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猴子今天换上的新衣服赫然印着几个深浅不一的球印脚印,磨磨蹭蹭回到家就吃了他老娘一顿胖揍——屁股上的。

猴子用力抹了抹眼泪,下面的鼻涕流得更欢了,全蹭在了袖管上。

赶在老娘又一次武力征讨以前一溜烟不见了踪影,猴子娘只好强忍着怒火,朝儿子开溜的方向小声嘀咕了几句。

他们家是开旅馆的,猴子娘不敢“扰民”,怕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短了他们的财路。

尤其楼上还住着一位从英国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来的教授。

木棉古镇因自古邻着德姆斯特朗专科学校,镇子上久负盛名的书店一家(蓝木棉),略有名声的六家,没名没姓的家庭书屋不计其数,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型藏书房,大概是熏陶的多了,居民们好像连走路都带着一股书卷气,本地人可能习以为常,外地人一来这儿就能感受到此地与众不同的民风。

这感觉就像文盲遇见了博士,自卑感那是大大滴啊。

猴子一家和胡椒母女一样都是后搬来的外乡人,猴子爸原来在家乡上过魔法学校,也熬到了毕业拿了证书,但是自小在读书方面就没有慧根,再加上本人不思进取,能顺顺利利的混到毕业真是祖上显灵。

猴子妈是辍学生,由于家庭因素读到四年级就没再往下念,这成了她此生最大的憾事之一。所以猴子妈对独生子猴子格外严厉,学习方面更甚,就希望儿子能出人头地,一圆她心中的缺憾。

可惜儿子和丈夫一样,该下苦功的一塌糊涂,魁地奇到是一上手就放不开了。

一大一小都这样,猴子娘对这项全民运动越发的深恶痛绝。

想到这,猴子娘刷地拔出魔杖,对着干净得快要刮去一层皮的饭桌又是一阵捣鼓……

跑出去的猴子发现老娘没有追出来的意思,又不敢大意,他原来吃过疏忽大意后被堵了结实的苦果——屁股肿了三天,于是用力扒开后院的酒桶,挤在当中猫了一会儿,确信泼辣的老娘确实没追出来,这才蹑手蹑脚的翻出来。

顺着墙跟,顶着窗沿,溜进了后面的小厨房,以中间的整理桌为掩护,摸了一只餐盘,飞快地拎了半只鸡又使劲扳了大半截香肠,刚想把剩下的小半截放回去,又觉得这样反而更容易被发觉,干脆把整根全顺走了。

临走前还从敞柜里拿了一只约有成年人巴掌大的酒瓶子,揣进兜里。

捂着这些东西,猴子麻利地溜出了厨房,从衣襟里拉出一串绳子——绳下坠着几把钥匙,拧开后院小门的把手,来到大街上,左右张望一番,发现四下无人。雪花密密地往下落,熏鸡和香肠都沾上了雪片。

一阵寒风吹过,猴子猛地一个寒战,大声打了个喷嚏。

打完以后又警醒地朝四周看看,街上空荡荡的,偶有一两个行人路过,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也不太会有闲心去注意这里突兀地站着一个小孩。

猴子揉了揉鼻子,贴着墙根朝前奔了几步,来到另一条街上,这里一样满街清冷。

大雪纷飞一片皆白,雪片越来越密,稍远一些的景物都瞧不清楚了。

猴子被冻的直哆嗦,举起右手朝上哈了一口热气,捂紧手里的盘子卖力的跑。

他跑到街尾的一堵破铁门边才停下,又朝四周望了望,然后退后一步,抬起右脚朝铁门边的一个没了脑袋的怪物雕像用力一踹,雕像剧烈抖动了一下,铁门咿呀一声自己开了。

猴子又朝身后看了看,钻进了破铁门,铁门咿呀一声合拢。

铁门里是一个废弃的小花园,支撑简易暖棚的杆子不堪负荷的东倒西歪,围花圃的砖头塌了一大半,满地的枯草和碎石头,偶尔积雪变薄时能看见泥地里一排排坑坑洼洼的窟窿。

猴子绕到积满了青苔淤泥的喷泉的另一面,这里有一个入口,入口的门在地上,如果敲击的顺序不对永远都打不开。

猴子拿手在地上抹了抹,扒开上面的积雪,然后捏起拳头熟门熟路地砸了几下,看似毫无章法的敲打过去以后,地上霍然变出一个窟窿,一道往下行走的阶梯随着窟窿一并出现。

猴子沿着阶梯奔了下去。

橙色的温暖的光出现在黑洞洞的阶梯尽头,骤然变暖的空气让猴子露出了的笑容。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带壁炉的储物室,已经被废弃,头顶的柱梁上还挂着一串串晒干的药草,因年代久远,这些药草如今也只是毫无用处的干杂草了。

当他一踏入这片温暖的天地,就迫不及待的高喊,“大坏脚,我来啦!”

坐在壁炉前发呆的男人跃然而起,一把抢过猴子手中的盘子,抓起熏鸡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实在称不上好看,猴子却津津有味地看着,有一种类似于被人需要的满足感。

大坏脚却吃得并不舒心,熏鸡和香肠都是隔夜的,咬起来口感很差,再加上吹了冷风浸了雪水,嚼在嘴里尝不出味道像冰渣子,咽到肚子里像冰坨子,但是转眼看见男孩一张小脸被冻得发红,鼻尖还挂着鼻水,两只小手又红又紫,还微微肿了起来,到了嘴边的抱怨又顺着食道哧溜一下回去了。

大坏脚心里一暖,热气不由得往眼里冲,他赶紧深吸一口气,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已经相当陌生了,陌生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神情恍惚间吃得更加卖力了。

猴子从口袋里掏出酒瓶,用蹩脚的英语说:“我还带了酒……”

就算口音很浓重,看到实物也明白他在说什么,大坏脚放下盘子,伸出油乎乎的手拿过瓶子,拔开瓶塞往下灌了一大口,刺激感一下子冲了上来,辣的眼泪水都要出来了,大坏脚强忍着不适,又喝下去好几口才用袖子擦了擦嘴。

烈酒就是这样,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喝上几口,起初可能会被冲得眼睛都睁不开,但是真的喝下去以后就觉得一条辣乎乎的暖流顺着食道一直下到胃里,被酒气一熏,身上立刻冒出一层薄汗。

大坏脚舒服地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模糊的标签和做工粗糙的瓶身,这种廉价的货色要是放在从前,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印象中罗默斯塔夫人特质的用栎木催熟的蜂蜜酒都被他挑三拣四过,那时候的他何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一廉价玩意儿稀罕不已。

又喝了一口,大坏脚才把瓶塞子仔细塞了回去,然后揣进衣兜里。

转眼看向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猴子,“是不是成了?”

猴子楞了一下才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脸马上就垮了下去,眼眶也红了。

“哭什么!”大坏脚看他这样就知道肯定没成,不由得恨铁不成钢地瞪起了眼睛。“男孩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哭要是有用我早就哭成瞎子了!”

猴子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却也听了个大概,马上抹了抹眼睛,小声抽噎着。

大坏脚也没问猴子比试的过程,他心里有数,这孩子长得又瘦又小,光从外形条件来判断就不是一个打魁地奇的料子……但是哈利一年级就成了格兰芬多的找球手,这一点到是随詹姆——想着想着嘴角轻轻扬了起来,随即又倏然落下——乍一看去也是瘦巴巴的没有几两肉,邓布利多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他的那些麻瓜亲戚到底值不值得信赖……

大坏脚动作一顿,自嘲的想怎么又想起哈利了。

猴子看他又不说话了,知道他又在想事情了,大坏脚总是喜欢一个人想事情,但是猴子想多和他说说话,听他讲外面的事情,猴子自从生下来以后就没离开过木棉古镇,他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也充满了向往。

猴子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本子,上面有白天上课时老师布置的功课,“这个……我不太懂……”推了推神游物外的大坏脚。

大坏脚半晌才回过神,听明白他的意思以后拿眼睛扫了一眼翻开的本子,一把抄过,问清楚上面的德文是什么意思以后,眉头马上就堆在了一起,“不对不对,写得都不对,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你怎么这么笨!”

猴子在他的瞪视下反射性地缩了一下脖子,但是却并不感到害怕。

不知道是出于语言障碍,还是说的人表达不清,或者听的人脑子确实不好使,总之,给猴子说了一遍又一遍,这孩子就是一脸的问号满腹的疑问。

大坏脚火得不行,骂咧了几句,几次都想把本子摔地上,但一接触到男孩隐隐透着几丝受伤的眼神,那丢东西的手就举在半空楞是放不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大坏脚头疼的哀嚎。

猴子沮丧地对手指。

无奈之下大坏脚又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这一次特地放慢速度,而且每说完一段就停下来等这孩子消化。

等待的途中大坏脚又禁不住思绪翻飞,不一会儿,他的思绪就飞出了德姆斯特朗山区,飞到了英国,飞到了霍格沃茨,飞到了哈利身旁……

大坏脚,不,应该是西里斯·布莱克暗下决心,等他抓到了那个该死的叛徒,他就能堂堂正正的回英国见哈利了!

***

这一时刻身在德姆斯特朗校园中的海姆达尔刚刚吃完迟到的晚饭,在男朋友的陪同下前往北塔。

途中“巧遇”了安妮塔·斯利文,被耽误了一些时间。

威克多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他认为自己当初跟这女人就无话可讲,如今这女人忽然改变了“立场”他就更不想搭理了,就像她也对他视若无睹,既然大家心照不宣,正好省了强颜欢笑相互膈应。

身为不幸的“夹心饼干”的海姆达尔把他们之间越来越冰封千里的相处模式看在眼里,计较在心不露声色,说他心理阴暗也可以,他其实对二人之间的“破裂”持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

海姆达尔对安妮塔·斯利文小姐并没有完全放心,甚至带着一丝防备,就算她现在好像、似乎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对女性心理全然无知的海姆达尔始终认为比起自己,斯利文小姐应该更喜欢威克多,在异性恋方面从来都是一片空白的斯图鲁松室长比照自己的喜好程度坚定的以为威克多更有魅力,也更吸引人,尤其会吸引来女性的爱慕。

斯利文小姐十有八、九一时迷惘,当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交换生制度的重启而变成了零以后,讲不定哪天她脑子里的某条神经又恢复正常了——按照斯图鲁松室长的推论,斯利文小姐会看上自己比豆荚爱上奶糖还要不正常。

斯利文小姐终究没有继续厚脸皮下去的勇气,威克多·克鲁姆已经当着她的面看了十二次时间,最后一次那动作、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戾气,好像她再不识相就要把怀表砸她脸上似的。

望着里格和风细雨般的淡淡笑容,安妮塔的无力感春风吹又生似的漫无边际,他依然这么彬彬有礼,这么风度翩翩,他越这样,她越觉得嘴里发苦。

之后,他们在北塔门前道别。

安妮塔没有住在寝室塔里,就像海姆达尔之前透露的那样,四个寝室塔都是男生,他能想到的事情学校当然也能想到,就算德校想不到,布斯巴顿的校长也是出了名的爱护学生。

安妮塔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城堡中,与学校里的女性教授们住在一起,由魔法史教授劳拉·曼科照看。

每次走进焕然一新的北塔,海姆达尔就忍不住感慨万千,这次也不例外。

“想当年这里可是遍地狼藉……”

他才多大啊,都开始想当年了。

威克多哑然失笑,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嘴角重重印下一吻。

海姆达尔的眼睛扫过公共休息室的壁炉前,沙发上的偷窥者们纷纷转开了视线,好像就因为他看过来,为了“捧场”才刻意转开给他看似的。

海姆达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老大不小了,眼瞅着明年就毕业了,人成长的代价果然是越来越无耻吗?!

“对了,你都没告诉我那个进修你是怎么想的?”上次被无良男友一搅合都把这事忘记了。

威克多正要回答,就看见远处有一个东西猛地朝他们窜过来,他拉过海姆达尔往边上靠,那灰溜溜的东西一下子擦过他们的脚面跑进一片阴影中。

珀西·韦斯莱气喘吁吁的追来,嘴里大叫,“斑斑!你跑什么!”

海姆达尔听了蓦然反应过来,他见过刚才那只模样跟漂亮基本无缘的老鼠——从前还就此怀疑过韦斯莱家的品味,据说在他们家养了多年,原来就是珀西的宠物,后来归了罗恩,怎么一转眼又被珀西养着了?

“它往哪儿跑了?”珀西问海姆达尔。

海姆达尔伸手一指,“那边的沙发下面。”

珀西垮着肩膀,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海姆达尔发现被那耗子一折腾,珀西脸上一千零一号教条式表情似乎有了裂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