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昨晚折腾的太晚,更鼓敲了三下这才入了睡,这一大早的难得也不是在那围墙里头,上下左右都没人管,自然也没什么规矩束缚着,王全德犹豫不决的站在内室的屏风处,这到底是进去将大公子唤醒呢?还是等着大公子自己醒?

其实里头的大公子早就睁开眼了,多年养成的习惯与警醒,早就已经造就了他不可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只是,当他听到王全德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何,他就是宁愿睁着眼直勾勾的盯着承尘,也不愿发出一点儿响动让他们知晓自己已经起了。

这样的一个心态,大公子心里门儿清是别扭的,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需要找一个宣泄口,将自己长时间的压抑,给适当的释放出去。否则他不晓得,哪一天他会来一次大爆发。

而如若一旦控制不住,来一次大爆发,那么毁灭的不止是他,而是与他相关的所有人。

就像他喜欢自己的婚配要受人控制,但他必须忍!忍到他哪一天自己可以当家作主了,他就可以尽情的释放内心的不喜!

而如今,他只能有限的任性,但,他要有分寸。

就如他可以偷偷来擦探所谓的福星,到底长何模样?身为正当婚龄之人,对未来的正妻有一丝好奇与期许,还是能被容许的。但若他拒绝迎娶,那他就一定会被怒气没顶与迎来失宠的危机!

他压抑!他痛苦!都必须埋在心里。

他…….只有私下里…….自己寻由头缓释…….

就这样,渐渐的一个时辰过去了,苦了外头候着的王全德,凭白成了大公子缓释个人情绪的牺牲品。这等的他是,脚也酸、腿也麻。

帐子里的大公子终于感觉好些了!他闭上了那双圆睁的眼睛,轻轻吐了口浊气,将右手伸出帐子,手捥一转,轻轻来回撩动。

就这么一点响动,便让王全德给察觉到了,只是他的表情是欢快的,哪有方才在外头候着的焦急与疲惫,道:“大公子,您醒了?早膳要用些什么?”

“随意吧!”三个字一出口,沙哑低沉到连自己都暗暗吃惊,显然是一夜没睡好上了火的隔夜音啊!

“哎呦!”王全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脸色一变就唤了出来道:“这可怎么是好?可是要寻……郎中……”

“行了!溜须拍马也不瞧瞧地方。”大公子瞪了一眼王全德,哑着声音道。

“呵呵!”王全德又恢复一脸讨好的笑容道:“这不是瞧着都没人嘛!”

“我精神好着呢!”大公子摇了摇头,边说边笑了起来,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就要穿鞋子道。

正在往铜盆里倒兑热水的王全德连忙放下铜吊,几个箭步就上前跪在地上,抢在前头取过大公子的鞋子单人替他穿上,大公子一手将他拉起,道:“跟你说了,这是在外头,别拿里头的作派…….”

王全德力气抵不过大公子,且又一向是顺着他的,于是便就势站立起来,用衣袖抹起眼角来,道:“还是大公子知道疼人!”

这等马屁谄媚,真是在里头与在外头都差不离。

大公子快速的蹬上靴子,便忍无可忍的朝天翻了翻白眼,随后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直挺挺的往铜盆架子那儿挪去。

王全德眼色极好,连忙放下衣袖,半低着头替他摆弄起洗漱用品来。

大公子只好幽幽的道:“莫要忘了,今日再拿不到那名册,你就给我一直呆在这儿。”

王全德顿时垮下个脸,退到一旁兀自老实的站着。

大公子总算耳旁清静了,不由神色轻快的自己摆弄那柳枝条、盐粉及粗布巾帕。

而就在这个时候,窗子那儿传来动静,王全德精神一振,先大公子一步将缝那儿传来的一个册字接了过一,脸上笑意盎然,呈在自己双掌上恭敬的上前,道:“老天真是开眼,终是舍不得将我从大公子身旁驱离的。”

大公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手拿起册子另一手便将手中巾帕往王全德手上一扔,道:“这个点已然过了早膳之时,你随意拿一些便罢,莫要扰了他人。”

王全德嘻嘻一笑,应声便一溜儿下去办了。

其实,还真不用他操心,院子虽然比一般人家要大,但也架不住开了门到厨房取水与倒水这等动静。

里长媳妇早就在那儿留意着了,没过多久,一台子热气腾腾的早点就已经摆好了。

别看王全德在大公子面前,时常在角色称呼与扮演上要漏个嘴啥的,那可是他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故意放水,以示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心存对大公子这个主子的敬意。

人家对外那可是是上上下下照应妥贴、八面玲珑把水端平的好手。

“这天寒地冻的,这么些天的叨扰,也亏得你们有心。”王全德一边与里长媳妇说着闲话道着谢、一边不动声色给里长媳妇一绽成色十足的雪花银。

里长媳妇接过来一看,浑身止不住就激动了起来。

到底是侯府世子的贴身人,瞧这出手大方的。

“若是方便,那就还请明日一早备下些白面馒头与咸菜,也好在路上解解饥。”王全德也懒得听她马上出口的推辞话语,对于他来说都是些废话,他笑容不变、客气温和的继续道。

“方便方便!”里长媳妇忙不迭的应声,随后关切道:“馒头与咸菜,那岂不是太粗糙了?”

候府世子在路上就吃这些?怎么说也要烙一些带着馅的饼啊!反正天冷,几天功夫不会坏的。

“那你就瞧着办吧!”王全德暗自点头,觉得这户人家还算实诚,笑容不免多了几分真心,道:“出门在外,我们也不挑食。”

这几句话功夫,内室的大公子已经将名册粗粗的翻了一遍,整个镇子上的适龄女子倒也还好,统共几十人而已。不过在大公子看来,届时按正常选妃一套下来,至多不过几口人能过红使的初选。

也不晓得那个‘福星’到底长成何模样?

是不是一个诣意下来,什么也不用查,直接往上送!?

想到这里,大公子不由浑身一抖。他特意绕弯过来,不就是心中不愉不服,要过来看看吗!?

不行,他要先细细筛选一遍,指不定还要特意去瞧瞧。

年方十五至十八……容貌尚佳…….天性贞一、忠厚善良、举止庄重、有母仪相……

耳旁想起当初钦天监给出的‘福星’出生的大致地属范围之后,又给出了这么些词汇…….前几个还有迹可循,后几个,鬼才知道那些品性该怎么挑选!?

大公子一边嗤笑一边手指快速点过一个个名讳,最终印在脑海里的便是这么几个人……

里长方时之女方嫣惠、柳员外嫡女柳芝婉、胡家长女胡香珊……..

呵呵,这几个好像都有些耳熟啊……

不过,这些女子之中,方氏出自小吏人家、柳氏出自富户……..唯有胡家的那个姑娘的出身,好似有些低微,不过是良家女子,身世也清白,原来尚且还勉强入围,如今被胡家老爹那番折腾…….倒是没落的不怎么上品。

要不然,就赏一个小吏位给胡家!?赏给胡家的哪一个呢?

若是胡家大哥早些得秀才便也就不麻烦了!只是………眼下白身,不便加恩给他。

大公子蹙眉细思,疑虑且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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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全德都摆放妥当之后,便到内室去寻大公子,顺便将他的安排也一一禀报了。

大公子回过神后,细细听了,并点了点头,将名册随手丢给王全德,便到了屏风外用了几样点心。

食不言、寝不语。

王全德默默的侍候着大公子,眼到手到,无比娴熟。

只是今日大公子仿佛在想心事,懒得理会他的无比贴心,既不让他歇手也不夸赞他的妥当。他倒是一猜便知,定然是那个所谓的‘福星’给弄的。

真是不晓得,这个福星到底是哪一个女子,这般千呼万换的,真是能够折腾人!

其实对于王全德来说,大公子这般当回事,着实没多大必要。反正又不是没有贴心人,那边还有个从小便放在身旁养到大的孙氏,不就一直在那候着吗!?

讨了大主子喜欢,比什么都强!这大公子一番折腾来寻,可让大主子多想多虑了,可如何是好啊!

“上次那个在镇子上遇到的…….是胡家的姑娘?”大公子用到一半,突然放下筷箸,问道。

这不明知顾问吗?

“是胡家的闺女。”王全德心中稀奇,但却仍旧平静的低声应道。

“嗯!今天可是还银子的最后日子,也不晓得他怎么就有这闲情陪着一起疯。”大公子微微弯起唇角,饶有兴致的模样道。

这个‘他’,王全德一听就晓得是那个成靖侯世子。

“光有个爵位,没实职,何况还是个虚衔的世子而已,自然是闲的无事可做。”王全德无所谓的回道。

像这种功勋人家,听着高贵,可若没有皇恩,那就渐渐的降等,直到没落。

“你可别小瞧人家。”大公子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道:“你可有算算他们家的产业?”

成靖侯侯爷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没有当初皇位之争,弃旧主投新主那一出。在废帝时代,那也是一等一的世家!而如今,即使顶了个背主之名,成靖侯府相较于其它世家来说,那也是拿的出手的。不过是现如今名声上差一些,仕途上暂且不得重用罢了!富贵与暗自的实力,想必是定然差不了的。

“那也不得是在大公子眼皮子底下?”王全德虽然对成靖侯有小小的‘旧怨’,但也不得不将成靖侯府放在眼里敬着,更是不得不承认,对于那个成靖侯府的世子,他也发自内心觉得婉惜,道:“不过,也真是可惜了,世子那身子骨…….要不然,就凭他的那点子本事,也是能在金吾卫或锦衣卫、哪怕五城兵马司那儿,领些差事的。”

“瞧你就那么点心眼儿!动不动总拿人家的身子说事!”大公子真是无奈,道:“得!这次要是见到了成靖侯世子,我定然让他连本带息的好好赏你。”

“嘿呦!那就多谢大公子了。”王全德一脸惊喜模样,退后一步便深深作了个揖,嘻笑道:“还是大公子仁善,晓得疼我们这些人。”

说完,他又往大公子身旁凑了凑,低声道:“虽说这个时候不是逗蛐蛐的好时节,不过冬日里的也别有趣味…….”

“你这投桃报李的还真是快!不过,现下里有正事要办,你且先一边去!”大公子揶揄的望着王全德,道。

王全德那是个极有眼色的,他不会忽略大公子在听到蛐蛐儿时,脸上瞬间露出的稀奇神色。

何况,作为近身服侍的,他又怎么会不晓得,大公子对这个的趣意与在里头被束缚的难受!?好不容易出宫来,还不让大公子参与一些民间乐趣,岂不是白搭了他贴身大伴的名头!?

这边王全德暗自计较着如何安排,大公子心里想着,便是要出门瞧瞧胡家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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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小巷拐角处,真是个藏人偷听的好地方。

王全德从来没想到,一团英武之气、颇有祖父之风,矫健而不失沉稳的大公子,会要求他身边的锦衣卫、及他这个贴身的大伴,一同做私入民宅、行偷听偷看的勾当。

可怜了他自诩为全能,能□□、陪聊、陪弄乐子,却是可怜了他一身养出来的细皮嫩肉,翻墙踩高…….可怜他的双手擦破了皮…….他的心脏被吓的一颤一颤的…….

有黄彬这个专门干苦力的就行了,为何一定要拉着他这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胡家屋里头的闹腾‘戏’唱完,还没来得及放松身心,就被黄彬拉到了大公子身旁,做这个偷听的勾当,害的他大气也喘不了两口,只能憋着。

这下屋外头朗情妾意的‘戏’码也总算是落幕了。

“真是个心宽的!”王全德扶墙急喘了两口气,满心怨念又不能全发,只能撇嘴搞迁怒道:“她手里的那银子,能拿出来用吗?她那个老子,该养小的照样养着,无非压着不让进门罢了。倒是原本一个和乐的家,现在那块掩羞布都给扯了,这下该如何过?”

“天要下雨、爹移了心。既然都在外头养了,那块布早晚要扯了的。现下扯还能借着外力,措手不及给打压一回。”大公子眯着双眼,望着那阳光,觉得有些刺眼,他似笑非笑的瞟了略显‘呱噪’的王全德,给了一个冷眼,道:“将来扯,被打个措手不及的便调了个!只是没想到,堂堂的成靖侯世子,尽然也愿意插手这等事!?”

“还是大公子看事儿通透。”王全德听出大公子之意,连忙收了自己的情绪,躬身谄媚并转移话题道:“是啊!确实是没料到,成靖侯世子看着严谨无甚情趣。却没想,在此这么些时日,还整出了怜香惜玉的戏码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大公子凉凉的瞥了一眼王全德,抿唇不语,像兀自沉吟着……又像是兀自与人置着气…….

总之,脸色有些不太好!

张家……胡家…….柳家……

成靖侯世子………

王全德正全速的开动脑子,意欲理清一些思路。

一旁的大公子突然道:“咱们要不也掺和一脚?”

“啊!?”王全德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他掏了掏,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公子是要吃猪腿?”

大公子幽幽的看着王全德道:“你去办个差,办好了,赏你十斤猪脚下酒喝!”

王全德本能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他往后挪了挪脚步,一脸戒备道:“办砸了事小,丢了大公子的脸是大啊!”

“方才在里头都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按说该晓得的一样不少…….你去办差,想是不会办砸的!”大公子露出个促狭的笑容,对着王全德勾了勾手指。

王全德咽了咽唾沫,只能依言附耳过去。。

王默默听完大公子的吩咐,不由苦着张脸,但嘴上的奉承是张嘴即来道:“大公子若不是身份所限,那肯定是个青天大老爷!是要受百姓爱戴的!”

“嗯!你极具慧眼!”大公子算是难得的正面接受了王全德的奉承,他给了王全德赞赏的目光,随后拍了拍手,笑着对他,轻快道:“明日就要离开这儿,你的那个什么乐子呢?到底准备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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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依旧寒冷,呼出的气化作缕缕白烟。

离开胡家作别胡香珊,世子三人便往回行去。而在他们的身后,是锦衣卫黄彬带着人一路跟着。

世子又成了那清冷无波无澜的模样,他微微瞥过目光,嘴角翕翕看似正常张口吸气模样,其实嘴里有话,江义与程昭会意,忙碌聚集所有精神听着世子言语,道:“选秀将至……逆贼也伏诛,我们未时三刻便启程回京。”

所谓逆贼就是原忠心于废帝的那些人马。他们对对当初助了皇爷登大宝不满的成靖侯十分仇恨。故尔对成靖侯世子行刺伏诛。

他前几日里以命相赌的那个局,让皇城里的皇爷听闻之后,震怒异常。便也就使了人前来送信与接应。

可是,过几日启程也是无碍的,为何稍后便急着回京!?

好吧!即使稍后动身,也没太多稀奇的。大不了酉时投宿驿站,反正越是临近皇城,驿站也越多,条件也不错。

可这选秀将至…….与他们有关吗?与成靖侯府有关吗?

江义与程昭心生疑惑,江义还有些糊涂,但程昭已经心中略略了然,随即心中一凛!

选秀名册内定然有胡家姑娘的名子。而那位…….已然拿去审阅过!

世子对胡家的姑娘显然也并不是水过无痕!如此一来,胡家的姑娘……….将来到底是进宫,还是入成靖侯府…….这真是要看世子之后是否铁了心,若是铁了心,必然又有一番算计!

而那位得皇爷恩宠的孙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程昭不由越想越惊心!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江义看出端倪,只是顾忌身后跟随的‘尾巴’,这才强忍着按压住内心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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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到了李秀才屋子,两人各自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各自坐下休憩之时,心有灵犀的面面相觑、却难得的没有流露出互相鄙视与抬讧之意。

程昭素来喜爱捉弄江义,他故意作出一番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自己脑袋道:“怪道…….”

江义虽然时常与程昭斗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可真遇到事,论起动脑子却是打心底里服他,见状立马凑过来,也不与程昭计较他的做作,舔着脸凑过去,期翼中带着好奇道:“怪道如何?快说呀!”

“大冷天的,要喝杯热茶暖暖。”程昭斜睨江义一眼,恢复高深莫测的样子,用手指了指一旁的茶盏道:“前日子里上镇子上去换银票,听闻你弄了些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不就是茶叶吗!?他完全是因为世子,这才特意弄来的。他本人是从不讲究这些的。

“弄了些武夷山的老君眉。”江义抬眼看程昭,摊了摊手道:“全都给世子了。”

“你就没留一些?”程昭不信问道。

“没有!”江义恢复原来坐姿,一脸坦荡荡的回道。

“哼!”程昭扯了扯嘴角,轻声冷笑道:“那就用你那副笨脑袋,好好的细细的想想吧!”

说着,他便起身就要往外走,只是脚步放的特别慢。

江义坐在那儿,脸上渐渐浮现纠结神色,最后似是下了老大的决心、一脸被割了肉的神情,道:“止步吧!我这儿有世子让送至李秀才那儿一些。挪给你!”

“原来是私下里克扣的啊!”程昭心中暗笑,嘴上却故意带着恍然,且毫不留情的道:“李秀才要是晓得了,还不把你骂个几天几夜的!?”

“你就别装着才知道的模样了。”江义这回倒是聪明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拿着茶壶给泡上了茶叶,滚烫的水入杯盏,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见着程昭一脸向往的样子,他对着程昭讥笑道:“要不是吃准了我,你会这么笃定的诈我?”

以李秀才的得性,虽然因为他常常吐糟菜品不佳而得罪了李秀才,但相比于自己的‘实诚’,李秀才更不信任程昭。故尔若是由程昭告发了江义,李秀才一时之间懒得辨别,只会秉承着‘一锅端’谁也不放过,将他们两个一起骂!

“我这也是为你好。”程昭被他识穿了意图,往回走去,坐至江义旁边,拿起一旁的杯盖将茶水盖住,随后大言不惭道:“这事我既已猜到,如今便是与你同甘共苦、同仇敌忾在一条船上,你不用担忧将来被告发,除去这一大隐患,岂不是高枕无忧!?”

“你拉倒吧!”江义难得的有鄙视程昭的机会,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他学着程昭以往模样,抬头斜眼、鼻孔都快朝到天上去了,冷哼道:“与虎谋皮,安能睡焉!?我这明明就是受你胁迫,这才不得不讨了李秀才的便宜来讨好你。”

若是换了江义去告状,相比于一向给人精明印象的程昭,李秀才会偏信江义几分的。当然骂完了程昭,也不会给江义好脸色的。

“嘿呦,学会诬陷了啊!”程昭嘻笑的拿起杯盏,挪移杯盖至三分闻了闻溢出的茶香,随后拿起杯盖刮了刮茶汤,也不怕烫的稀溜入口,虽是被烫的本能蹙眉但却意犹未尽的赞道:“果然好茶、果然好茶!这该有月余没喝上了!”

“快说!”江义对程昭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程昭拖延了这么一会儿,不由催促道:“怪道些什么?为何世子会提到选秀?选秀干我等何事?”

“若是京中红使来了,我想…….凭着那胡家姑娘情况,应该是能过初选。”程昭放下茶盏,正色的循循善诱道。

“那是好事啊!”江义不由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胡家大娘有靠了。”若是能屏雀中选,以胡家姑娘的脾性,那胡家老爹应该不会乱来吧!

“怕就怕咱们世子…….”程昭悄声道:“自古宫里选秀,若能得恩赐,除了配给皇子,还能配给宗室侯爵。”

“那更好啊!”江义道:“若是胡家姑娘不能进宫,那便配给宗室侯爵,也是一样啊!”总之,比现在一个没权没势没钱,不受重视的小丫头要强多了。

程昭的世界里,话说一半、领悟一半便是交际的原则,可是自打遇到江义,他觉得自己小半辈子所经历的都是个屁!

江义最见不得程昭这副鸟样子,什么嘛!说话都说不清楚,还一脸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搞得自己像是个二百五一样。

程昭觉得有些无力,不过事关世子,他觉得还是自己让一步好了!省的这个棒槌脑袋瓜子想破了,也跟不上他。

真不知道自己拿不太准的情况下,找江义来共同整理思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世子受难为避开纷扰,特意将人化整为零,只带我俩进此黄坡村,意欲绕道再至京城。”程昭深吸一口气,决定娓娓道来,道:“起初我还没当回事,但自从…….那位…….也带了人到此处,不得不令我想起世子曾提到的福星,曾提到的皇爷独断与多疑……”

江义听完程昭开始说人话了,不由细细聆听。尤其是事涉皇城,江义一边皱眉一边细想,毕竟他自认反应速度不如程昭,但和普通人相比,他觉得自己领悟能力是不差的。

果然没多久,江义倒也露出一番恍然的神色,随后又是一番惊诧模样,程昭松了口气,知晓他是自个儿想明白了。

于是程昭继续道:“皇太孙自小受封,宠见于皇爷更甚太子,如今眼见就要十九,皇爷若是没个心思要包揽太孙婚事,岂会候在如今还不决断?”

“那如此看来,皇爷中意的那个‘福星’便极有可能出在此处。”江义先是肯定,随后又有疑惑道:“可这与胡家那个姑娘有何相关?”

“如若我没猜错,那传过来给世子的密信,定然有更详细之说,世子极有可能觉得……”程昭起初也是与江义一个思路,直到此时他抽丝剥茧之下,越想越觉得心惊,不由喃喃道:“难不成,世子认为是胡家姑娘?”

世子凭什么断定是胡家姑娘!?

若是这样,那真是比他想像中还要麻烦。

难怪世子会特别留意胡家!?

他一直潜意识的告诉自己,是由于江义莽撞之下拉着胡家姑娘给世子救治,之后这才有了最初始的牵扯。

此话一出,江义顿时激动的跳将起来,结巴结巴道:“若……她是福星,世子意欲何为?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世子瞧上了胡家姑娘,这才关心选秀之事的!?”哎呀呀!这可是和皇家抢媳妇啊!世子真是太有种了!是真汉子!

江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激动起来!

程昭见江义的模样,实在没忍住!直接丢了个警告的大白眼过去。

见江义收敛情绪,程昭继续拧眉忧虑细思起来…..

世子的异样,及与胡家姑娘的牵扯也不算浅了,而且方才世子还许诺给人家,将来会照应着她。

如此看来,如若胡家姑娘被选进宫为妃,那内宫不得干政,世子身份本就敏感,这般行事…….将来可怎么是好!?

而且,如今那一位正主子也在此处,他带着那么许多锦衣卫前来,现下更是探得他们成靖侯府的人也在此处。若是世子与胡家姑娘之间的约定承诺给了他知晓,这对于胡家姑娘与自家世子来说,到底不是件好事啊!

程昭转了这许多的念头,心头沉沉道:“开国时定下规矩,民间有良家女可进选宫妃,宗室间也会遵循,但余下的侯爵伯府却是未必会讲一这一套,他们讲究个门当户对。怕就怕世子已经做好打算,那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若福星被推算出来就在此处,那适龄女子少说也有不下几十余位。”江义自我安慰道:“兴许福星并不是胡家姑娘呢!到时候,如若世子有意,总归不论是娶了做正室还是侧室,哪怕是个妾室,应当也是胡家姑娘的福缘,子嗣上了族谱也是另一种福份。”

可要是福星是那个胡家姑娘呢!?程昭凉凉的看了一眼江义,双唇翕动,终是没有说出口。

但程昭觉得自己这个断定,着实不利于他们。

兴许是重压在前,被江义这一说,程昭摇了摇头,他也宁愿相信江义的话是对的,道:“如若那样,倒是皆大欢喜,世子身旁有胡家姑娘也是令人心安。”至少发起病来,还有急救之法。

顿了顿他又道:“对于胡家来说,想必也是乐见其成。”胡家一团糟糕,有了成靖侯府撑腰,胡家的那个外室就算进了门子,恐怕也不敢掀出什么风浪来。而且胡家背靠侯府,胡家两小子将来的前程定然比现下要好。

想到此处,程昭不免心底松了松。

可松过之后,不知为何那一口浊气始终吐不掉,如石头一般压在心中的压抑之感也挥之不去。他意欲再说什么,可江义于一旁早已经乐呵呵了起来,道:“哎呀!这茶就是好喝。明日便要赶路,我稍后便要去收拾收拾。”

对啊!就要启程回京城,到时候禀了侯爷与夫人给世子安排个屋里人,兴许就揭过了这页。

总之,确保世子平安无事,其余的是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