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这个目标看说出来简单,可杀一个皇帝简单吗?

齐田边向下走,脑中边思绪万千。

就算现在找得到法子,近得了楚则居的身,可杀了他之后呢?如果考虑不周道,自己是不是也得跟着死。这次死了,还能不能活得过来,真难说。

好嘛,大家一拍两散,都不活了。爽快。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她一死又拿得准这皇位最后落在谁的手里?要是还不如楚则居呢?

真难啊。人活着。

齐田站在山腰,展望远处,夜色下层层叠叠的山壁狰狞像沉睡的鬼怪。她看出这仍然是在宵山,钱得利把她又带回来了。几百年后这里叫兰城,她的家就身后不远处。

她在这里出生,又再这里重生。好像人是有根的,她的根长在这里。

看着那片山,她躁动的心渐渐静下来。

暗暗想,不论什么事自己都是能够做得到的。既然以前能从这里走得出去,就没有什么事做不成。别忘记自己揣着一点钱,在山里慌张逃窜的时候,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无畏决心。

这大概也是一种自我催眠,但人有时候就是需要这么一点点的自我安慰与激励。

钱得利见她停下来,静静站了半天都不动,莫明有些害怕,小心翼翼过去,伸手指头往她鼻子下面探。

被齐田瞥了一眼,松了口气干笑“以防万一嘛”

不过听了前因后果之后,钱得利就摇头:“楚则居在这儿一死,万一回去现代了呢?您家里人怎么办呀?”嘿嘿笑“不是我说得吓唬您,法制法制,制的是谁呀?没权没钱的老百姓呀。您以为到了楚先生那个地位,他还忌讳几条人命吗?”

见齐田沉思,一本正经地说“您以为现代死人是什么大事?高官亲手杀人的新闻都。那还是有名头的受害者,没名头的呢?您知道死在他手上的有几个?不是我刺激您,您是有点钱,可您这是y懂吗,没人脉的。您家里人就属于没名头那种人。死也白死。”

齐田也知道,张多知这种人都不够楚则居塞牙缝的。她得有更周详的计划。

钱得利劝道:“说来说去,还是得先回去!”

齐田看着他,笑一笑。

钱得利心虚,连忙摆手“我也不是光为自己吧,您自己想嘛。咱们先回去把家里的事解决,回来怎么干他不行呀!?您说是不是?”

齐田用他的语气调侃他:“那就不怕楚则居在这边把周家人干了吗?”

钱得利瘪了。

齐田笑“不过怎么回去这种事,你确实了解得比我多。”

钱得利立刻就来劲了,拉齐田坐下“那是。您一个人想办法,肯定是想不来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您跟我说说吧。这生生死死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您别看我上不得台面,可有些事儿,您真未必懂得比我多。我固然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多少还是个然呢。或许我就有主意呢。你看啊,这穿越时空把我弄来,总得是有作用的。也让我这老东西发光发热一回。”

两个人坐下,便开始合计。

合计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照钱得利的说法,人要回来,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有羁绊,好的羁绊恶的羁绊都可以,齐田为什么会回到百川城破的那个时候?还不就是因为羁绊。有羁绊就是路标。

那死狗和去世的老妇人,也许与齐田也有着什么羁绊,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最后钱得利说“要不您想着家里的人,再实践实践?”

齐田也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试一试就试一试吧,躺下刚要闭眼,钱得利一把抓住她“千万记得接我回去啊!我可等着您呢。”

齐田本来没有抱任何希望。她之前试过很多次了,都没有任何的办法。可这次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感到后背发烫,随后有一股力量把她向上拉,就像乘风的风筝那样,呼啦一下就向上冲去。连那层一直阻挡着她的无形壁垒都不再存在。

然后她就听到了喇叭声。是车鸣!!

齐田按捺下心中的激动,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周围围着好多人。穿校服的少年半蹲在旁边,见她醒过来松了口气“你怎么样啦?”

齐田震惊地低头看看自己,穿的是跟少年一样的校服。她回到了现代,但是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

“有没有事?是不是伤到哪里了?”少年很焦急。

旁边有人说“没事就起来吧,挡到路了。”

少年固执地说“你们撞到人,还怪我们挡到路?”

“现在是哪一年?”齐田问他。

少年愕然“啊?”

“是哪一年?”

“2016年呀。你怎么了?”

齐田不动声色。她在古代死了一年多才活过来,中间又经历了再次重生。也就是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出事的时候是2014年,现在是2016年。从时间上算应该是没有错的。“我怕自己被撞成脑震荡了。看看记忆有没有问题。”

少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撞傻了呢。”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只有穿黑西装的人还在旁边,很不客气地说“小朋友你讲话注意点。谁撞了人了?有行车记录仪证明,我们跟本没撞到她。”

少年很生气“那你的意思还是我们讹诈你吗?”

齐田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哪疼的,手上有点擦伤,但也就只是这样。看车子下方的轮胎痕迹,确实是很远就停了,她周围没有突然急刹车留下的摩擦痕迹。确实是自己倒在人家车前面的。

“没事。”她站起来,让到一边。

少年嘀咕“你怎么这么好心,你傻不傻啊!”显然他是想弄点钱的。

黑西装没理会少年,正要上车,打开了车门,但车子后座的人说了什么,他又退出来,掏出张名片给齐田“有哪里不舒服就打这个电话。”

齐田把名片接过来,点点头。

黑西装上车去,车子慢慢启动,后排坐的人和那人手里拿的东西在齐田面前一闪而过。

她的心‘砰’地一下,揪起来,又狠狠地落下去。

她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了,也知道在这个世界,自己的路标是什么。

而坐在车子后排在的孔四方把剑入鞘,看向窗外。路边有表情有些怔怔的小姑娘在车窗里一闪而过。他没有多留意。也看不到车子后面的齐田。

虽然明知道就算看到,也不认识。齐田还是跟着车子跑了两步,但车子很快就汇入车流中不见了。她追不上。

“这是哪儿?”齐田问懵b的少年。

少年说“回家路上啊。”

齐田在自己身上搜了一下,有个贴满亮闪闪饰品的手机。比她那时候用的屏幕要大很多。从地图上看,这里并不在赵家附近。而是相反的方向。

她知道孔四方家大概在哪儿。这是往孔四方家回去的路。但要是从机场出来,也并不是从这个方向来。可见孔四方即不是从赵家出来,也不是从机场回来。

可他是从哪里拿了剑回家?

现在,如果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就好了。可齐田一直习惯是用电话本的。现代的生活太方便了,根本不需要人脑来记什么。早知道这也是要生存下去的必备技能,自己当时就该把一切联系方式都背下来。真是,左防右防啥都学了,上树都学了,偏偏没防这个!

“你看什么呀?”少年问。

齐田在看自己离家有多远。

但是此时,她已经感到自己的精神慢慢涣散,头脑也不太清楚起来。这里离家太远,她根本没有办法支撑着回去。“附近有医院吗?”

也许孔四方是从医院拿了剑走的?自己只要不死,家里人一定不会放弃。

“有好几个呢。”少年不解了“你现在去做检查吗?”立刻说“我陪你去吧。”

“不用。”齐田手持着地图,搜索了一下,选了个方向转身就走。但还没打到车,就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一下子就回到了宵山的树林子里面。

钱得利一脸紧张“怎么样?”

齐田反手一摸,背后真的是剑。她没重生之前,钱得利给她背着的。

她把自己背上的剑解下来,郑重地挂到腰上。现在已经找到路标,听上去是个好消息,但坏消息是,她穿越过去是在别人活人身上,所以持续的时间不能太长。能做的事情有限。

钱得利听了大喜,连忙安慰她“能回得去就行了,其它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一时两个人情绪都比较高涨。静静在坐了一会儿谁也睡不着,钱得利说:“要不然你再试试?”

但她再次尝试的时候,却并没有成功,反而因为太疲倦,真的睡着了。

等醒来,大概是快凌晨的时候。能听到鸡鸣,可天空却异常的黑暗。

钱得利提议“我们先到镇上去再做别的打算。我还得跟你讲讲你这身躯的事。”齐田一醒过来,注意力全在别的事上,都没顾上这个。

可人才刚站起来,没走两步,就看到下头灯火重重,蜿蜒向上来。

齐田正要迎上去,钱得利一把拉住齐田蹲下。“嘘!千万别被他们发现。”

齐田重生的这俱身躯叫阿九,是他偷来的。

这姑娘将将十九岁,被埋了之后,钱得利跑去挖出来的。

“还好埋下去的时候还是活的,挖开坟也才将将断气。不然人都冷了也没用了。”

齐田被他一拉,蹲下来才觉得身上东西挂得很多,硌得慌。

低头看看,除了剑之外,她身上挂满了‘阿芒’用旧的物件,玉镯玉钗、小孩穿的小衣服小鞋子、笔啊砚台各种首饰挂在胸口,腰上缠着零零碎碎什么符都有,刚才一心不在焉,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打扮得这么奇怪。

齐田扯下来一个黄符看,里面竟然还有一张招财进宝。

再一摸,脸上磕磕绊绊一小个一小个的,满脸都是,把其中一小块撕下来看,是阿芒以前用旧的花钿。胸口还挂着好大一张黄布,全是鬼划符,超大字写着齐田的生辰八字。

钱得利得意“我也不知道哪个能管用。但总归我钱仙人还是有些本事吧?”

他去挖坟也不是一时兴起,是经过了‘周密的计划’,会画的符全带上了,挖出来立马就贴。学过的手段不管对不对路,也全给她用上了,围着大神跳着术法舞着。都搞完了怕起效也没那么快,拿黑布把人一裹,扛着就跑。

“到今天七天,上帝造世也才七天,您没活过来可这身体也没臭。但说实话,这么拖不下去的,您要再没动静,我只好把您埋了。”钱得利指指身后,齐田回头看,坑都挖好了。

这时候那些灯笼已经渐渐近了,钱得利拉着齐田嘀咕“那是阿九家里人,您可千万别被抓回去,我可不想跑去再挖您一回。万一死在这儿刚才折腾的可都白搭了。”

阿九老家十分穷苦,她父亲是瞎子,母亲已经过世了,家里原有个兄长,以前帮着镇子里的人做过帐房,懂得算数,后来被污蔑偷钱在本地过不下去,就往富庶的地方去了。留下她在家里照顾父亲。

一开始过得真是苦,后来她兄长开始往家里寄钱才好些。

家里开始有钱了,亲戚们也走动起来。后来经了一场大雨,家里的屋子塌了,要再找人来修又不是她一个小娘子张罗得来得,于是她族叔主动说要把她和她阿爹接到自己家去了。阿九自然高兴。

父女两个搬过去住了一段时间,就来了喜报,说她阿兄考中了,还做了官,打算把她和她阿爹接到任上去,叫家里做好准备等着人来接。

阿九喜不胜喜。请族叔们帮忙,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卖了。结果左等接的人不来,右等也不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过了好久才来的信,说她阿兄赴任的路途中遇到山匪,被杀害了。虽然是个噩耗,但好在朝廷抚恤放了一大笔钱。

这钱不来到也好。虽然房子地都卖了,但钱还在,再买回来便是。可这钱一来,族叔便有了自己的算盘。

不出一个月,阿九的阿爹就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她也得了莫明其妙的怪病。

族叔请了游方的术士来看,说她是走瘟,术士大概只是想讹些钱随便跳几下再告诉这家人瘟解了。却不料正合了她族叔的意,说虽然自己舍不得狠不下心,可不能害了乡里其它人,做主把阿九烧死。

还是术士心软点,说别烧了埋了就行了。

阿九这才会被钱得利偷出来。

现在找来的,就是族里的人。想必是这些人钱也分了,生怕人跑出去坏了自己的事。一路追来的。

钱得利看看外头那身强马壮的人就害怕,他擅长骗人,可不骗长刚正面呀。“咱们快跑吧。”拉着齐田躬着腰,要从后面溜。

齐田却不动,反问他“她家姓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