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六 警局阴魂

在警局里找不到陈君望,慕千成确实有点失望,毕竟这是他现在最容易得到信息的来源。

当然这前提是陈君望知道那些事,而且还像以前一般容易被蒙骗,但陈君望还是以前的陈君望?他的深沉和智谋是否已超出慕千成的想象,不然他怎么察觉不到陈君望已多了与戴笠的联系?

这也难怪,情势总会改变人,不是连戴独行都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

慕千成已从小路走回玫瑰别墅,那里会经过警备总局后面的一条小巷,不久前,慕千成就是在这里遇上乔装改扮,偷偷到何家调查的陈君望和张镇城,才卷入到谭府的事件里。

这回估计不会这么巧,又在这里遇见陈君望?

慕千成只感到有些感慨,谭府一役多少变故,不过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他居然再次在这里见到了陈君望。他穿着便装,低着头,迅步走进巷子里,看来是要回警局的。

虽然是迎面走来,但陈君望一直低着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心神恍惚的,居然已近在咫尺,也没有看到慕千成就站在巷子里。

两人差点就要迎头撞上,“君望,看来以后要找你,不用到警局,在这里守株待兔,要方便多了”,慕千成微微笑了笑。

陈君望却像是吓了一跳,慕千成这不大的声音好像是在他身旁响起了一个炸弹。

几秒后,他才定下神,“千成,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找你,想来讨顿午餐。”

“是,是吗?”,陈君望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知道慕千成肯定会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别说自己现在这般状态,以慕千成的观察力和细心,自己一点不对劲都会被他发现。

但陈君望越是想平静,反而越是静不下来,他是笔直地站在慕千成的面前,却让人觉得整个人都在恍惚似的。

慕千成自然看穿了这一点,但他不打算点破,毕竟就算点破了,陈君望若要咬定什么都不说的,也没有用,还反而让大家难堪。而且陈君望始终是他的朋友,让朋友难堪是什么为人道理?

慕千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拍了拍陈君望的肩膀,“一个人外出?你职务毕竟不小,这种时势还是安全为上,至少该带一两个警员当警卫。”

“用不着,我只不过从警局出来散散步,立刻就回去的,而且谁都知道我只不过是个陪衬的,既没有能耐也没有权力的挂名局长”,陈君望脸上现出笑容,虽然笑得有些僵硬,毕竟戴笠的话可还缠绕在他的心头,那不单是要骗慕千成,也好像是要出卖戴独行的事。

而且戴笠最后还半开玩笑地说,搞不好哪天陈君望可以取而代之,取代的不仅是毛晨魴或者还有戴独行。虽然他看似一点都不认真,但陈君望却不安得很。

“那你有没空一块吃个饭,大世界银行的案子后,你可是忙够了,也立了大功,自然少不了花红重奖,我也算有些小功劳,是否该好好谢我?”

“你要奖状还是上台讲话?”,陈君望此时才逐渐收敛起心绪,“钱倒没得奖,现在的经费可不充裕啊。不过请你吃饭,我还是请的起,随你吃什么都行,不过我要先回局里,处理几件小事,你也进去喝杯茶,我刚好得了块陈年老茶饼。”

陈君望尽量显出很宽松地对待慕千成,自然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

两人缓步进了总局,各处室的人,自然少不了对陈君望问好打哈哈的。陈君望也没心思理这些人,直接就把慕千成带进了自己办公室里。他不在时,总局长室的门永远都是锁着的,而且还是德国订造的特别锁头,没有特制的钥匙,除非用炸弹来炸,不然可不是轻易能够撬开的。

但这本应该没有人的办公室里,居然有人,一个穿着低级警员服的人就坐在陈君望的椅子上,那样子看来比陈君望更像局长。

“你”,陈君望本就是惊魂未定,他以为这人是与戴笠有关的,而现在慕千成又在场,他自然紧张。

但慕千成却向那人笑了笑,顺手把门关上了,“戴处长就算被免职,估计也不会看上北平警备总局长的职位吧,不然君望可要下岗了。”

这人居然是戴独行。

“戴大哥,你不是走了?”,陈君望有点惊讶,那表情不像是装出来。

戴独行脱下了警帽,“这帽子带得好不舒服啊,我当然没走,若走了又怎会托你帮紫莹在北平另找落脚点。你是真没想到,还是装的?”

戴独行只不过是开玩笑的意思,但陈君望却在流汗。

慕千成看了戴独行一眼,原来他并没有告知陈君望自己还留在北平的事,那他现在特意让陈君望知道,自然是有事要指派陈君望了。

只不过陈君望这种反应显然是装出来的,既然戴笠都已经把目计划完整告诉他,而且还给他安排了任务,他又怎会不知道戴独行还在北平?

“你是来找君望,那我就不好妨碍你们的公务了。”

“不,我是特意来这里等你”,戴独行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君望,你先出去,当然你也明白,对谁都别说见过我,我也有事要吩咐你的,不过我要先与慕先生谈谈。”

陈君望很老实地出去了。

“你一直监视我?”,慕千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到我往警局的方向走来,就偷偷进来等我?”

“差不多吧,反正我今天本就有些事要找君望的,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可以与你见上一面,又不会被人怀疑。”

慕千成想了想,“警局里人多,你不怕人多口杂?”

“这里的人虽多,但认识我的却不多,而且正因为人多,我才容易潜身进来。”

“或者你的想法是对的,不过你也别太自信,不是我泼你冷水,居然有人说听过谣言,你在兴昌楼一带出现过”,慕千成是想起了梁道铭说过的话。

戴独行皱了皱眉头,“谁说的?”

“一个不太相熟的人,而且谁说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有这种谣传。”

戴独行的脸色倒没有太大变化,“是谁也很关键。”

“我不想告诉你,我告诉你传言这事已经很不错了,你若追问,我会胡乱说一个名字出来,而且以后有什么重要的也不告诉你,免得你不必要的追问,这样不是得不偿失?”

慕千成的强硬让戴独行笑了起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物?你这口吻若是被毛晨魴听到,他总会以为是共党对你透露的。”

“但现在与我说话的是戴独行戴处长,我自然是相信他的为人,才会这么说。”

“那你觉得戴处长相信你的为人?”,戴独行似笑非笑。

“不信的话,他就不会老找我屁话了!”

戴独行真的大笑了起来,“好了,你也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目计划吧,报纸上都刊登了,那足球赛是本周日的事,但我对此还是知之不多,不过毛晨魴是找过我了,不过他阴阳怪气的,而且也没多透露细节,显然是不信我的。”

戴独行冷冷一笑,“他肯定是不信你的,别说他,我也不全信你了。”

“那既然不信我,你们又为什么找我参与这事?”

“很简单,因为你有用。毛晨魴虽然手中有那两颗明珠,但他对于这种事却不在行,而你却是墓中之物的行家,而且一直参与慈禧陵的事,他是有法子可以见到成玉龙,但却没有把握成玉龙一定会帮我们,这玉石专家说的就是真话,所以他想你陪他去看个究竟。”

慕千成早已想到这一点,现在得到戴独行的确定,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不过毛处长不怕我听到什么秘密后,不告诉他,或是故意误导他。”

戴独行冷冷一笑,“现在北平的安全工作都是他说了算,你和你朋友的命都在他手里,他自认你不敢耍花样。”

“但我却是要耍花样,而且还是你让我这么做的”,慕千成看了看戴独行,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毛晨魴说是戴独行让他调查自己是否通共的事说出来。

把这事抖出来,是有机会挑拨戴独行和毛晨魴,对付他们这样的人,慕千成也用不着谈什么道义。但他决定不这么做,因为这搞不好反而会引起戴独行对自己的怀疑,而且谁也不敢保证毛晨魴说的就不是真话。反正戴毛两人间的矛盾本就很深刻,自己只需因势利导即可,用不着做这么显眼的事。

慕千成沉吟了一下,“我了解毛晨魴的想法了,但就算那位成玉龙也出席足球赛,他们都坐在观众席,哪怕是在包间里,我们怎会有机会接触到他,就算接触到也肯定会被他身边的日本人发现。”

“法子是有的”,戴独行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机,“而且这法子不但我知道,川岛菊之奈也知道,因为我特意把毛晨魴的行动透露给他们了。一种很特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