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十 倒下的提示

“难道你要告诉我们那会是一场鸿门夜宴?”,慕千成微笑着喝了一口热茶,显得并没有多着急的样子。

因为他无法确定石湘菱的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这对头家里的大小姐又为什么要来告诉他们?

石湘菱咬住了嘴唇,欲言又止。

陈君望显然是要缓和一下这过于局促的气氛,“小菱角真是没变,还是这么善心,但难道你们家,或是那个什么将军要害我们?这是否??????”

“石小姐,恕我直言”,沙于海拍了拍一直曲卷起来的双腿,“陈先生实际想说的就是,这是否不太合理。以承德富商的名义,把一个民间使团请入城里,又加以陷害,到底对于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日本人不是想要证明分裂中国建立伪满的合理性,这样对民间人士横加毒手,岂非是自掌嘴巴?”

沙于海的质疑确实很有道理,也问出了慕千成想问的,当然陈君望是觉得沙于海太过直接,甚至粗暴了。

石湘菱的脸上都鼓得有些微红,不知什么原因,显然她的心跳得很快。

一直没有说话的吉锋还是第一次插嘴,他显得有些莽撞,说话的语速也很急,“既然你们石家串通了日军要害我们,你身为石家大小姐有什么相告的必要?”

吉锋说完这话,又好像觉得自己有些过激,又立刻静了下去似的。

陈君望忽然拍了拍手,“这你们就不知了,湘菱妹妹一向宅心仁厚,定然是看不得我们被暗算,所以才来相告,你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君望的话音刚落,石湘菱却摇了摇头,“你们也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好,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而且我若那么说,你们也会不相信。我之所以来相告,你们可以看作是我自私的表现。因为我不但是要帮你们,更是希望帮我们石家,依靠你们的帮忙”,她以特别重的语气说了最后几个字。

“愿闻其详”,慕千成脸上的态度已变得严肃了起来,“之前如有不敬,石小姐可不要介意,毕竟身入险地,不能不多心。”

石湘菱看着慕千成脸,看着那双聪慧得有些狡黠的眼睛,点了点头。

沙于海的大眼睛也盯着石湘菱骨碌碌地转了几圈,“石小姐走过来时,可没被谁看到了?”

“放心,我小心得很,而且我对于这里的佣人们都再熟悉不过了”,石湘菱的脸已显得没那么红。

陈君望此时却嗔了口气,“那看来这片锦绣之地,比我们想得还要复杂,小菱角在这里生活,想必也受了不少苦,不少难言也无法看到的苦。”

石湘菱没有直接回答,但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的悲伤之色,“我就开始说正题了。我也不敢说那就是鸿门宴,到底日本人是否会害你们,我不知道!甚至连我当家大哥与他们是否有什么计划,还只是单纯一场普通的欢迎宴会,我也不知道!但如你们说的,我也不觉要害你们,会把你们带进城里,在咱们家里才动手。要除掉你们,在很多地方都恰当得多,而且如这位沙大爷说的,他们暂时还没有动机。”

慕千成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没有从这番话里,听出什么不对的,“那石小姐是有什么要告诉我们?”

“但我知道有人或许会在宴会上弄一些事,一些特别危险的事!”,石湘菱本来还有些闪烁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坚定了起来。

陈君望把头凑了过来,“小妹,这事关重大,你可要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事,不然我们又怎能应对?”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事。”

石湘菱这些话倒真是把人弄晕了,慕千成沉吟了一下,“那你能知道有些事会在宴会上发生,这知道的,必然有个过程;或是什么征兆让你给发现了。总不可能是你凭空猜想,你能否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石湘菱有些犹豫,但在几双眼睛注视下,心里一番挣扎,终归是开口了,“我可以告诉你们,因为我觉得这对我们石家或许也是好事。”

大家都静了下来,只待她把原委道出。

“刚才我拉着狗随便在大院子里走动,打算散散心的,那小金毛犬不慎被马惊吓到窜了起来,溜进了甚少有人走动的仓储区里。我一进去,就听到了有人躲在仓储区里在低声议论什么。我只不过是好奇就侧耳听了一下,我听到一个人说,今晚有好看的,人一倒下立刻动手。然后另一个人又道,医疗的我都做好了。跟着他们就不再说了,但我想他们说的事肯定与今夜的欢迎宴会有关。”

慕千成皱起眉头看了陈君望几眼,陈君望更是有些茫然,“什么人一倒下,什么医疗的,什么意思。是要在宴席上谋害我们,尤其是针对那个团长欧阳凯勒?”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或许他们说的并不是欢迎宴的事,是我多心了,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们”,石湘菱像是松了一口气。

慕千成一口把热茶都喝完了,好像想把自己烫醒一样,“那你可看到了说这些话的是谁?”

“没有看到,我生怕他们发现我,一直不敢把头看出去”,石湘菱也不知是真没看到,还是有意包庇那人。

沙于海插口道:“那至少不是你的熟人了,若是熟人,就算你没看到,也该听出是谁?”

“也难说,那里的墙上有些缺口,风吹过那里有呼呼的声音,刚好那时候风声又很大,让我只是勉强听到他们说的,不敢确定到底是谁!”

陈君望搓了搓手,“但不是大家都判断日本人不会那么笨对使团动手,那为何他们现在又在谋划着什么似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石湘菱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或是说失望的神色,不知是因为觉得大家没有重视她的信息,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提供的信息不充分而感到愧疚,“但也不是说就没有人不想破坏这次会面,可能有些思想非常极端的军国分子或是阴谋家,有自己的算盘也说不定。”

“石小姐这话很有道理”,慕千成给石湘菱投去了感激的眼神,也算是对她的安慰,“某些人可能会想若把使团的人杀了,非但能把这次会面破坏掉,还能制造双方交战的借口,对于那些时刻想图谋侵入中国的人来说,这就是第一要务。”

石湘菱没有再回答,已站了起来,“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或许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帮助,我在这里停留太久也不好,祝你们好运。”说完她再次向陈君望笑了笑,不过目光最后却是落在慕千成的身上,就转身要离去了。

大家自然没有留她的意思,陈君望赶紧过去把门打开,慕千成突然道:“在今夜那群魔乱舞的宴会上,小姐也会出席吗?”

“很难说,你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慕千成沉吟了一下,“没有了,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会记得你今天的坦诚相告。”

待陈君望再次把门关上,小姐的脚步声也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后,屋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热水已被烧得不像话,白雾不停地从壶嘴里喷出,让房子如同蒸汽房一样,但大家既没有动手把壶拿开,也没有谁开口说难受,好像就是要用这些蒸汽和热力把自己体内的能量和智慧都蒸出来一样。

还是吉锋最先沉不住气,他一手把茶壶从火炉上取了下来,却差点烫到了手,让水都洒到了地上,他也顾不上手掌的赤痛了,“我们必须告诉团里的人,让他们加紧对团长的保护,想必他们要害的就是团长,其余团员应该不会成为目标。”

沙于海没有回答吉锋的,却转头问慕千成,“慕老弟是怎么看的?我觉得这事不简单。”

“不简单是肯定的”,慕千成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过如果真如那位小姐说的,倒是件好事。”

他这句话,倒不仅仅让吉锋糊涂,连陈君望都听不懂了,“这怎么是个好事?”

“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他们或许会在欢迎宴上动手脚,而且还可能就是针对团长欧阳凯勒,提防起来不是容易多了。但就怕不是这么简单!”,说到最后时,慕千成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陈君望看了看慕千成,又看了看沙于海,两张板起来的脸,让他也感到了巨大的不安,“还有什么可能?”

“这难说”,慕千成摇了摇头,“毕竟你那位玩伴听到的消息太小了,我们只知道有人或许会在欢迎宴上动什么坏心思,但到底是什么事,现在还完全没有头绪。而且还有一点??????”,慕千成看了陈君望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还有什么,你可别卖关子。”

沙于海哼了两声,“那就是那位小姐全在撒谎,或者她会这么跟我们说就是一个套子。”

“不会的”,陈君望说出了这三个字,但声音很小。

屋内又陷入了沉寂,过了一会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隔着门喊道,“团长让各位准备,五时后将开始欢迎筵席,请各位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要给民族丢脸。”

几个小时后,那场群魔盛宴就要开始了,可惜他们现在只知道有危机,却不知道它会从哪里来!而且就算猜到了,有时候也是防无可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