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庆王背靠墙壁,满脸倦色,沉默垂首,无精打采,一贯英武挺拔的人突然如此,十分反常。

“殿下,你怎么了?”容佑棠忙不迭返回,疾步靠近询问:“莫非身体不适——”

下一瞬,庆王二话不说,两手一伸,用力把容佑棠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容佑棠吓了一跳,踉跄站稳,不假思索地反手拥抱对方,担忧细问:“手疼吗?是否该换药了?”

庆王摇摇头,疲惫不堪,下巴搁在容佑棠肩上,甚至将一半体重分过去。

沉甸甸。

措手不及,相对单薄的容佑棠险些被压倒!他一声不吭,咬牙支撑,两人静静相拥。

由于手掌的烧伤被包扎,庆王只能用臂膀拥抱对方。他闭着眼睛,思绪一片空茫,什么也没想,两眼下方熬得青黑,烧毁的部分头发参差不齐,凌乱翘起,与往常判若两人。

良久

庆王才低声说:“太医嘱咐早晚换两次药即可。”

“好,那我到晚上再提醒您。”

“嗯。”

“不着急,慢慢来,陛下还有好几个皇子,应该请他们多少分担些,没得白白累坏你一个。”容佑棠涌起一阵阵的心疼,用力环抱庆王结实健朗的腰背。他亲眼目睹多次,对方奔波忙碌,劳心劳力,专办苦差事,却总讨不了好——这回更糟糕,夹在父亲兄弟之间,两头为难。

“嗯。”庆王闷声应答。

“长公主的丧礼算国事。首先,礼部全程筹办,内务司也责无旁贷,皇家寺庙道观俱是现成的,僧道接到传唤就能来诵经作法,一切都有定例,按祖制操办即可。您只需坐镇大局,想来会很顺利的。”容佑棠绞尽脑汁,软声安慰。

庆王闭目养神,全身放松,低声严肃道:“并非本王不爱护妹妹。只是,宜琳生前没有利国利民或大忠大孝之举,父皇却下旨以最高规格厚葬,劳民伤财。”

庆王殿下啊!

容佑棠又是佩服又是忧愁,苦着脸,赶紧劝阻:“殿下,您在我面前随意说什么都行,但千万别进谏,陛下听了一准雷霆震怒!他因为无法将真凶处以极刑,估计心里内疚,故在丧礼上尽可能地补偿,给长公主以隆重哀荣。如今,其他殿下和大人都谨慎奉承,无论丧礼还是谥号,悉数听从圣旨,您却跳出来,已经反对了谥号,岂能再反对丧礼规格?退让三分吧,图个心平气和。”

“只能如此,以免父皇气得病势加重。其实,本王已经退让了不知多少。”庆王眉头紧皱,无可奈何。

“如果您是指真凶一事,那实属无奈之举。”容佑棠眸光明亮坚定,凝重道:“家事国事,孰轻孰重?必须做出取舍时,只能顾全大局,反之后果将不堪设想。”

“确实别无他法。”

庆王一声叹息,肃穆道:“倘若父皇当时气得失去理智,决定推出真凶,我一定会阻止。但推出刘满后,又、又……”庆王尾音减弱,逐渐消失。

容佑棠清楚对方的未尽之言,同情道:“刚才看瑞王的神态,我猜他已经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能各自设法排解烦忧,待百年后,骨肉化为泥土,甚么憎恶也无所谓了。”

“小小年纪,成天把死活挂在嘴边,究竟哪儿学来的?令尊教的?”庆王威严问。

容佑棠悻悻然住嘴,尴尬道:“我自个儿胡言乱语,与家父无关。”

“哼。”

庆王终于睁开眼睛,站直了,手肘搁在对方肩上。

容佑棠仰头,想也没想,伸手抚弄对方青黑粗硬的胡茬,叹道:“赶紧刮了吧,看着难受。”

“是吗?”庆王虎着脸。

容佑棠伸手抱住对方脖颈,使劲一拽,安抚意味的亲吻落在胡茬和额头,庆王卸下所有防备,任由怀里的人动作。

“不急,别急坏了身体。”容佑棠认真叮嘱。

“唔。”庆王逐渐恢复往常从容不迫的沉稳模样。

“走!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容佑棠打起精神,把人推到铜镜前、按坐下,挽起袖子,干劲十足,打开匣子挑挑拣拣。

庆王惯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专注柔和,凝视对方,温和问:“知道怎么刮胡子吗?你还没有长。”

我——

容佑棠登时尴尬,梗着脖子指着自己下巴,皱眉强调:“这些难道不是?”

庆王挑眉,厚道地说:“嗯。”

“等过一阵子,我早起也要刮一刮的。”容佑棠小声嘀咕。目前,他确实用不着刮,因为容父是内侍,也用不着,他一共只见过几次别人动手而已。

但此时为了男人的尊严,不会也得会。

容佑棠表面镇定,实则不知如何下手,他弯腰,捏紧宫廷内造的精致须刀,硬着头皮,扶着庆王的下巴,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刮蹭。

庆王安静端坐,眉头也没动一下,注视对方近在咫尺的清亮双眸。半晌,低声道:“罢了,还得本王教你。”语毕,他揽着对方的腰,微一用力,强硬把人按坐在自己腿上,而后把包扎了的手掌盖住对方的手,教导道:

“别怕,这种刀钝得很,不伤人,你只管使劲,尽量贴紧皮肤。”

“好,好的。”容佑棠趴在对方宽厚温热的怀里,脸皮发烫,极力冷静稳住手,屏住呼吸,用心做事。

笨手笨脚。

庆王心里说。他慷慨大方地表示:“即使你学不会也无妨,本王可以每日清晨代劳,只是动两下手而已,小事一桩。”

“我怎么可能学不会?!这又不难。”容佑棠诧异抬眼,好笑地反驳。

庆王没再说什么,稳稳抱着人。

片刻后

“行了!干净得很!”容佑棠吁了口气,放下须刀,随即解开亲王头冠,为对方重新束发,尽量藏掖烧毁的短发。

庆王第无数次看看手掌,难以忍受地说:“本王竟成了半个废人。”

“别胡思乱想,按时换药,很快会康复的。殿下,昨夜伤亡如何?”容佑棠忍不住问。

“仅有两人受伤。”庆王答。

您和八殿下?

“怎的一直不见五殿下?我觉得他挺踏实的,做事很尽心。”容佑棠客观地评价。

“五弟在照顾庄妃娘娘和妹妹们。”庆王想起三公主和王昭仪,顿时怜悯又头疼。

“原来如此。”容佑棠没见过王昭仪,但认识三公主,也很同情:缺乏外祖家族实力、生母神智失常、兄长犯下杀害姐姐的重罪——她一个姑娘家,某种意义上已是孤伶伶。

洗梳头面后,庆王匆匆换身干净衣袍,简单吃了些粥汤,斗志昂扬,雷厉风行道:

“本王去乾明宫一趟,请父皇重新考虑宜琳的谥号,免得圣旨一下无法更改。”

“记得告诉陛下,瑞王殿下也赞同拟用‘怀敏’。”容佑棠殷切提醒。

“知道。”庆王昂首阔步,脚下生风,走出皇子所,嘱咐道:“眼下礼部还在商议章程,谥号未定,丧礼最快也得明后日开始操办,你不宜久留皇宫,先回家歇会儿,等候消息。”

“可是大殿下让我留下协助您。”容佑棠老老实实地告知。

庆王毫不畏惧,果断地驳斥“他过度激动,有些失常,不必理会。无妨,你只管回去。”

嗯,大殿下如今代理朝政,高兴得什么似的,斗志高昂……

容佑棠深有同感,点头:“那我先回家一趟。殿下可有话交代府里或者郭将军?”

庆王驻足,略一沉吟,快速道:“也好。你顺路拐去王府,让管家多上心盯着点儿,长公主丧葬期间不得失礼;此外,叫子琰切实管好募兵一事,宁缺毋滥,北营不养无用之人。”

“是!对了,您别忘记换药。”

庆王欣然颔首。

随即,容佑棠离开皇宫,辗转办完正事后,匆忙回家报平安。

夜间,容家父子对坐吃饭。

“内廷司崔育森?小崔?”容开济念念有词,冥思苦想。

“正是。那位世叔认识您,入宫路上给了我一些指点。”容佑棠不忘提起。

“嗯……记忆中他很瘦小,只见过几面而已,略有点儿印象。我那几年分在皇宫内库房,终日忙碌,无暇留意太多。哎,那夜原是小崔来传圣谕,我老眼昏花了,居然没认出他来!真是失礼。”容开济十分尴尬。

“倒也难怪您。崔世叔已经升为管事,精气神自然变了,红光满面,壮硕富态。我邀请他有空来家里喝茶。”容佑棠安慰道。

“好,那很应该。”容父连连点头,转而忍不住问:“听说长公主被害了,莫非陛下召你入宫是因为那案子?”

“您也听说了?”容佑棠夹菜的动作一顿。

容开济细细说道:“你夜里突然被叫进皇宫,我担心得什么似的,一宿没睡。次日,京城突然戒严了,入夜后巡防卫查得特别严,狠抓了一批宵小,随后渐渐传起流言,说是宫里一位贵人被杀害了,传来传去,最后都传是长公主。没想到真是她!”

“是啊。”容佑棠端着碗,魂不守舍夹了一筷子菜,说:“的确出人意料。”

“人各有命,寿数天定,谁也奈何不得。幸好她贵为公主,陛下一道旨意,案子几天就破了,今日午时已经处决了凶手,听说是凌迟九族。唉,凶手固然该死,可他的亲眷却很无辜,被连累致死,实在可怜。”容开济直言评论,与儿子无话不谈。

不。

刘满并非真凶,他只是替死鬼。

容佑棠心有戚戚然,惆怅感慨,怔愣出神,轻声说:“凌迟九族,真可怕。”

“血腥得很。我是不会去观刑的,你若能选择,也别去,太影响福运了。”容开济严肃地叮嘱。

容佑棠点头,苦笑道:“光想想就渗人得慌,谁还去凑那热闹!”

“千万别去。”

容开济扒了两口饭,突然一拍脑门,告知:“对了!你不在家的这两天,小宋来找了三回,问他也不说什么事。”

“小宋?”容佑棠疑惑抬眼。

“宋慎啊。”容父熟稔随意道。

“哦~”

容佑棠恍然大悟,忍俊不禁,打趣道:“听着您跟他挺熟的,猛一耳朵我还以为是谁呢。”

“那小伙子人很不错!”

容开济眉开眼笑,大加赞赏,滔滔不绝道:“他开朗大方,厨艺精湛,医术更精湛,送了我几样治腿脚疼的膏药,那可是外面没得买的独门配方,特别有效!我要酬谢他,可他执意推辞,说跟你是好兄弟,谈银钱俗气伤情谊。哎,真是热心肠,可怜呐,他家人都去世了,孤苦伶仃的。”容父唏嘘摇头。

草上飞那厮,真有能耐,十成是为了他的师姐夏小曼而来……

容佑棠听完,深吸了口气,掩下复杂思虑,谨慎道:“那膏药若是有效,我改天看能不能请他写下方子。”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响起宋慎吊儿郎当的腔调:

“能啊!怎么不能?药方而已,难得伯父不嫌弃我是江湖郎中。”

“哟,小宋来了!吃过晚饭了没有?快坐。”容父立刻起身,热情洋溢地招呼。

宋慎毫不客气地入座,紧挨着容佑棠,摸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我饿得手脚无力,刚才险些昏倒在巷口了。”

“那是怎么回事?也太不小心了,一日三餐,一顿也不能缺。”容开济愕然,即刻扬声吩咐:“老张?老张?”

“哎,老爷有何吩咐?”

“小宋来了,快加一副碗筷,再做几个菜。”

“好!”

容佑棠狐疑地打量旁人,耳语问:“宋掌门,你当真饿得险些昏倒了?”

“是啊。”宋慎趁容父背对饭桌,飞快捏了一块肉脯吃,嚼几口吞下肚,而后才坦承道:“开个玩笑而已嘛,生气了?”

“哼,我就知道!”容佑棠莞尔,估摸着对方的来意,他斟酌道:“宋掌门愿意拿出独门秘方给家父治腿,我非常感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

“喂,打住!”

宋慎眉毛滑稽地一高一底,义正词严说:“等吃饱了再谈,行吗?”

“抱歉,是我心急了。”容佑棠歉意地回神。

饭毕,容父陪着喝了杯茶,而后识趣地回避,让年轻人谈正事。

他们走到小花园里,各怀心事。

“宋掌门,长公主被害,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容佑棠开门见山道。

“那公主的死激怒了皇帝,他下旨严查贪污案,这两天抓了一连串京官。”宋慎眉头紧皱,难得收起玩世不恭之态。

“连户部右侍郎邵璋大人也被革职抄家了,罪名是渎职受贿。”容佑棠弯腰靠近一朵盛开的月季,仔细嗅闻花香。

“贪官死有余辜。其实我师姐也活该,她一辈子稀里糊涂的。”宋慎头疼烦躁,踢飞一颗小石子,“嗒”的砸中远处圆墙。

“那你还救她?”

“欠了她的呗。我是孤儿,无父无母,小时候得了师姐的照顾。”

容佑棠点头,叹了口气,正色道:“宋掌门,我不瞒你,眼下贪污案被咬得特别紧,令师姐是从犯季平的外室,本没什么,坏就坏在她会制/毒,季平把毒/药给了何烁,犯下若干伤天害理之事。令师姐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作案,但属帮凶无疑。”

“她死定了?”

“抱歉,定罪这方面我知之甚少。”容佑棠坦诚表明,话音一转,他提醒道:“不过,近期乃长公主丧礼,刑部和护城司、监察司多少会缓一缓,再者,新抓的犯官需过堂审问,估计过阵子才会判决。”

“唉,前几天塞银子还能进去护城司监牢,这两天不行了,塞再多的银子也没用。”宋慎焦头烂额,仰脸望月,考虑半晌,猛地低头,咬牙道:

“你若能设法保她一条命,我就告诉你镇千保的下落!”

镇千保?

容佑棠倏然睁大眼睛,紧张忐忑,随即扼腕道:“但那案子是陛下亲自盯着的,严重性可想而知,谁敢插手多嘴呢?”

“完了。”

“我已经想尽办法,师父九泉之下不应该跳脚骂人的,要骂也随他。”

宋慎撇撇嘴,抱着手臂,脚尖无意识地动来动去,把地面刨出一个浅坑。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一个刨坑,另一个揉弄枝叶。

半晌

“行啦!”宋慎拍拍手掌,昂首道:“容大人,我知道你和庆王都得听皇帝的,无法插手,那就这样吧,我去睡觉了。”说完转身就走,急匆匆。

“你去哪儿歇息?”容佑棠脱口问。

宋慎驻足,扭头促狭道:“难得容大人如此关心,盛情难却,我睡你的屋好了。”

容佑棠发觉对方并无恼怒之意,顿时放松,笑道:“家父明说了,西屋随时给你备着,那儿不好吗?”

“还行吧,走喽。”宋慎作若无其事状,大摇大摆去了西屋。

镇千保……

容佑棠独自站在月季丛旁,默默沉思。

此时此刻

皇宫·宝和宫内

“哈哈哈~”

“老天有眼呐!”

韩贵妃前仰后合,满头珠翠乱颤,笑得泛泪,带着哭腔,狠绝道:“我儿好样的!为娘终于等到现在了。但还不能得意,你二弟虽然被禁足,但保不准陛下只是一时恼怒,随时可能消气,当务之急是设法将其一举击倒,别给他翻身的机会!”

“母妃所言甚是。”大皇子终于不用强装哀痛,笑吟吟,眼神睥睨狂傲,仿佛已登上梦寐以求的龙椅宝座。他慢条斯理道:“王昭仪确实疯了,可又疯得不彻底,她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全嚷了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王翠枝那贱婢,该得如此下场!她早年还真以为陛下会一直宠着呢,哈,简直笑死个人了。皇儿,你让她多疯一阵子,最好嚷得全天下都知道皇后害死淑妃。”

大皇子胸有成竹,自信道:“您放心,眼下正值宜琳丧期,乃千载难逢的良机,皇后忙得焦头烂额,丧礼诸事繁杂琐碎,最容易出错了。我已安排下去,且等着她倒霉吧。”

韩贵妃容光焕发,笑得两颊显出梨涡,弯起的嘴角一直没下去,仪态万千地撇茶沫,金玉手镯清脆碰撞,一截皓腕胜雪,冷冷叮嘱:“本宫受够她的压制了!关键时期,你千万别手软,自古无毒不丈夫,待挣得大位,文武百官一多半是墙头草,谁上位就吹捧谁,何愁没有好名声?”

“我绝不会手软!”

母子对视一眼,均杀气腾腾,志在必得。

低头喝了口茶,大皇子皱眉问:

“淑妃死因传得沸沸扬扬,但不知为何,三弟至今没有动作。”

“估计……暂时腾不出手?你父皇不是叫他督办丧礼么。”韩贵妃迟疑地猜测,忐忑沉吟。

“静观其变吧。对了,我下午抽空去探望父皇,唉,老人家禁不起打击,十分憔悴衰弱。”大皇子轻叹,眼神晦暗莫测。

“庆王也去探了,逗留半个时辰,惹得陛下大发雷霆,真不像话。”韩贵妃嗤道。

大皇子笑了笑,轻快道:“三弟是为了宜琳的谥号。您知道的,他一贯没眼色,固执得很,连御书房大学士都没敢吭声,偏他敢,勇气可嘉呀。”

“啧,那谥号定了吗?”韩贵妃慢悠悠问。

“定了。圣旨已下,怀敏长公主。”

“哦。”

很快的,母子俩又开始谈论正事:

“户部左侍郎郭远是老三的人,背靠定北侯府,根基深厚,暂时动不得,幸而右侍郎邵璋贪婪受贿,已经被父皇革职抄家,总算空了个缺出来!”大皇子兴奋一击掌。

“别贸然行事,多问问你外祖父的意思,他是最盼望你好的。”韩贵妃谆谆教导。

“儿子明白。幸亏他鼎力相助,替我压住了平南侯,否则御书房议政恐怕得吵起来。”大皇子咬牙切齿。

“你二弟一倒,庆王就露出来了,不得不防。”韩贵妃忧心忡忡。

“老三啊?”大皇子不以为然,鄙夷道:“您多虑了,凭他的执拗臭脾气,谁敢拥戴?尽量设法拉拢吧。”

“也对。”

此时此刻,乾明宫内一片静谧,宫女太监格外小心,低眉顺目,走路落脚无声。

“你还觉得害怕吗?”承天帝慈爱地问,他仰躺,扭头摸摸儿子的脑袋。

九皇子赵泽安一身素色寝衣,双膝跪在榻前,趴着手肘,摇摇头:“不怕了,那是大姐姐。”

“对。那是你姐姐,绝不会吓唬弟弟的。待高僧诵经作法后,她就会进入转世轮回之路,再度投胎,生生不息。”承天帝强忍悲伤,颤声安抚幼子。

“那您快些请高僧诵经作法吧,让大姐姐尽早开始新的一生。”赵泽安郑重催促。

“明日一早就开始了。”

赵泽安几番欲言又止,他有心事,还有顾虑。

“小九,你是有什么话?说来听听,不许隐瞒。”承天帝主动问。

赵泽安犹豫不决,揪玩被褥半晌,才小心翼翼问:

“父皇,我娘是怎么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