,不然早吐了一地。

车又停了,过了一会,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

慕千成还是不敢动,他深呼吸着,数着总共吸了十多口气,才悄悄推开车尾厢的盖子。他先开了一条缝,灯光从缝隙里透进来,明亮却刺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得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白墙,约四米高的墙体,墙头带着密集的电,白墙上写着斗大的红字:擅入者格杀勿论。

慕千成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里应该就是民国政府在北平特务机关的总部。

没想到刚离狼窝,又入虎口,刚才若被抓住,还能辩解是与冯一神共同制定的计谋,但现在了?现在若被抓住,不死也不会好过,况且那个刘处长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并不友善。

不过他也不知哪来的镇定与勇气,他咬了咬牙,决定要偷偷跟着戴独行,因为他要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这样说自己,他还打算跟刘坤玉说自己什么的?

他把盖子又打开了一点,院子里居然出奇的静,可能卫兵都在外面,他们没想到有人能越过层层岗哨潜入这里。

他闪身跳了出来,戴独行等早已经不见了。

车子旁是一栋三层的大楼,红砖外墙,琉璃瓦的屋顶,看来也是一栋久经风雨的府邸,风吹动着婆娑的大树,树上发出与这里的萧飒并不匹配的鸟鸣。

戴独行必定是进入了这屋内,车子上方刚好有一扇采光的窗子没有关上,慕千成爬上了车顶,踮起脚伸长手,刚好够得着窗沿。他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先把头探出一点,屋内很暗,但靠着院子里的灯光,勉强能够看见里面是一间堆着杂七杂八文件的房子。

里面恰好空无一人,他不敢再思索,立刻爬了进去。

屋子内堆满了各式物品,看来真是作为杂物房使用的。紧靠采光百叶窗的是一个黑漆柜子,柜子上堆满了旧文书,柜子旁有一盏很大的落地台灯,台灯旁是一大一小两张黑布沙发,沙发对面是一个大衣柜。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慕千成已不容再想,他瞬即打开了衣柜,并藏到里面去,衣柜里挂满了外套,但要藏下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门口的人仅是走过,并没有进来,跟着就听到敲门的声音,估计来人是敲隔壁的房门,然后就听到门开了,估计是进了屋子,直到此时慕千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刚想出来,却发现柜子的夹板上有一个米粒般大小的洞,而且这洞里好像装着一个透镜,墙壁上对着这洞也有一个同样大小的洞,利用这透镜,对面屋子的情况居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倒真有点道理。因为他要看的人居然就在隔壁屋子里。

不过擅长保密、暗杀的特务房子,又怎会有一个这样的洞?慕千成也来不及细想,因为对面屋内的人已在说着话。

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站在打开的窗户旁,背对着另外两人,“我早就怀疑姓慕的,他从美国回来时我已经怀疑他了。”

听声音正是刘坤玉,慕千成自知不妙,无论谁在中国被这群特务怀疑上,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另外两人,一人正是戴独行,他旁边的人刚好被他遮住,慕千成只听到那人道:“他确实是可疑的,实不相瞒,在美国时,他就认识不少日本人,现在驻北平的日本武官铃木就是他的好友。”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一样割在慕千成的心上。

戴独行转过头,像是看了那人一眼,缓缓道:“你确定?认识日本人不等于一定就是汉奸,我也认识一些日本人,刘处长也在日本军校留过学。”

那人叹了一口气,“不过,他的嫌疑真的很大。”

戴独行微微动了动身子,慕千成终于看见那个人,正是他的朋友,最好的朋友陈君望。

你为什么会这样。慕千成连最后一丝自我安慰的希望也破灭了,他不自觉紧握了拳头,激动得发抖。

刘坤玉转过身,扫视了两人一眼,“那你说说看,他怎么有嫌疑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

陈君望义正言辞,“我想他可能是被日本人委托来探东陵秘密的,为的正是用满清老祖宗的秘密,为伪满正名,证明伪满存在的合法性。”

刘坤玉慢慢坐了一下,一挥手,指指了酒柜旁的白皮沙发道:“坐。”

戴独行倒是不客气坐了下来,陈君望自然跟着,他接着道:“所以他才非揭发丽莎小姐的事不可。”

戴独行道:“不瞒你说,这事我已经查得清楚,意大利的小姐是服毒自尽的,这真的也在慕千成的盘算之内?”

“丽莎的死未必在他的盘算之内,只不过他若是不解开整个秘密,就不会有后来永兴托他千里携宝珠的事,他也就没有机会探听清陵的秘密,这就是他的第一步,也是为什么我恳求他,他仍然要揭发丽莎。”

这解释也太牵强,但刘坤玉居然没有提任何意见,还点了点头。

慕千成这会倒是真的害怕了,他不怕被陷害、他害怕的是陈君望居然如此歪曲事实,他根本就从来都没有求过自己不要揭发丽莎。

陈君望道:“我与他是至交,若非知道他有嫌疑,我是死都不会说他一句坏话的,大义灭亲说来好听,做起来却比死还令人难受,难道这样还不能令处长相信我?”

刘坤玉笑道:“陈教授大义灭亲,堪比古代俊贤。”

陈君望又叹了口气,刘坤玉道:“我也不当你们是外人,或许你们还不知道那颗宝珠的来历,让我来告诉你们,其实那颗宝珠本已是蒋夫人的掌中之物。”

戴独行冷冷道:“这我也听说过,孙将军为了避事,将慈禧口中夜明珠托人赠与了蒋夫人。”

刘坤玉微笑着道:“贤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不知道一年前,夫人的夜明珠失窃了,当时连夫人的一个贴身丫环都被残忍杀害。”

戴独行皱眉道:“蒋公馆堪称天罗地,何人有这等能耐?我倒想会会他,而且好像从来没有耳闻过这样的事。”

刘坤玉摆了摆手:“这事当然没有外传,不然校长的脸面放哪去?最主要是保卫机关如何下得了台,我们一直在追查,却始终查不到明珠的下落,与犯人的踪迹。”

他停了停又道:“你或许奇怪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当天负责保卫工作的就是我,所以我一直肩负着追查这件案子的责任。”

陈君望面露惊讶:“难道慕千成手上的明珠,就是蒋夫人失窃的那一颗”

刘坤玉喝了一口茶,“这样的明珠世上又怎会有第二颗?我当时就怀疑是日本特务干的,我看说不定这个慕千成就是当年盗宝的真凶。只不过宝珠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落入了张凤奇之手,他知道后自然处心积虑接近张家的人,偏偏张凤奇这个满清旧人,又想把明珠归还东陵,结果就让他得手了。”

慕千成可真是气坏了。

只听见陈君望道:“处长所言极是,难怪他故意结识张家的少爷永兴。”

慕千成连手心都凉了,如果自己现在带着的宝珠被查了出来,那会否就是人赃并获?这些人都不知道明珠或许有两颗,张凤奇的明珠或许从来都没有进过东陵,只不过按照“九日屠龙”的故事,两颗明珠应该是一对的。

戴独行突然道:“处长,算我不敬,只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我们一来没有证据,慕千成就是日本特务,二来也没有证据张凤奇的明珠就是从蒋夫人手中盗取的,三来更不知道明珠现在被慕千成藏在什么地方,又要怎样才能解开东陵的秘密?若现在对他下手,可能不易服众,他在国外也算小有名气,而且据我所知,他与美国驻华使节有不浅的交情??????”

刘坤玉摆了摆手,“这我知道,我也不愿陷害无辜,先摸清他的底再说,至少要把他手上的明珠搞回来,这样一看我就能知道是否当年失窃的那一颗了。戴贤弟啊,这事就交给你处理吧。”

戴独行想了想,点了点头,陈君望道:“慕千成久经历练,不是容易对付的,不如让我也来套他的秘密,若是逼急了,他狗急跳墙,把明珠给毁了,不就死无对证。”

刘坤玉没有点头,因为笑声就是他满意的回答。

陈君望也笑道:“他机智异常,又生性谨慎,唯独对我没有戒心。”

慕千成突然觉得胸闷了起来,好像比跑完长跑还要累。

或许是还有密事要谈,陈君望先出去了,屋内只剩下戴独行与刘坤玉,慕千成咬了咬嘴唇,继续偷看。

只见刘坤玉走到戴独行身前,把一叠文件给他,“这是红莲会党的资料,张铁凯的事办得如何?”

“现在还没有头绪,也不知道他的目标是向北平警局复仇,还真是日本的谈判代表。若他的目标是警察,那就是警察局自己的麻烦,若是日本使团,我们才打算出手,现在还是警察总局在督促冯一神查办。”

刘坤玉没有说话,戴独行又道:“卑职有个请求,若以后再遇上游行,希望不要轻易就弹压。”

刘坤玉微笑道:“贤弟对我上次的部署有意见?”

戴独行久久才道:“怎样安排是处长的权利,但作为副处我也有提意见的义务。”

刘坤玉笑了起来,拍了拍戴独行的肩膀,“以后就全交给贤弟负责,贤弟是主管执行的,有贤弟在,我还怕什么?而且我这次并没有安排枪手,估计是有乱党混入其中,想把罪名嫁祸给我们,你说是不是?”

戴独行站了起来,敬了个礼,“希望如此,我会尽职的,若没有事,卑职先告退了。”

慕千成本也想走了,他知道自己若要出去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再藏进戴独行的车内。

但刘坤玉怪异的行动,又使他想继续观察。

戴独行刚刚出去,刘坤玉就锁上了门,走到金鱼缸旁,把手伸进金鱼缸内,像是掏出个什么东西,然后走到一幅山水画卷前,把画卷拿下,画卷后倒是没有异常,也是粉白的墙壁。

但刘坤玉却好像把墙壁整块剥了下来,细看才能发现那其实是一块板,这板乍看起来居然跟墙壁一样,里面有一个保险柜,慕千成此时才明白,刘坤玉刚刚从鱼缸里掏出来的是钥匙。

刘坤玉手脚利索地把保险柜打开,慕千成以为里面放得定然是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没想到刘坤玉从里面掏出来的居然是一块砖头!

这倒真是大出慕千成的意料之外,此时杂物室外又有脚步声,只听见戴独行道:“君望贤弟,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开车送你一程。”

“不麻烦戴处长。”

“不麻烦,我若不送你,只怕我那难缠的妹妹就真的要找我麻烦了。”

慕千成已不能再偷看,他迅速从窗口又爬了下去,藏进了后车箱内。他刚好关紧车箱盖子,就听见脚步声已至。

有人打开了车门,不过另一人却没有停步,径直走向了车尾箱,难道有什么东西要放进车尾箱,还是已发现了慕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