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突然落下的雨来得很凶猛,云子衿挑开车帘,通过一道小缝隙看着外面的世界。

就在刚刚,她利用荣栖找她的功夫出了云府,又借口有事支走了荣栖,给商队一些银子,将自己的生母云氏送出了云川城。作为现代人的敏感思维,当听闻府里的丫头提到很多人都得同一种病时,云子衿第一反应便往瘟疫上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母亲在城中无人照应,若是真染上瘟疫恐怕病死在家都无人知道。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荣栖对她多加关照,可是多年来习惯性的防备令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所以,除了丫鬟瞿麦以外,没有人知道云氏在何处。不过说来也要肯定云子衿的调养计划,在云氏发烧好后,经过瞿麦隔三差五的调养,云氏的体质的确有所好转。本来云子衿计划的开店,却又因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给暂且搁置了。

街道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这几天来本来便见少的行人因这场雨便更加少了。所以,当街道上有一个人不慌不忙地淋着雨走,便显得十分的突兀。

云子衿望见被雨水浇得通透的沐疏,本来不想管闲事,不过犹豫一番,还是让车夫在沐疏身边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云子衿唤道:“沐少爷!”

隔着雨,沐疏有一瞬的错愕。她不是应该和荣栖在一起吗,怎么一个人在马车上?甩了甩头,他突然想起,他昏迷了两天,那都是两天前的事了。

“沐少爷,快上来,雨这么大,小心着凉!”云子衿焦急道。

“谢谢子衿。”沐疏收起心思,踏上了马车。

“我先送你回去。”云子衿压低声音道:“如今特殊时期,沐少爷最好不要随意外出,尤其是淋雨。”她其实还想说免疫力降低容易被传染的,不过又懒得再解释什么是免疫力。

她关心他?沐疏冷笑,若是没有经历这场病,他或许还会感动,可如今……

“子衿,你怎么一人出府,难道你母亲同意了?”沐疏眨了眨眼。

“母亲并不在家中。”云子衿望着沐疏有些发白的脸色道:“沐少爷怎么就这样在雨里淋着,脸色还这么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想了想,沐疏道:“是啊,子衿,我遇到了一件难事,不过刚刚被雨一淋,反而清醒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

“那就好!”云子衿淡笑道:“不过我没你那么自由,我不敢冒着生病的危险去淋雨。”

“你总是那么理智。”沐疏笑得很无力。

云子衿诧异道:“你好像很了解我?”

“想要了解就学着慢慢去了解了”,沐疏望着云子衿的眼睛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我呢?”

“沐少爷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心思细腻温文尔雅却又不失幽默。”云子衿道。

她果然委婉拒绝!沐疏不在意,那么容易便不是云子衿了,他就算报了仇也没意思,且慢慢来好了。

马车不快不慢,不过还是不多时便到了沐疏位于城西的住处。

见云子衿递来唯一的伞,沐疏笑着推开道:“我反正已经湿成这样了,再多点儿雨也没什么区别,倒是你若是真感冒了,可就麻烦了……”说着,便掀开车帘跨了下去。

兴许是因为病了两日只喝过一碗水,沐疏刚下车便觉得一阵头晕,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云子衿急忙撑伞下车,蹲到沐疏旁边,急唤道:“沐少爷、沐疏,你怎么了?”

恍惚间,从眼缝里只看到头顶的粉色油纸伞,一双略带焦急的眼,还有伞边缘雨水连成的线。

再次醒来,沐疏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见床头坐着的妇人,沐疏虽然知道云子衿应该走了,却还是问道:“林嫂,刚刚那位姑娘呢?”

“她在外间,奴婢叫她进来?”

“好!”她怎么还在?沐疏甚为诧异,以她冷清的个性应该早回去了才对,又怎么可能等到自己醒来?

云子衿走了进来,见沐疏已经醒过来,便道:“沐少爷,如今城中已经开始瘟疫,大夫很难请,而我自己看过些医书,刚刚你晕倒时已经替你把过脉了。应该是身体虚弱,好好调养几天便能好。你虽然练过功夫,不过也得平日多注意,每日三餐不能落下,多养几天便会没事的。”说着,便有离去之意。

“谢谢子衿。”沐疏坐了起来。

“既然你没事那我便回去了。”说着,云子衿便要往外走。

“子衿——”沐疏连忙起身,从后面拉住了云子衿的手。

“沐少爷还有什么事?”云子衿甩了甩手,然而沐疏却没有放。

“这些天你也小心,尽量不要外出”,沐疏突然笑了笑,苍白的脸上略过温暖的微光:“等瘟疫过去我再带你吃遍云川城的小吃!”

“好啊!”云子衿眼睛略略弯了弯,再将手往外一挣,抽了出来。

“我送你。”沐疏便要跟着出门。

“你身体还没好,别着凉了,马车就在门口,我自己过去。”云子衿说着,走出门来,将身后的门关上,沐疏便被隔绝在了里间。

撑开伞,云子衿往外走去。沐疏站在窗前,静静看着雨帘中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眸中神色柔和,手指却紧攥成拳。

“实在不能等了!”云似墨撑起伞,与云子衿告别,坐上了马车。本来要去北方谈生意,却因为连续多日的大雨耽误了下来。临行经过林氏成衣铺,云似墨想起几日前听荣栖介绍便顺便定了两身衣服,本打算回来后再取,现在估摸着已经做好,便顺道取了当做路上的换洗也好。

云似墨跳下马车,走进了店里。如今城里不少人染病,其余人也很少外出,因此铺子里格外冷清。云似墨在店里扫了一圈,见平时忙活的老裁缝也不见了影子。不过店铺既然开着,必然应该是有人的。

“林老板!”云似墨往里间走去,轻轻扣了扣半掩着的门。

依旧无人答应。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划过林霁月当日爽朗明媚的笑,又想起听荣栖说林霁月一人只身离开家乡,来云川城开店,一直独来独往。云似墨心中突然一凛,她不会有事吧?略略犹豫,便推开了里间的门。

地上有一女子晕倒在地上,云似墨快步过去,拨开女子面上掩着的头发,不是林霁月是谁?

“林老板!”云似墨唤道,接着,将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果然有些烫!

她不会也染上瘟疫了?!云似墨想了想,还是将林霁月抱起,放到了床榻之上。又急匆匆坐上马车,连敲了好几家门,这才找到一位大夫,同他一起,往成衣铺而去。

“大夫,林姑娘怎么样了?”云似墨担心道:“会不会染上瘟疫?”

大夫想了想道:“从脉象看,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这位姑娘只是刚刚患病,还不能妄下断言,不过我可以给你开一个方子,等姑娘服下,再好好观察。”

“那就谢谢大夫了!”

送了大夫回去,云似墨外出抓了药,见林霁月身边连一个丫鬟也没有,轻叹一声,便将她抱上了马车,往云府驶去。

“二哥,你怎么没走?怎么回来了?”云子衿正在房中看书,见云似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不禁有些疑惑。

“出大事了!子衿,我回来时去了父亲那里,听他说如今连降大雨,云河泛滥,荣少爷家的船只损失惨重!”

“怎么会这样?”云子衿蹙眉道:“每年夏天不都大雨么,怎么今年也就是下了七八天,便发生水涝了?荣家的船只上可运载有粮食?”

云似墨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这次水涝突然爆发而且气势汹汹,下游已经有几座城被淹了。荣家本来也不是这么急的,往年都是汛期过了才运粮,不过今年因为同我家合作,又不愿耽误别的单子,因此今年便提前开始运送米粮,哪知道却出了这样的事!”

“那怎么办?”云子衿道:“爹爹和大哥那边怎么说?”

“我们将米粮交付给荣家代为托运时,已经点清了数目,也做好了交接的手续,现在在运送途中出事,自然是需要荣家承担的。”云似墨叹道:“若是放在平日,你和荣少爷又有婚约,这件事倒还好处理。可是荣家另外一批运送的船只也都出了事,所以这次即使荣家能够站起来,没有多年也很难恢复!”

云子衿眸中微光一闪:“二哥的意思是爹爹可能因此要求荣家赔偿,还可能借此解除婚约?”

云似墨点头:“不错,经过此事,荣家在家世上,已经落入末流,很难再与我家并肩了。母亲必然不会让你这样嫁过去,而是会重新物色一个与我家门当户对的,即使你嫁过去可能做妾。不过只要是对家中生意有帮助,都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