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我可找着您了。”弄清楚后钱得利抱着齐田就哭了“我找了您一年了。”

“放手。”

钱得利松开手,抽抽噎噎。

“你怎么来的?”

黑暗中钱得利表情躲闪,扭扭捏捏“我说了齐小姐您可不能生气。”

他是怎么来的?他扪心自问也怪不得别人,是自己作死作来的。

本来骗人的小生意做得挺好,不知道怎么突然‘茅舍顿开’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认为再不狠捞几票就来不及了。于是接了十分可疑的点穴活。那边的人一看就不是家里死了人,要找风水好的墓地,分明就是冲着盗墓去的。

并且大概的地方也早就摸清楚了,只是拿不准具体应该是在哪个点往里挖,又怕进去犯了什么忌讳。所以去找了他。

然后一行人就进了山。

到了地方,钱得利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了。

这个地方以前因为山体滑坡的事上过新闻。听说还有考古队困在这儿。神奇的是,考古队被营救出来之后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进来继续挖掘,反而把这边搁置下来了。只有一个本地的猎户拿了钱做看守。

于是呢,这一群人就盯上了这个地方。

大家虽然是杂牌军,但是装备齐全得很,大概是从哪里得到过一些信息,还专门带了很多针对性的东西。

一开始到也还顺利,很快就进了墓。

墓中虽然有些东西已经被考古队搬了,但还有一些是来不及搬走的,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铸在地上的棺椁。

那群人下来了三个,看到棺椁非常兴奋,拿了两个试管出来兑了几下,小心翼翼地围着画了一圈,金属面上起了好多泡泡发出难闻的味道,还真的就被腐蚀开了。

但这些人把盖子移开条缝,却谁也不愿意伸手进去捞东西,最后势单力薄的钱得利就被推过去了。那棺椁到他胸口那么高,要伸手进去捞东西就得爬上去趴在上头。

钱得利颤颤巍巍趴上去,有灯也不敢朝里面打,闭着眼睛伸手在里面划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捞着,里面跟本没人。空的呀。搞了半天,只捞了个铜牌。

他把铜牌子丢出去之后不甘心,继续捞。就听到身后同伙问他“钱仙人,你全名叫什么来着?”

他不解,这些人问这个干嘛“钱得利呀,怎么了?”回头就发现,三个人看着他,跟看到鬼一样。

其中一个把牌子举给他看“这这上面怎么写着你的名字。”

钱得利大骂“放你娘的屁!”

可一看,还真是。并且还是简体字,反面还有三个字,齐田铸。他一下就傻b了。自己的名字怎么在这棺椁里!齐田铸又是谁!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尖锐的手机铃音突然响了,屏幕刷地一亮,把钱得利吓了个哆嗦,见是张多知打过来的,一想肯定是生意来了,正要接,手机晃过去,棺壁上面目狰狞的鬼头照得格外清楚,钱得利半点心理准备没有,一个哆嗦吓得竟然直接就摔进棺材缝里去了。摔下去才发现是有夹层的,里头真是有人的!

“这一掉我就来了。变成个癞子”钱得利欲哭无泪。“后来我想着,齐田铸大概不是个名字,是指齐小姐您铸的。估摸着您也在这儿呢,只要找到您,总能回得去了。可这一找就是一年多!还以为没指望了呢。”说着又要哭了“您快把我弄回去吧。”

齐田的事张多知找过他,孔四方找过他,刑沉心也找过他。再加上他师父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玄而又玄的故事那么多,凑在一起。那几个之间很多事是你知道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可钱得利不同,他全知道!

从头到尾,他一直坚信自己想得没有错,世上确实有长生不死这回事,不过长生的方式跟人想的不同而已。

他之前就跟张多知说过,齐田这个命是个异数,她是该死却没死的人。别人跟她命数有纠葛,就一定会被影响。张多知不相信,但他自己毫不怀疑,现在也坚信,自己之所以能来绝对是因为齐田有意为之。

她即然能把自己弄来,也一定能把自己弄回去。

结果三秒钟之后他就欲哭无泪了。

齐田问他“你知道张多知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

钱得利心里咯噔一下,不死心问“为什么?”

“我回不去了。”齐田本来有些失望,现在却心情平静,甚至有点想笑。完全黑色幽默!

钱得利想哭“那您把我弄来干嘛?”

“我不知道。”

钱得利真是欲哭无泪“这我可不管!您要对我负责!我干了什么我就遭这罪?”

齐田说:“可能是骗太多人的报应。”

钱得利无言以对。

齐田却在想,如果真的是自己把他弄来的,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身上有什么,是自己非得到不可的吗?可他光是灵魂过来了,根本也没带任何东西。

“你不知道我是这家的女儿吗?”齐田问。

钱得利想到自己败光的那些钱,一个激灵“我真不知道,我发誓!我要知道我不得好死!”他可真不是存心败了齐大小姐的家啊!

“那你是过来之后重操旧业,骗到我家来了?”

钱得利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没有!绝对没有!其实不怕告诉您,是我祖宗留了话。”

“你祖宗叫你跨越时空来把我家败了?”

钱得利干笑“您别说笑。”

“你觉得我在笑吗?”齐田声音一点感情也没有。

钱得利要哭“我冤枉啊!”

“你不是没父母被你师傅收养的吗?祖宗又从哪来?”

钱得利连忙道“我怎么能没父母,也不是从树上结出来。我父母是有的,不过打小就把我送到师父那里了。跟养子差不多。但是祖宗传下来的话,我半点也不敢忘。”关键是实在太扯蛋了,他想忘也忘不掉。

“什么话?”

“说这个先得说我们家的事。”钱得利就来劲了“我们家,很神奇的。关于我的事祖宗说得清楚,说多少多少年哪一月哪一日,会生个男孩,这孩子得取名字叫钱得利。要送到哪哪哪个人身边去做徒弟才能养得大。”

他说着就来劲了“您说吧,奇不奇怪?我父母生我的时候,跟本不知道这回事儿。名字是我母亲取的。当时我父亲做的是小买卖,眼看要过年了但生意不好,怕是要年关都过不去,我母亲生了我呢,想着给家里带点财气,才取名叫得利。奇吧!要财气怎么不叫招财呢?招财才是一般人最先想到的吧,却叫得利!结果夫妻两个回了老家才知道,祖宗早就传下来这么个名是让我叫的,连我什么时候生的都说得准准的,这给吓得。只说祖宗有灵,之后才照祖宗说的,肯把我送到师父那里去。不然我长大了,肯定是跟我父亲做同行的。”

“那你祖宗到底传了什么事下来?”

钱得利神神叨叨“我祖宗说,有一天我要是遇到什么奇事,记得去都城长街找周家,告诉周夫人要是想女儿活,就把阿珠送到宵山的尼姑痷去。但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她几年几月几日几时在哪里等。”边说着,自己都觉得诡异,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这可不是他编的,铜版上刻的字,好像生怕写纸上会烂了失传,话会传不到。这块铜版家里当宝贝似的。

“那我阿娘怎么在那里等着呢?”

钱得利干笑“我开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祖宗叫我传话,我也要搞清楚是个什么事情您说对吧?要不我上门就胡扯,人家不信呀。于是我就先去打听了,这才知道,原来是周夫人的女儿死了,思念成狂。我……我本来把事办完了,也就不该多说的,但是想想花了人家那么多钱,享了这么些福,总要有点回报吧,看她实在可怜。就觉得,告诉她也没甚么吧?我祖宗这么灵,想必她要是去了真的能见她女儿一面。也算我这辈子积德了,没白花人家的钱。”

……现在想想,确实说了也没什么……只是两个人就被抓来关在这儿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面对面蹲着,场面十分尴尬。

不过想想,这大概就是钱得利会在这里的原因。没有他指点,阿珠不在那儿,齐田也回不来。

“不知道我妈和家里怎么样了。”齐田忧虑。

钱得利叹气“我也不知道。”他都来了一年了!“不知道我那些徒子徒孙是不是分行李回老家了。”

感伤。

这时候外头响起阿丑的声音“钱仙人!你在里面半天,现在可有些头绪了?”边说话,还边在磨刀,那霍霍声不绝于耳。

钱得利连忙应声“行了行了。有头绪!”

他之前还发愁怎么办呢,现在人家女儿真回来了,迎刃而解啊!

齐田却拉住他低声说“要是给人知道我回来了,我们都得死。不能说,再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钱得利真要哭出来了“那怎么弄啊。”

“问你呀。这件事结了,我保你世代富贵,要是不成,大家一起死在这儿。”齐田说完,收回手就退开了。

门开了。钱得利被拽了出去,终于再见天日,可看着自己面前提着长刀的阿丑笑不出来。

怪谁?

他就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巴子。

都说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说,为什么要说!!现在可好了,全被人逮回来了。

“仙人怎么说?”阿丑提刀问他。田氏在一边压了压阿丑的手“你不要吓他。”对着钱得利慈颜悦色,问“您看见了吗?”

钱得利硬着头皮,做出深不可测的样子“来……来是来了……”看着刀刃上寒光闪闪,一阵心惊肉跳。

田氏大喜“我,我现在能见她吗?”

钱得利连忙摆手,眼珠儿一转:“那也不行。她……她魂魄虚弱,跟着走了这千山万水的,没散完就不错了。你得不能惊扰她,得让她养着。”

田氏连忙点头“好好好。”问“那要怎么养着?要不要点香火什么的?她吃什么?”

钱得利腹诽,您这养狗养猫呢?

阿丑一眼扫过去,他脖子发凉,说“也不吃什么,就让她自己呆着就行了。屋子里也别放活人。生气太旺,对她不好。等她养好了,能附身了,我再想个办法叫你们母女见一面便是了。这件事要是不能成,把我项上人头取去,我也没有怨言。”

田氏本来有些不信,但听他打了这种保票,才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想想好在自己多个心眼,把人这样带回来,要不然怎么还能见到女儿一面!这大概也是上天怜悯了,眼眶一红,连连点头“好好好。”

阿丑对她说“母亲这下可放了心。您好好歇着,等事情安排好了就能见到阿姐了。”

田氏点头不停“快把阿珠带出来。别惊着你阿姐。”

钱得利一喜。

又听到田氏说“另找个院子把她关住。”

得!白费劲。

不过想想,放到别处总比在这个院子机会大。这里三步就一岗,跟守什么似的。就是长了翅膀也难飞出去。

田氏走了,阿丑却留下来。沉默地打量钱得利“你真看见我阿姐了?先头不是说自己是骗子吗?”

钱得利叹气,无奈道“老实跟你讲,要让你母亲见亡魂是违逆天道的,我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你们把我当骗子,总比我不得超生好吧!但已经走到这步,大概也是命。或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家的,就当今世来还。”

说着也不理他,长叹着气,负手就往外头走,边走还边吩咐“给我好吃好喝来。反正也活不得几天了。”完全放弃自己的模样。

周家的人还真是半点也不亏待他这个仙人。

钱得利坐在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吃了好酒好菜,琢磨着到底怎么才能把齐田弄出来。想不出来办法,挠得秃毛又掉了好几根,癞子都破了。

问下仆“你们主家可把生人移走了没有?”

派到他这儿来的都是田氏身边可靠的人,听他问起来自然知道是什么事,回说“仙人吩咐完,小郎君便把人移出去了。现正在西院里看守着。”

又说“仙人不知道,我们家这位小娘子是个疯子。一个不小心就要伤人的。家里不敢松懈。”

钱得利叹气。吃完了在周府里打着转,借了各种办法也想不出怎么把齐田弄出来。

眼看一天天过去,时候要到了,他要是不能把齐田弄出来,自己又跑不掉,人家手起刀落自己可真交待在这儿,愁啊。

还正想着办法,就听到西院里大乱,有下仆奔来。

他逮到一个,问:“什么事。”

下仆惊惶“阿珠死了。”

钱得利眼前一黑。

狂奔过去,一看,院门大开着,阿珠的尸首被抬了出来。人都紫掉了,一打眼还以为是外星人呢。

旁边还有个下仆跪着。

原来这下仆的同胞妹妹被阿珠打死了,这才往她吃的东西里下了毒,帮阿妹报仇。这边看守虽然严格,但都是怕阿珠跑掉的,其它方面却是并不十分注意。

一问,先头一直没有下毒,是怕万一主家魂魄跟阿珠在一道,会害了主家。

这件事在周家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阿珠死了家里也没甚么人为她难过的。阿丑见到钱得利过来,只问他法事准备得怎么样了,还叫下仆与家将把他送回去。

钱得利回到屋子里,欲哭无泪。

这下好了。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