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这一日白天,许安然的状况似乎还算不错,然而面色却渐显苍白。离九月十三日,俞婧的忌日,只差了断断不过三天时间,而Kervin却仍旧没能找到可以彻底根治她的方法,只能做一般的引导治疗,让她的情况不至于到不受控制的地步。

上午对她进行了简单的康复治疗后,下午,便是观察她的情况了。

……

书房里,许安然坐在电脑前,而Kervin就坐在电脑桌前的沙发上,碧蓝色的眼睛隔着蓝光镜片一瞬不瞬地凝着她,这让许安然有些不自在,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又时不时注意他,最后终于忍不住,抗议:“Kervin,你这哪是在观察病人?明明是监视犯人!”

而Kervin没把她的抱怨听进去,依旧凝着她,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下巴,短短几日,便有了新生的胡茬。

最后,许安然忍无可忍,敲了一阵键盘之后刚准备站起来,却在扫到了屏幕某一角之后脸色一变。

“怎么了?”随之,Kervin也眉梢一皱,刚欲起身,却见许安然朝他摆手,道:“没事。”然后,她轻轻颤着手指移动了鼠标。

*

这一夜,许安然便无眠,满脑子都是白日查到的那些东西,虽然因为年代的关系而寥寥,但她心中有了眉目,却不敢往下深想。她脑子里最大的念头便是,俞婧,她的小妈妈,身份绝对不简单,否则,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查不到?包括从聂湃未婚妻这条线上下手,她也没能得到过多的消息,只知道,聂湃的未婚妻在新婚前暴毙,年份,正是俞婧死去的那一年。

当然,这是她早就猜想到的,而真正有价值的信息便是,那一年之后,七大财阀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剧变,原本合作密切的聂、宁、宋三家,忽然就终止了当时的合作项目。

感觉卧室外的门被推开,许安然一惊,眼罩下的眼睛虽然紧闭,而大脑却清醒得很。她知道是律凌辰回来了,Kervin虽然一直守在外面的客厅,但律凌辰进来时,他便会在外面守着,直到律凌辰出去,然后将他五花大绑在沙发上。

虽然,她不清楚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但至少,每每午夜她噩梦惊醒时,门外总会传来令她安心的声音,即便不是他的。

卧室的门缓缓推开时,许安然便佯装已入睡,然而身子微微绷紧,手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被角,甚至,手心都冒出了虚汗。

她这几日虽然白天没有见他,却知道他夜夜都会来她床边守一段时间。偶尔她是有意识的,也能感到他在她额上落的冰凉一吻。

只是,难道那不得不日日早出晚归去办的要紧事,竟是与当红女星出双入对吗?

强大的气场袭来,她的心跳声便加快了,身子也更加紧绷,便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直到他的大手轻抚着她脸颊的时候,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猛然一颤。

床边的男人愕然,手掌微僵,而此时,许安然知道再装不下去,便索性摘去了眼罩,泪眼朦胧地看着蹲在床边的他。

白日,娱乐新闻那一栏,虽是小小一行字,却依旧清晰地被她纳入了眼,只因那里面有着“律”这个字。“律氏财阀首席携当红歌神暧昧出席颁奖典礼”,舆论,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为了吸引人的眼球而无下限地夸大事实。

一代歌神呵,多么高端的字眼。这无疑给了原本处于记忆重现时期深感自卑的许安然重重一击。他将此刻最需要他的人留在家中交由他人看管,自己却与佳人相伴而去了吗?

然而,当他熟悉的气息袭来时,她心中的委屈便化作了眼底的泪意。她此刻在心底替他做出的解释便是,他这几日是去了组织,而出席颁奖典礼的是律凌天,毕竟两人长相一模一样,外界分不清而错传了呢?

“弄醒你了?”律凌辰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眼底泛起了自责,见她眼角有泪,便更是心疼不已。

许安然擦了一下眼睛,侧身将床头的灯打开,而后身子往另一侧挪了一点,轻拍床沿,“刚好做了噩梦。”

听及,律凌辰没有过多怀疑,顺着她的意思坐在了床沿,伸出大掌轻抚她眼下,然后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好多天了,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和她面对面说过话了。即便是为了她的康复,他依旧控制不住思念。

而许安然,又何尝不是?凝了他好久,不过几日,他的下巴也长出了心生的胡茬,伸手触摸可能会有些扎手。他,竟也瘦了不少。

“你……”

“你……”

再度开口,竟是两人同时,双双微惊了一下后,又都笑了。律凌辰执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低低的嗓音煞是蛊惑人心,“然然,我很想你。”

短短一句,许安然便入了魔,说:“我也想你。”

律凌辰动容,便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吻住她的唇,不敢太深也不敢太久,短短几秒,他便离开她的唇,在离她脸颊很近的地方深深地凝着她的眉眼。

不知怎的,白天那句话又飘进了脑海,他眼底一痛,却又在想起了Kervin的话之后欲起身,而许安然却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律凌辰身子一僵,一时之间竟忘了回应,任由她青涩地吻着自己,渐渐地,身体却不受他理智控制地起了反应,低叹了一口气后,他化为主动。

只是渐渐覆上她脸颊的手,却触到了她眼角滑落的冰凉,律凌辰的大脑中便回归了理智,声音沙哑地唤她:“然然?”

许安然没有应,眼角有源源不断地泪涌出,眼睛却仍旧深凝着他,手依旧圈在他脖子上。她很想问他,这几天他去了哪里,是不是有棘手的事情,她能不能帮得上忙,而到了嘴边,却化作了酸涩与委屈,“你,会不会嫌我脏?”

同样一句话,当面听到与透过机器,落在心底形成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律凌辰眸底暗沉,薄唇微抿,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他深知这个时刻碰她是不可的,便只得再度压下自己的浴火,低哑地说:“不早了,快睡吧。”

泪,仿若决堤,侵湿了枕头,而唇角却染上了一抹笑。那笑是律凌辰从未见过的凄然,这一刻,他竟惊觉,他数次考虑她的感受而未曾碰她,似乎造成了她心中认为的“他嫌她脏”的假想。

手臂自他的脖颈滑落,许安然闭着眼侧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嗯,你也早点睡。”

似妥协,向他,也向着她那不愿去回首的童年经历。有谁愿意去碰残花败柳?骄傲如他,更是不会要一个曾被强.暴过的女人吧?

脑中零散的片段又一次回放,许安然紧皱起了眉梢,手臂不由得环住了自己的双臂,咬着唇,用Kervin教她的自我催眠的方法强压着内心的恐惧以及即将要重现的记忆,身子瑟瑟地颤栗着,即便裹紧了被子,她还是感到了透心的凉意。

身后的床榻微微下陷,而后,男人结实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将她圈在怀中。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她感觉到了他胸膛的滚烫。

耳边,是男人沉重浑浊的呼吸声,以及他低低的嗓音道:“然然,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我的靠近,因为我不会伤害你。”

奇怪的,许安然就真的这样告诉自己,反复几次之后,她竟然真的发觉,内心的恐惧淡去了不少,她微微侧头,脑中那黑暗潮湿的房以及中年男人恶心的嘴脸,全由眼前她所深爱的人替代。

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要逃避了,越是到了这个时期,她越不能让PTSD控制她。

于是,在男人的带动下,她转过身与他对视。两人枕着同一个枕头,额头相贴,彼此急促的呼吸声相教缠,眼神也因染上了情.欲越发变得迷离。

隔着衣料覆在她腰肢上的大手渐渐后移,扣住她的背,让她的身体紧紧与自己相贴,然后下一秒,他便吻上了她的唇,手上的力越发紧。

室内的温度立刻攀升,空气中也浮动着点点情愫。

“然然,别怕。”吻至她耳边时,律凌辰声音粗噶。

整个过程,许安然都只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心里不想其他。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他最爱的人,是即便她成不了他的女人,也愿意陪他变老的人。

“嘶”的一声,两人之间便少了一层隔阂,他反身将她压于身下。

房间里的光线被人为地调暗,窗帘也不知何时早已被拉上。只是有清风吹过窗子刻意留下的缝隙,卷起了帘角,让窗外的月光得以倾泻些许。

房间内,却是一片旖旎。

……

门外的走廊上,Kervin站立许久,迟迟不见律凌辰出来,心中便也了了。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后,半边脸隐入黑暗之中,神秘莫测。

淡蓝色的瞳仁里倾泻了几许月光,他看了摇曳在洁白墙上的树叶影子许久之后,缓缓离去。

有些事情,拼命地瞒,依旧瞒不住。

*

一夜痴缠之后,许安然沉沉而眠,额前的发微湿,脸颊还是缠绵时的那般红润,紧紧贴着律凌辰的胸膛。

轻抚着她的脸,律凌辰发觉,自己对她的爱意又更深厚了一层。手臂轻轻收紧,已然是白天,阳光不受窗帘的遮挡直射入房内。凝了许安然的睡颜许久之后,律凌辰只觉得心都被填满,轻吻了她的双眼之后,他手拿过床头凌乱的衣衫,下了床。

然而,掀开被子时,他竟扫到了被角下遮掩住了一抹暗红,瞳仁猛然一缩,他便伸出手揭开,一朵醒目的梅花便落入了黑眸之中。

随之,惊喜、错愕、震惊以及各种复杂的心绪都涌上了心头,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熟睡的许安然,胸口堵堵的。

原来,她的第一次,竟还是给了他。

欣喜过后,律凌辰理智回归,薄唇抿做了一条线。如果,她的第一次一直都在的话,那么她脑海中那段被侵犯的回忆,又该如何解释?

正凝神而思时,床上的人儿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许是察觉了他已不在身边,便忽然睁开了眼,恰巧对上了站在床边的律凌辰的黑瞳,随之,他结实的身体便一毫不差地被她纳入了眼,脸一红,她便拉过被子遮住。

隐去了其他的情绪,律凌辰唇边染笑,大掌将被子一拉,恰到好处地让她露出了小半个头。她害羞,马上又拽过被子盖住自己大半边脸,只留下一双有神的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慌乱地扑腾着。

律凌辰只觉得好像,心里又有着奔腾的情意。他便走到床边将被子一掀,而后将她横抱了起来。

“啊——”许安然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下意识环住自己身前,低着头不敢看他,“做、做什么?”

律凌辰有几分好笑,抱着她往浴室走去,说:“冲澡,然后……”他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做昨天晚上做的事情。”

*

温热的水虽然缓解了身体的疲惫与疼痛,然而在承受了律凌辰一次又一次的不满足之后,许安然已然像是一条涸辙中的鱼,累得不能动弹,也顾不得羞涩与否了,直接让律凌辰拿了衣服替她穿上,然后由他抱着出了浴室。

然而,他没有回卧室,而是抱着她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将头深深埋于她的脖颈之间,贪婪地吸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而后低喃着唤她“然然”。

许安然被他弄得痒,便缩脖子,娇嗔:“干嘛呢?”

他就笑:“闻你身上的香气。”

许安然脸红,“你刚刚也用了一样的沐浴露,我身上的味道,你身上也有啊。”话一出口,许安然便觉得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暧昧,奈何已经说出了口,她便只好闭嘴,只希望律凌辰不要深思了才是。

然而,律凌辰却像是清楚了她的小心思之后故意一般,逗她:“嗯,但是你身上的还是更浓一些。然然,是因为给我用的少了些吗?”

许安然没听出他的故意,翻了个白眼,“一瓶都被你用光了。”

“那下次用我的,我那瓶量大。”律凌辰说。

许安然还是没反应过来,点点头应道:“嗯……嗯?”突然惊觉不对劲之后,“嗯”字已经说出了口,拖了好长之后又变成了疑问,对上律凌辰含笑的眸之后,许安然脸一红,抬手轻捶了他的肩一下,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毕竟人家话说得含蓄,兴许是她自己会错意了呢?所以,她干脆不说话,用眼神表达了她的不满。

“还害怕吗?”律凌辰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放至唇边,又拿她的手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许是心生胡茬刺得她手有些痒,她便想要收回,却依旧被他牢牢地桎梏住。

靠在他怀中,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许安然顿觉无比心安,却仍旧因着儿时留下的阴影而心生酸涩,“不怕了,只是……”她咬着唇抬起头来,触到了他灼热的视线后又猛然低头,轻声问:“你,会不会后悔要了这样的一个我?”

话刚落音,便觉唇上一股温热,随即唇瓣上传来了疼感,她便张了嘴想呼痛,却方便了他侵袭直入,扫过她的口腔,勾勒描绘着她的唇。

许安然却是害怕了此时再与他的深吻,深知他体内苏醒后的因子有多么强大的她,便想着办法避开他狂热霸道的吻,却奈何力度不足,眼睛骨碌一转,她便学着他的样子,张嘴狠咬了一下他的唇。

律凌辰便吃痛地放开了她,许安然终于得以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脸颊却飞快地染上了红。她生怕他找他算账,便趁着这个空档推开了他,起身小跑着往卧室而去。

而律凌辰,仍旧坐在原地,长指轻抚过被她咬过的地方,深眸微微眯了一瞬后,便起身也往卧室而去。

进门,便看到了她呆站在床前的背影,而白色床单上,仍旧是那朵醒目的梅花。显然,她也是被吓到了。莫非,她的那段记忆出现了问题,所以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是自己被侵犯了吗?

当然,此时不是他想那些事情的时候。他见她已然看到,便大步上前从背后将她抱住,眼睛与她一同落在了梅花上,低声说:“呐,现在换我问你,你会不会后悔,把你的第一次给了我?”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