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天尧点完饭了，何天一倒是也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只是控制不住的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行为貌似有点儿太露骨了。
收回视线的同时，他却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林天尧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再仔细看看，那人虽说是半垂着眼睛盯着桌面，但目光却是连点儿焦距都没有，呆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先生是有什么事儿吗？”何天一抓紧时机站稳知心哥哥的角色，师父随便跟他说点儿什么也总比他一个人傻看着这人发愁的强。
林天尧微微摇了摇头，开口明显心不在焉的应道：“别叫我林先生了，又不是刚认识，这么叫总觉得挺奇怪的。”
何天一立刻点头，却笑着问他：“那我叫你天尧？”
听到这称呼，对方才好像终于大梦将醒了似的，抬头略带茫然的看了看何天一，又摘下眼镜狠狠搓了两下眼睛，重新将眼镜带回去的时候，才恢复了往常的状态，认真道：“相比之下，我突然觉得还是叫林先生吧。”
何天一：“……”
林天尧看他那突然僵住的表情，没忍住笑了起来：“我开个玩笑，就是只叫天尧总觉怪怪的，你还是给我带上姓吧。”
何天一放心了，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林天尧？”
“嗯。”林天尧点点头，也没再去想那些扰了他一下午的心事了，而是继续开了个话题和何天一聊了起来：“倒是没想到，你这人还挺接地气的啊。”
“我就是个活在地上的人，又没上天，不接地气还想干什么呢。”何天一笑了笑，还是没放弃他知心哥哥的身份，继续将之前林天尧明显没听进去的问题问了一遍：“说起来，你是有什么事儿吗？刚看你一直发呆来着。”
林天尧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顿了一秒，却又点了点头。
这事儿跟他姐说，后果已经尝试了一次了，除了劈头盖脸的“不行”以外，连让他说点儿什么的机会都不给。至于游戏里别的朋友，再怎么说也都能见着他徒弟，说来说去万一再传到徒弟耳朵里就尴尬了。
所以想想，好像最安全的倾听者反而是何天一了。
一是他和何天一没交际，二是何天一不玩儿游戏，就算是倒是非也不会让他徒弟知道。这简直就是完美人选没跑了。
林天尧想着，挠了挠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了句：“你跟我说个实话，你玩儿剑论吗？”
何天一应的坦然：“不玩儿啊，怎么了？”
两人对视一秒。
林天尧放心的发现，自己从这人的目光中还确实看不出一点儿撒谎的意思。
只是他忘了，何天一能在商场游走这么多年，还带着x公司业绩年年创新，除了实力以外，在这种打好主意要说谎的地方说出来的话，又怎么可能不像是真的？
看出师父不再疑惑了，何天一便也放下了心来，看似完全淡定的低头夹了个馄饨放进嘴里。
然后他就听到对面儿的林天尧，深吸一口气说：“我今儿被我徒弟表白了。”
何天一：“……”
用力合住嘴唇，才没造成喷师父一脸的惨剧。
他艰难的将口中馄饨吞进去，又端起碗连续喝了好几口馄饨汤，才终于将那种窒息的噎劲儿缓过去。何天一深吸一口气，朝林天尧问道：“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你也觉得特别惊悚对吧。”林天尧权当他这反应是太过错愕了。只皱眉应了声，又低头喝了两口店主刚端来放在他面前的馄饨汤，才继续道：“我刚听到他跟我说也吓了一跳来着，也不是说他哪儿不好吧，就是，啧，这事情有点儿突然啊。”
何天一已经彻底懵比了。
当时表白之后他太紧张，也没敢看林天尧的脸，居然还真以为人没听懂自己认真的意思。结果没想到对方不但懂，还门儿清。这他妈不就尴尬了吗……
林天尧说完之后，又看了看脸上震惊之意已经盖不下去的何天一。在心里嘀咕一句怎么谁听这消息都这反应之后，也没去催何天一回应什么，而直接沉默着低头吃馄饨去了。
好在何天一倒是也没愣太久。
在林天尧吃到第三个馄饨的时候，他终于成功找回了舌头，明知故问道：“那他给你表白之后呢？”
“我装没听懂，开了个玩笑就过去了。”林天尧说的淡定，只是提起这事儿又忍不住皱了皱眉，补充了一句：“然后我跟我姐说来着，我姐二话不说就跟我说她不同意。虽说我也觉得不靠谱吧，但是……啧，算了，说不清楚。”
何天一：“……”
这种心头接连受到重击的感觉。
真他妈不是一般的酸爽。
不说对方唯一家属反对的问题的，师父那句“不靠谱”实在是太打击他追人信心了成吗？
何天一沉默半晌，终于在将自己从逆流成河的悲伤中解放出来的瞬间，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原本暗黑一片的心底几乎在刹那射|入一道暖光。激动之情已经不是语言能表述清楚的了。何天一深呼吸两下，试探性的问道：“你不喜欢的话，拒绝了这不就行了吗？还纠结什么啊？”
林天尧苦笑，大方的承认道：“这才是我纠结的直接原因。”
听到了希望的答案，何天一觉得自己心情又稍稍恢复了一点儿。笑意重新回到脸上，他继续装出副没听懂的样子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我觉得我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网恋？”林天尧语气中满是些不确定的意味，他说：“我本来是也觉得直接拒绝就完了啊，但是话到了嘴边儿我就岔成玩笑了。还有我姐那边儿，按理说她不同意也没什么错，但我总觉得有点儿莫名的，啧，怎么说吧，就是心烦。”
林天尧说着，手中筷子又捣了个馄饨，扔进嘴里狠狠咬了两下，就直接吞入肚中。用行动给何天一证明了一下他到底有多烦躁。
这说明师父就算是不喜欢他，对他也稍微还是有点儿好感的。
既然这样，那追起来成功率肯定还是有的。
何天一在心底给自己说着，原本被打击到趴下的信心终于重新站了起来。
他想了想，又冲林天尧问：“你觉得你徒弟那人怎么样？”
林天尧抬眼，似乎不明白他问这做什么，但口中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徒弟吧，我觉得他人挺傻的。”
何天一：“……”
真的是不管二次元还是三次元，师父对他的第一评价永远就没句好的。
“当然我不是说他蠢，不对，好像也有点儿吧。”林天尧提到他徒弟之后，明显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的意思了。皱了皱眉又挠了挠头，才继续道：“那词儿怎么说来着，就是，蠢萌吧。傻得很，但是有的时候又挺可爱的。”
说完，就好像还嫌不够似的，又冲何天一重重点了两下脑袋，证明了一下他有多支持自己的观点。
何天一：“……”
沉默一秒，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徒弟不是男的吗？”
林天尧点头：“是男的啊。”
何天一有点儿无语了：“那可爱……”
“哦，这个啊。”林天尧说：“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看他啥都不会跟着我瞎转悠的样子，我就觉得挺可爱的。”
何天一点点头，慢慢诱导道：“那你们不是相处挺好的吗？”
林天尧继续点头：“是挺好的啊，跟着他一玩儿的时候觉得特放松，徒弟也特会聊天，还挺温柔的，反正相处起来的话，我觉得我挺喜欢他的。”
何天一心下一喜，正打算乘胜追击一下。就听林天尧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喜欢是喜欢，也只不过就是朋友一起玩儿的那种喜欢啊。你说人从小到大这么多喜欢一起玩儿的朋友，还能哪个都发展成恋爱对象呢么？”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何天一张嘴发现自己连反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唇瓣上下抖了抖，他终于还是接受事实般一脸沉痛的总结道：“所以你现在的问题就是，你把你徒弟只当朋友，结果他想上你，但是你还想和他当不被他上的那种朋友，顺便也想让他打消上你的念头，是吗？”
“啊，对。”林天尧毫不犹豫的点头，一边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笑容，他伸手隔着桌子拍了拍何天一的肩膀：“今儿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我想了一下午也没想通我到底烦什么呢，结果你一句话就戳中重点了，真不愧是总裁啊！”
何天一：“……”
他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自己今天出来这趟到底算对还是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