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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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远第二个说话:“那怎么办,咱总不能丢下她自个走,那样太没义气了。”“就是。”田秀才点头附和。

贾飞却不同意:“不是,你们想想,以小柔这样的身手和本事,上哪都能出头,不一定非要当白鸟营这个兵。可是咱们就不一样了,咱们爹娘辛辛苦苦把咱们送上这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要是就这么淘汰回去,哪有脸面见爹娘啊?”沈光耀虽没说话,却也点了点头。

大家陷入一片焦躁沉默,这时候,第三支伍队从后头赶上来了,带头的乃是雷亮——他和赵勇一样,都是这届新兵里头的强人,互相存在点较劲似的竞争关系,雷亮看见赵勇带着队伍在前头歇息,不由得一愣,短暂的眼神交汇后,他面无表情,摇手一招,催促自己的队伍快些前行,超过了赵勇的队伍。

赵勇终于沉不住气了,这都过去了三支伍队,也就意味着,至少已经有十五个人拿着金令箭赶在他们的前面,留下来的名额一共就三十个,这样的机会岂可拱手让人?他终于下定决心,作出了个艰难的决断:

“贾半仙说得对,咱们不能为了一个人,把大家伙的机会都放弃。这样罢,咱们表个态,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强求;愿意跟我继续往前走的,举个手。”

他说罢统计人数,男兵里面除了田秀才,全都举起了手。田秀才发现何远居然也举手,惊讶又带点无奈地看着他,何远苦笑不敢应他——他也没辙,千里迢迢从东莱到这里,他想要留在白鸟营。

女兵里头,只有向玉瑛一个人举手。陈翘儿和屈贞娘都生气地瞪着她,她视若不见。

“好,这样也刚好,人数均等,咱们分作两个伍队行动。我带前队先走,后面的你们等小柔来了,抓紧跟上,秀才,照顾好姑子们。”赵勇拍了拍田秀才的肩膀。

赵勇带着四个人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了自己的水囊,何远他们也每个人匀出来一些干粮分给女兵们。

被留下的四个人,好似被遗弃在荒野里,怔怔地等了一阵,田秀才说去找地方解手,也跑开了,三个女兵看着东方露出鱼肚白,天逐渐亮了。

陈翘儿瞪着祝小鱼,晨曦照得她俏脸发白,她一点儿都不掩饰对于祝小鱼的责怪:“你能不能不害人?我要是你,我就找个角落自我了断得了,你自个说说你除了拖累大家,你还有什么用?”

屈贞娘连声道算了,来劝她,陈翘儿一甩肩膀站起来,指着祝小鱼的鼻尖:“算什么算?你看看她烂泥糊不上墙的模样——祝小鱼,你成天黏着你们伍长伍长,你对她派上过什么用场没?你瞧见没,她快被你拖累死了!她本来是咱们屯最好的一个兵,现在留下来都成问题;如果这是在真的战场上,她就已经死了,不是打仗打死的,是被你害死的!”

她这一番话,祝小鱼倒是听懂了。祝小鱼眼皮一耷,眼泪滚落,抹着眼睛抽噎。

“帮帮忙,侬还好意思哭!”陈翘儿气得没话,怎么看起来受委屈的反倒像是她了呢?

“哎呀,就这么几个人了,姑子们别吵了。”田秀才这会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屈贞娘看见他,心里一宽,很是高兴:“秀才,咱们还以为你也丢下我们了呢。”

田秀才晃了晃手里的药草:“去弄这个了。”他在山上找了一些家乡的土偏方里,能够治疗痢疾的草药。“小柔呢,还没回来?”

正说着,顾柔一瘸一拐回来了,她拄着一根树枝充当拐杖,这一晚上腹泻下来,拉掉半条命,现在两腿都发软,整个人好似虚脱。

几个姑子都上来搀扶,祝小鱼也跟着凑上来,被陈翘儿一把推开,顺带瞪了一眼。屈贞娘又要劝,陈翘儿怒道:“还不离她远点吗?小心她被雷劈的时候,连累到你。”

顾柔问:“赵勇他们呢。”田秀才道:“他们先走了,留了水给咱们,你把这草药嚼了,咱们缓一缓,继续往前走吧。兴许还能赶上。”

顾柔吃了秀才的草药,果真有几分效果,肚子是不再咕噜咕噜打响了,就是精神头依旧萎靡,她靠在大树下,缓了一口气,看看大家神情,对赵勇等人离开的原因也猜到七.八分,她道:“秀才,要不然你带她们先走吧,别管我了。”

陈翘儿头一个反对:“那不行,说好一起过关。”屈贞娘也连声称是。

祝小鱼也道:“伍长,俺不跟你分开。”

“我体力不行了。”顾柔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论武功、轮机警,她过关都是理所当然,可是唯独体能这一条,偏偏成了软肋。她如今迈开步子都困难,想要爬下山去,基本没有希望。

田秀才仍是挂着那无所谓的笑,道:“我反正进不进白鸟营无所谓,不过是找个消遣的地方罢了,就算不呆那,也自有留爷处。咱们也别多说了,一起走吧,轮流背她下山。”

他说着,就把顾柔背了起来,几个姑子跟着他,一路上给他擦汗递水。秀才边走边贫嘴打趣,问顾柔吃什么长大的重如泰山,反而被几个姑子嘲笑他身无二两肉,连顾柔都背不起来。几个人顺利地下到翠云峰南脚。

说也奇怪,上山的时候伏兵重重,下山的路上,除了山顶的上清观下来过三四拨追兵,这一路都没再见着机关陷阱,想来是阿至罗总共调来的八百兵不够用了。

众人正这么想着,往前走,就听得涛声拍岸,一条大河环绕山脚,横亘在眼前。那河十二三丈宽,河面白浪从生,波涛汹涌,不知道哪里传来哗哗响的水声,大概是刚刚从一个高处流向此地,故而格外湍急。

阿至罗的临时营寨就在大河对面,一杆高高的白鸟营鹰棋插在营帐门前。这意味着,只要能够横渡过这条河流,就获得了留下的资格。阿至罗身穿铠甲双手叉腰站在对岸,身边跟着两列士卒,面色冷峻地朝这边观望。奇怪的是,他的附近却没有一个抵达的新兵,反而是沿岸整整齐齐站着两排弓兵。

明明已经有过至少四支伍队朝前方去了,人都去哪里了?顾柔从田秀才背上下来,四下张望。“看那边。”田秀才一指,众人随着他望去,只见七八个新兵围坐在一起,个个全身湿透头发蓬乱,在岸边商量喘息。

这伙人正是首先赶到这里的两支伍队,比顾柔他们大概快了两个多时辰,可是到目前为止,仍然在此逡巡徘徊。田秀才过去打听情况,为首的伍长道:

“阿至罗太狠了,咱们一下水,他就命令人往水里头放箭,咱们没人能顶得住,还有两人在水里丢了令箭,须得返回山上去拿。”

说着,他捋起袖子给田秀才看手臂上的淤青——阿至罗让士兵在岸上放的箭枝都经过削头处理,用棉布包扎了箭杆上的钝头,如此一来不会扎进人的身体,但是用强弓发出的箭枝,打在身上依旧疼痛。

这边,顾柔跟赵勇的伍队也汇合了,赵勇他们到了快一个时辰,由沈光耀和赵勇打头下水试了一下渡河的可能性,全部被阿至罗用箭雨打回来。

沈光耀道:“那箭杆子入水能射丈余深,打在身上可疼。咱们想要过河,必须潜渡过去,而且至少得是一丈半的深度,方才安全。”

顾柔一听便倒吸一口凉气,她潜水闭气的本事不行,还要下潜到那个深度,只怕耳朵都会痛到流血。

赵勇皱着眉毛,单手撑在膝盖上蹲着,他焦虑地思考。随着越来越多的队伍赶到河边,他们的领先优势也将不复存在了,最后的比拼实际上变成一场水性的比拼。

就在大家都在望河兴叹的时候,第六支、第七支伍队也陆续赶到了河岸。

岸上的新兵一下子变成了三十多个人,超过了阿至罗需要的人数,注定其中有人要被淘汰,每个人都开始焦躁。

这时候,雷亮的伍队从林子里钻出来,他们正在合力喊着号子,把一张新赶制而成的木排从岸边拖向水面——他们竟打算划船渡河。

雷亮他们从赵勇的伍队前面经过,贾飞不喜雷亮,悄声讥讽道:“游水都过不去,还坐船,不成了天生的靶子么?”田秀才忽然道:“不对,你们看。”

雷亮的队伍把木排推进水里,他们五个人陆续下水,却并非坐在那木排之上,而是人潜在水下,头顶木排,托举着它浮在水面以为盾牌,向对岸进发。

阿至罗发现了木排,一声令下,果然箭|矢如雨从天而降,却纷纷地打在那木排上,水下的人不损分毫,他们五个人托一木排,虽然速度缓慢,但却稳稳地在水下行进着。

“这法子好啊!”新兵里头有人顿悟过来,有的伍队干脆直接冲进林子,打算效仿就地制作木排。

何远见了道:“要不然咱们也去做一个吧。”“等等,你看。”赵勇打断。

只见雷亮等人游到河中央,那水流湍急,他们人在水下,视野模糊,木排陷入一道激流后开始在水流里打转,五个人在水下控制不住方向,猛地朝下游滑出一段距离。加上头顶上箭雨不断打击,木排一直在水中逡巡。

赵勇站了起来,低声道:“咱们趁这个时候潜过去吧,大伙分散一些,尽量下潜到两丈深。”

众人一愣,田秀才率先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雷亮他们的木排,对阿至罗的弓箭手们来说就是一个天然的靶子,谁能容许这么一张筏子如此嚣张地在面前横渡呢?如果趁着这个时候,借着他们吸引火力,潜渡过河,乃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顾柔她们的队伍来得最晚,姑子们的力气也不够,如果学雷亮他们做木排渡河,一定赶不上其他的队伍的进度,倒不如在这个时候拼一拼。田秀才点了头,问顾柔:“大嫚儿,你还能行吗?”

顾柔回头,问祝小鱼:“小鱼,你水性好,我没力气的时候,能不能拉我一把?”

祝小鱼一路以来因为负疚而暗沉的眼眸忽然间发亮了,她终于有一个能够对她的伍长有用的机会,她简直想要倾尽所有来完成这个任务,连声答应:“能,伍长俺带你游过去!”

顾柔对田秀才道:“我能行。”

大家匆忙做了准备,扔掉身上的累赘物件,轻装渡河。

顾柔下水之前,特地深作呼吸,运功闭气,然后才下潜。然而她下潜才至三尺深,便感到一阵刺耳的疼痛。她在水下捏住鼻孔,用力吐气,这才舒缓稍许。田秀才和祝小鱼两人一左一右保护着她继续下潜。

潜至一丈半深度,三人开始向前划行。

前头游得快的新兵们,已经在河中央遇到弓箭手们的袭击,而赵勇何勇等人因为下潜的深度足够,没有被流矢所威胁,平稳地抵达岸边。

在两丈的水下,顾柔和田秀才失散了,力气也渐渐不支,要不是祝小鱼始终拉着她的右手,她几乎连方向也难以辨认,她开始出现剧烈的耳鸣,世界仿佛退得很远,不擅长潜水的她,快失去知觉了。

顾柔掐了祝小鱼的虎口一把,示意自己需要出水换气。

前方,赵勇何远等人已经成功渡过,正在陆续上岸,他们回头一看,离岸还有十尺远的水面漂满箭枝,在某一处,顾柔突然露出了头,大口地喘息着,在水里浮浮沉沉。

就在顾柔冒头的一瞬间,阿至罗挥手,箭矢立刻瞄准了她,像落雨般打在她身上,她的额头被一支钝箭砸破。

这时候,田秀才也上了岸,他回头大喊:“小柔,下水!别让他们瞧见你!”

顾柔扎了个猛子,又钻入水下,水面浮起一缕烟雾般的血晕,在水中慢慢氤氲开去。

“继续放箭!”弓兵们一旦发现踪迹,立刻对水中的人穷追猛打,顾柔在水下被打中了后脑,只觉一阵眩晕疼痛,身子霎时一僵,抬手划水的力气都没了,一下子给激流顶上来,冲出几十尺远。岸上一片惊呼。

“小柔!小柔!”到岸的陈翘儿和屈贞娘大声叫喊,可是顾柔被水越冲越远,一下子化成了个小点。

一旁观战的越骑营屯长卜先看不下去,悄声对阿至罗道:“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人命。”阿至罗示意事先等待的救援部队去下游搜救——但是这样被救起来,也就意味着被淘汰。

赵勇他们也顾不上去阿至罗那里交令箭了,一起来到岸边大叫顾柔的名字,何远准备下水救人,被田秀才拉住:“等等,你看。”

水底下,一道灵活的影子游了过去,把顾柔拖住了,是祝小鱼。她人如其名,一旦下了水,就像梭子一样穿行无阻,比鱼还要灵活——在她的家乡,她也曾经这样跳下水去救过许多人的性命,经验相当丰富。她从身后单手搂住顾柔,带着她往回游。

“是小鱼,她们回来了!”陈翘儿高兴得直哆嗦,她不晓得自个眼泪一直在流。

这时候,河中央还有陆陆续续上岸的几个兵,祝小鱼挟着虚弱的顾柔,无法深潜,只能挨着水面上游过来,河岸上的弓箭手看见目标,立刻拉满弓蓄势待发。陈翘儿心又悬到嗓子眼。

何远跟着干着急,突然间有人推了他一把:“咱们上,拦住那帮放箭的!”

是赵勇,他像只老虎,勇猛地朝弓箭手的队伍扑了过去,把两个人按到在地上,后面的队形乱了一列。他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挥拳便打。

何远马上反应过来,和沈光耀一起仆上去援手,几个人跟弓箭手队伍厮打在一起,连贾飞都犹豫一瞬,从地上抄了根木棍哇呀呀呀地冲上前。

身板最弱的田秀才没办法,只好念念道:“吾宁斗智不斗力!”抓起两把沙土往还在朝河里射箭的弓兵脸上扬,被人家用铁弓套住拽倒在地,结实挨了两脚。

“我x你们大爷啊!”挨揍的弓箭手郁闷了,他作为玩弓.弩的精英,好好地从越骑部队被借过来,说是来帮忙进行一场演习考核,结果遇到一群较真的疯子,他脸上挨了赵勇一记老虎拳,瞬间眼睛肿起一块,真是冤得慌。他大呼同伴帮忙:“还不来帮手,往死里揍!”弓箭手们瞬间一拥而上,队形全乱。

陈翘儿看着什队的男兵们被弓箭兵们按着胖揍,她急得也学田秀才,抓了两把沙土在后面乱扬,有的扬到弓箭兵眼睛里,有的扬到自己人眼睛里,田秀才捂着脸嗷嗷乱叫,场面一片混乱。

越骑营过来带队的的屯长卜先看到,忍不住了:“你的兵怎么打人呢?”

阿至罗:“操练演习,有点冲突,合乎情理。”

卜先看着赵勇等人把弓箭队伍搅乱,愠怒:“阿至罗,这成什么样子?他们这是作弊!”

阿至罗气定神闲地旁观:“他们的令箭还没有上交,也就是还在战斗中,正常冲撞,算什么作弊?”

……

雷亮他们交完了令箭,站在岸上看祝小鱼带着顾柔在水里挣扎,他愣了愣——这不是赵勇他们伍队那个毒瘤祝小鱼么?

祝小鱼浮沉在水里,保持自己的身体高出顾柔一截,每当箭枝射过来,她便俯身把自己当做盾牌替顾柔挡着,拼命往这头游;那边,赵勇何远等人被越骑营的弓箭队围殴,打得鼻青脸肿,田秀才和贾飞的哀嚎声不时传来……

雷亮的队友走上前一同观看,惊讶:“这些人都不要命啊。”雷亮黑着脸不说话。

赵勇是他眼中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他今日这么赶,就是想要赢过他,现在他赢了,他率领的伍队拔得头筹,率先将令箭交到阿至罗手中,夺取了最前的五个名额,但他的欢喜之情却出不来。此时此刻,他甚至不希望赵勇这个对手这么快就输掉。

雷亮往身后一看,已经又有两个伍队先后登岸,把令箭交给阿至罗。名额还剩下不到一半,赵勇什队的十个人还在挣扎。

“快啊!”

也不知为甚么,雷亮情不自禁地从喉咙里喊出这样一声。他操|着家乡口音,大声朝水里的那个祝小鱼喊:“幺妹,快点游,坚持一哈子!”

……

祝小鱼拖着顾柔上岸了。赵勇等人也从弓箭兵队伍里挣逃出来,把令箭交给阿至罗。陈翘儿和屈贞娘也交上了令箭。

什队的几个人一起回到顾柔身边来——

沈光耀:“小柔,走起来,马上快到了!”

何远:“是啊黑风怪就在你前面!快把令箭交给他!”阿至罗听到自己的绰号,嘴角抽搐,但没有发作,他紧盯顾柔,就在顾柔身后不远的河面上,有人正在快速游向岸边。

阿至罗手里的金箭已经有二十九支,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

田秀才急得想给顾柔跪下了,他恨不得自个拿着顾柔的令箭去交给阿至罗,可是这样不允许,他只能大声给顾柔鼓劲:

“大嫚儿,三跪九叩咱都过来了,就差这一哆嗦了,你稳住啊!”

何远:“就是,麻溜地跑起来,哥哥在前头等你。”

赵勇拨开人群,在前面给顾柔在前面开着路,他回过头,脸上都是伤:“顾柔,你能行。”

贾飞:“顾柔,我今天出发前占了一卦,你乃吉人天相,大富大贵之命,必然能够逢凶化吉,绝不会在这小阴沟里翻船……是不是?你再坚持下罢。”

……

顾柔想,她可能是破相了,要不然,为什么大家伙瞅着她的神情,为什么都是那般悲壮啊。

她麻木地摸了一把脸,手方才在水里抽过筋,此刻没什么知觉,只抓到黏糊糊又热烘烘地一团,是血,殷红的热血,她的额头流血了。她破相了么?她想起了国师为他挡住舒明雁的那一回,他的脸上也有一道如此殷红的血迹,那是为了她。

她想到他,身体内因极度疲惫而凝固的血液,仿佛又重新奔腾流动起来。她咬紧牙关,提起腿,一步一步走到阿至罗面前。

当顾柔把箭交到阿至罗手上的那一瞬间,周围响起了欢呼。

她成了最后一个正式进入白鸟营的新兵。

欢呼声来自伍队的女兵们,来自田秀才赵勇何远,也来自雷亮那些人……顾柔听着,脑海中一片恍惚,隐隐有浪潮声传来。她很冷静。她所有的力气来自她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会为他去追求,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怎样去要,那就够了。

陈翘儿走过来拥抱顾柔,她哭了,她恨恨地对祝小鱼说:“你终于干了一件有用的事。”

祝小鱼没哭,她捂着头上的肿块,傻呵呵地冲顾柔笑。

阿至罗宣布收队,按照惯例,晚上有一场篝火烧烤的欢迎仪式犒劳这些新兵,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冷山对这些新兵们讲话——训话的内容无非便是那样,欢迎来到炼狱,新兵营不过是个起点,一个白鸟营斥候的生涯才刚刚开始,年年讲话,皆是如此。

临走前,阿至罗往顾柔身上丢了包东西。陈翘儿接住了,打开来看,笑着问顾柔,你看咱们屯长用什么砸你呢?拆开给她瞧,是敷外伤用的膏药和裹布。

过关的新兵们聚在一起说笑喧闹,顾柔靠在陈翘儿怀里休息,陈翘儿清洗伤口,准备上药道:“肿了,破了皮,可能很疼,你忍一下就好。”顾柔没说话,她闭着眼睛,她已经很累了。

【——大宗师,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