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四 来自朝鲜的武者(1/1)

四 来自朝鲜的武者

拱桥的位置,好像特别容易被风吹到。两旁的枝叶被吹得哗哗作响,慕千成的衣衫也在飘动,清冷的空气,就那样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但他却一点都不感到冷,还感到热血在沸腾。

因为白衣人的眼睛就如同一团火,好在这团火看似还不会烧向慕千成,只不过已可让他感到炽热当胸。

慕千成早已把白衣人打量了很多遍,他之前以为自己看过这个人,不过现在却确定,那应该是错觉。只不过因为这人给他的印象,很像以前遇过的一个人,所以让他认错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把刀,好在这把刀现在还没有砍向自己的意思,而且随着白衣人也在打量慕千成,他的锐气已在减弱,就像是刀鞘慢慢把刀收回去一样。

慕千成认识的人当中,不就有一个这样的人?

慕千成拱了拱手,“不打不相识,很高兴与阁下有一面之缘。我为人的一个小优点,就是从不八卦,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再问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只不过若没有事,我就先告辞。后会也不需要有期,因为我不想再被吓一跳。”

说完,慕千成转身就走。

“慕先生,请留步”,白衣人的声音低沉也略显得有些沙哑,“我当然有事要向您请教。刚才多有得罪,望见谅”,白衣长揖及地,长刀刀鞘的末端也因此碰触到地面,发出啪的一声。

比起他的举动,这一无关痛痒的声响反而更能触及慕千成的神经,毕竟这人嘴里可以说着客气话,但随时又一刀砍来也说不定。

白衣人继续道:“素问慕先生是当世勇者,我乃学武之人,有缘相会,自然忍不住想讨教一下。毕竟世上沽名钓誉的人不少,不试过又怎知是否有真才实学。”

“你这样对我莽撞,其实也试不出什么嘛。”

“至少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我要相告的事又很重要,我可不敢对一个胆小鬼开口。”

慕千成摆了摆手,“我也只是开个玩笑,你也不用介意,反正我被人砍惯了,不会记在心上,不过”,慕千成看了一下那用白布缠起来以防脱手的刀柄,“我若是胆小鬼的话,又见过了你,你是否要为了灭口,就真把我砍了?”

“我从不滥杀无辜,若非有必要,甚至连刀也不常拔”,白衣人提高了声音,虽然还是显得低沉。说完,白衣人干脆解下了腰间的长刀,双手捧着举过了头顶,然后就放到了护栏旁,显然是表示对慕千成毫无恶意。

“你有什么要说的”,慕千成靠着栏杆,他已观察过周遭的情况,除了白衣人外,再无其他人,现在自己已有准备,更不可能被他偷袭,而且对方肯定不知道他身上是否有枪,一对一的情况下,按理不会轻举妄动,自己可以放胆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借此摸摸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来找您,是为了我弟弟!”

“弟弟,我认识你弟弟?”,慕千成想不起自己认识的人当中,谁有个这么的哥哥。不过这人说自己来是为了弟弟,情不自禁让慕千成想起了傅韵兰。她临死前也曾经拜托慕千成一定要多关照黑子和铁锤,但自己真的尽到了那份心,自己是有心无力啊。

“不,你不认识他,而且我也不认识”,白衣人眼中闪过了很特别的色彩。

这奇怪的话,让慕千成更是对眼前的人有兴趣,也让他提高警觉,这人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为什么为了你弟弟,要来找我?”

白衣人抬起头看着慕千成的脸,他的头发很长,尤其是那浓密的刘海几乎把前额都遮住了,慕千成还是第一次勉强看清楚他的脸。脸色很白,如同白衣一样,方形脸上尽显沧桑,不过没怎么留胡子,而且还少了左边的耳朵,唯独那双眼睛有神得吓人。

“或者我还是先自我介绍,我生于横滨,不过是朝鲜人,永远的朝鲜族人。”

“但你用的却是纯正长谷川古流派的日本刀法,我以前曾经跟一个武士切磋过,他用的就是那样的刀法。”

“好眼力。”

“不,因为你们砍那一下的用力方法都很特别,而且看你那姿势,和那种感觉,你曾在军中复过役。”

白衣人点头,“是的,为了我祖国,我曾经加入日驻朝的军队中,不过后来被发现了身份,就只能跟随我的同伴转战到了东北。这几年里,我们都打散了,本来我也该死在东北,但我还有未了之事,所以活着来到北平。”

“就为了你弟弟?但若要找人的话,你就找错人,我并没有那种能耐,而且若我出面去寻找一个朝鲜族人,只怕搞不好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慕千成说的也是实话,而且他不敢答应,也因为不知这事的真假。

“你能帮上忙的,因为我弟弟是安全处的人。你也见我去找过毛处长,不过他不肯帮我查。”

慕千成笑了笑,“你贸然前去,身份又异常,他没有把你抓起来,已是奇迹,又怎可能帮你。”

“所以我想求慕先生,听说你与前任北平安全处处长戴独行是朋友,而我弟弟据说是被他在数年前招进入安全处的,我想你帮我向他讨个消息。”

慕千成叹了口气,“可惜戴处长已经不在北平了。”

“那也不要紧,慕先生总该有法子与他联系?我也不是定要见到弟弟,只不过想在死前知道他平安。”

“死前?”

“是的”,白衣人眼中那团火再次烧了起来,而且人也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因为我要杀川岛菊之奈!我知道那个大间谍头子在北平城里。我知道要杀她是很难的事,不过我一定要试,错过了这次机会,要再找到她就不用容易了。所以我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去。”

慕千成看着白衣人,“为什么要杀她?家仇、国恨?”

“需要理由吗?”,白衣人的声音微微在颤抖着。

“那好吧,我可以帮你试一下,不过你要找你弟弟,总得有什么线索,或是什么特征之类,不然我怎么找。”

白衣人从腰带里摸出了一个信封,他没有走过去交给慕千成,还是保持着那样的距离,只是用长刀托着信封,递过去给慕千成。

这样看似不够礼貌,但不靠近是为了让慕千成不用起疑心,两人至少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慕千成接过了信封,“这里面有你弟弟的资料?”

“仅有一张照片,而且还是好几年前照的,和他写给我的一封信,不过我想有这些东西,戴处长应该能帮我找到他。能的话,你让他按信上的地址回我一封信,报个平安就够了。”

慕千成把信放进西装袋里,“好,我帮你转告给戴处长,说实话,他已经回了南京任职,我也没有把握是否能联系上他,我只能试试。希望你弟弟在南京那一带,不然戴处长早说过不能管北平的事了。”

“大恩不言谢,无论结果怎样,这份情义,我永记心上”,白衣人再一次作揖。

“言谢倒真不必,不过我想知道几个问题,你能否告诉我?”

白衣人没有回答,但那眼神却好像猜到慕千成会问什么似的。

慕千成已道:“你是怎么知道刘坤玉的事?而且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就算我有点小的名气,但你如果真是孤身入京的,又怎会知道我与戴独行相熟?”

白衣人已把刀挂回腰间,“慕先生不是个不八卦的人?”

“这不是八卦,这已关系到我的安全。”

“很多人都知道你与戴处长相熟,这只要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而刘坤玉的事,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不是吗?”

白衣人的回答跟没说差不多,不过慕千成已不打算再追问,确实每个人都有很多特殊的渠道,更别说是他这种刀尖舔血的人。

况且他说了自己也未必会信,何不卖个人情,只帮忙不求回报。

“我没有要问的了,你可自便。”

白衣人再拱了拱手,一翻身就跳到桥下,转眼就不见了。

慕千成连名字都没有问他,因为名字对于这些人来说,本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一时是这个名字,随时又能是别的。

不过慕千成也不是真的全相信他说的,不然他刚才也不会特别注意不漏一丝口风,他可得提防着对方又是来查戴独行的行踪,之前冒牌马铃的事,还历历在目。不过对方既然给了自己这些资料,自己把此事转告戴独行,让他去查一下,也总没有害,至少看不出这白衣人能耍什么花样。

不过他这么可疑的人,又口称要杀川岛菊之奈,毛晨魴怎会放他走,让他私自行动。不怕他扰乱了整个目计划?

慕千成自己也说不准,这也难怪的,这么一场大乱局里,谁都可能会是X因素,白衣人有可能,慕千成自己也有可能。

因为他本就是大局里的一颗棋子,虽然是最聪明的,但也不过是棋子而已。

而这盘棋,在慕千成还没有察觉到时,早已经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