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二十七 单刀赴会

为了应对戴独行明天的登门致歉,永兴要安排的事可多着,所以他很快就离开了,这剩余的半天,慕千成倒可以安安静静地过。

可惜他就是静不下来,因为他的心实在是太乱了。

这一切事情,看来就要完美结束,慈禧陵的夜明珠已在戴独行的手上,明天只要上门给回张府面子,就可以顺顺利利返回北平,为解开慈禧陵之谜做最后的努力。

但事情真会如此简单,慕千成只觉得这平静中实在藏着太多的凶险。

靠着窗边,他尝试理清一切线索,但连串的事情缠绕在一块,也不知道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不过这么想想也是有些用处的,说起来从珠宝店劫案结束后,先是张永兴想用徐璐引开谢飞洋,结果却不知是谁杀了徐璐,还把尸体送回张府,以恫吓张家。

虽然还找不到实据,但从犯人多半是从杨起平嘴里挖到消息这一点来看,联系到日军杀手在杨起平家里出现,这事情很有可能是日军间谍所为,目的是挑拨张府和谢飞洋的争斗。

不过唯一的疑点就在于,好像有人赶在日军杀手之前,杀了杨起平,这又是为了什么?

然后就是有人潜入张府的佛堂里,绑了老夫人,并且抢走了夜明珠。

由于王成礼供认说,之前一直受戴独行驱使当内奸,这情报也是他透露出去的,而且戴独行也承认自己潜入了张府,并且夜明珠真的已在他手上。

这好像已没有什么可疑。

不过慕千成总觉得这事情有些细节不像是戴独行的风格,而且王成礼说的话中,隐约让慕千成觉得有些问题。更重要的在于,三老夫人不见了。

现在当然还没有谁承认自己与此有关,但永兴却认定,是戴独行为了确保自己能够安全离开,所以绑走了三老夫人作为筹码。这事情若处理不慎,可是会引起上海滩的大风暴。

现在大家都期盼着戴独行在上门致歉时,会送还老夫人,不过关键在于,戴独行可是从来都没有亲口说过这么回事,至少慕千成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

跟着,就是到底是谁故意在上海滩散布开戴独行与张府冲突的消息,若说这么做会有得益的,首当其冲该是日方关东军的间谍,其次谢飞洋是否也该有些嫌疑,毕竟这人很难捉摸。但转念一想,张府的众人不是也有可能,利用这件事削弱永兴的威信,进而取而代之。还有上海滩不满张氏日益座大的其他大佬也有可能,妄图引起他们的冲突,接安全处的手打击永兴。

好在戴独行居然肯退让,这倒是出乎慕千成的意料之外,看来戴独行倒是愿意顾全大局。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林昕去哪了?

戴独行说她是被谢飞洋绑架了,理由和永兴怀疑戴独行带走三老夫人差不多,都是作为筹码,但慕千成见到谢飞洋时,他却表现出并不清楚林昕的事。

他们到底谁在撒谎?

还是双方都没有撒谎,带走林昕的另有其人?想到这里,慕千成忽然觉得有些心寒。

事情差不多都想了一遍,脑子动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身体的其他方面有需要。但脑子一停了下来,慕千成就觉得饿,说起来,午饭也没怎么好好吃了。

好在吃的东西,屋子里是一应俱全,既有干粮又有新鲜菜肴,慕千成当然要吃些热的。想起来,他都有很长时间,没有试过在家里自己煮东西吃了,就算自己动手的,也多在外面,不是在荒郊野岭,就是在更糟糕的地方。

上回在家里开锅,好像还是与陈君望在一块的。

对了,还有他!

他来上海到底抱着什么目的,慕千成之前都忽略了,本来他说自己是为了协助戴独行接近张府而来的,但戴独行此时已盗得明珠,他的任务不也该结束了。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还在张府上,但现在的陈君望可不是以前的他了,不见得会这么老实。

慕千成真后悔之前事情杂乱得很,让他居然都忘了陈君望,没有向永兴问起他的情况。

不过现在后悔也迟了,该仔细盘算一下,明天自己该如何参与那一场特别的碰面吧。

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出现在戴独行的面前,并向他解释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对付日军间谍网的,并不是要瞒着他,想必他会不高兴,但最终却会接受这个解释,当然心里是否会有些起疑就另当别论了。

但慕千成不打算这样做,他最终决定自己还是要发挥一些特别的作用。

戴独行到张府致歉,既不是官方行为,也不是什么江湖大事,实际上就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所以看起来,整个上海滩在这一天里都平静得很,张府上下也如往常一样。

但明眼人都知道,盯着这件事的人可多着,既包括张府属下的各路正途行当,也包括下属堂口之类的,当然少不了上海滩三山五岳的各色人马,有人是想看热闹,有人是想左右逢源,而更有人是想趁火打劫。

当然他们只能暗中瞧着,没有张家的邀请,谁都不敢在这一天登门拜访,因为那等于是明摆着特意上门看热闹的,这既会得罪张家,也会惹恼戴独行,无论得罪了他们的哪一方,以后都别想过得轻松。

但张府上还是有这么些客人,陈君望自然就是其中一位。

永兴也早跟他说过,若气氛有不融洽时,希望他从中当和事老,他自然是答应的。而除了他,来者还有雷鹰。因为张府上发生窃案的事,整个上海滩都知道,纵然张家不报案,他也必须来,况且永兴也请他了,请他来当黑脸的。他纵然不愿,但于法于理却无法拒绝。

等待总是更容易让人紧张,虽然这乍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张府表面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准备,但永兴可是早让守卫戒备着了。

八点十五分,山前的大道上,成一直线地开来了三辆黑色小车。

在山口处,就有张家的仆人日日夜夜轮岗守着,既可以说是待客热情的表现,也可以说是哨子吧,这是张凤奇时代立下的旧例。不过显然这几辆车载的不太像是戴独行,所以张府上立刻就有别的应对措施。

车子在府邸的围墙外停下,走下车的是十多个健壮的黑西服男子,最后才下车的却是谢飞洋。

“请问贵客如何称呼?”,王成礼快步上前,虽然他其实早见过谢飞洋了。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认识你们的主子就够了,开门吧,估计他也早等着我到了吧。”

王成礼躬身道:“很抱歉,当家的今天有事,一律不见客,或者容我通报大名。”

谢飞洋瞄了一眼张府,发现围墙里早伏着一排枪手,他的眉头皱了皱,“也好,你告诉张永兴,我是谢飞洋,叫他来迎接我。”

王成礼让人赶紧通报。

虽然早料到谢飞洋会找上门来,毕竟他早向慕千成提出让戴独行把夜明珠拿出来,并且承认一切事实,但听到他真的来了,永兴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对方越是桀骜难驯,永兴就越不肯放下架子,他也不立刻出去迎接,但也不让人把谢飞洋迎进来,因为他深知下人去请,这人肯定不会进来的,所以他干脆就把谢飞洋搁在那里,让他等上个十来分钟。

这谢飞洋倒也古怪,看来是如此的嚣张,但永兴让他等,他居然倒没表现出不耐烦。

不过当永兴出来时,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张打董事是怕了,不敢见我啊。”

永兴示意请入内,“屋里有些小事要料理,这下人无能,没有说清楚来访的是谢科长,真是请恕罪啊。”

“哪里用得着恕罪,估计张大懂事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我们间就用不着说客套话了”,谢飞洋示意所带的人跟着,不过张府卫队立刻就把其他人拦下。

永兴看了那些人一眼,“谢科长,这怎么会事,这么多人到我府上做客?”

“我不是为你来的,我是为了戴独行身上的夜明珠来的,我怕有人来抢来,特来保护”,谢飞洋冷冷一笑,“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且我也申请了法令,张董事不会不同意吧。”

永兴想了想,“也好,有谢科长在,自然是万无一失的,不过我要把丑话说在前,这里是张府,就算有什么变故,也该由我出面处理。如谢科长过于热心,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与我无关,是你负全责的。”

“全责就全责吧”,谢飞洋毫不退让,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永兴的话。

不过他带来的人并不算多,所以永兴还真没放在心上,当然就算他说是来保护夜明珠的,但永兴还是也分出人去提防他们。

不过准备了这么多,最关键的拜访者却始终没有出现。

转眼间已是上午的十点多了,永兴把大伙都请进客厅用茶,但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就越没心情喝茶。

戴独行怎么还不出现,是他根本就不打算出现,提出这么一件事,只是为了进一步羞辱张家?还是他自己已出了什么事?

无论是哪种情况,只怕都会又有一场大风浪要被掀起来了!

而实际上,敌与友都早在张府里,只不过谁都没有能够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