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这注定是一个黑暗的夜晚,

天空中诡异的没有月亮,也没有任何星星。

世界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光明,暗淡了许多。

宁中则已经安歇了,她今日几度遭逢大变,精神也有些疲惫。杜白劝着早早宁中则安歇,可是这位倔强的女侠仍是撑着不睡,想要问清楚敌人的信息,并计划着要为岳不群报仇雪恨。

对此杜白向宁中则表示,此事既然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又是下一任的华山派掌门,这报仇的事自然要由杜白去做。

杜白请宁中则放心,为岳不群复仇的事情,他已经有所安排,并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宁中则的心中,已经对杜白有了一定的信任,她见杜白对于报仇的事情再三保证,也就暂时安下心来,等待消息。

杜白等宁中则睡去之后,领着一群锦衣卫,带着几十匹快马,轰然冲出了知府衙门,朝着城外的黑暗深处奔去。

三更的夜,阴沉的可怕。

月亮还是不见的踪影,只有那幽暗的云层在苍空之中越积越多,越积越厚。

转瞬之间。

天际,已是黑茫茫一片。

无尽的幽云放佛已经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从空中慢慢朝着大地压了下去。

一种无比压抑的感觉慢慢充斥在天地之间。

连呼吸都冷了。

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有点聪明的人应该选择躲躺在家里睡大觉,或者最低也要躲在一个角落里不出来。

但无论怎么样,总比一个人在荒郊野地外流浪要好得多。

可是就在此时此刻,距离长安城三十里的郊外,就有一个雄赳赳的大汉,披头散发,带着浑身血迹的,静静的在寒风中坐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

月黑杀人夜。

这个大汉知道自己作恶多端,但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厉害的人物,竟一连派了几十个神秘的杀手来围剿自己。

若非自己的轻功不错,跑的又快,逃亡的经验也算丰富,要不然,这次就真的栽了。

大汉留下错误的信息,引敌人追错了路,自己又向相反的方向逃了几里路之后,还没有遇到追兵,心中想到应该是将敌人甩开了。

大汉知道自己早晚有一日会遭到报应,但他毕竟还是一个惜命的人,不想这么快就早死。如今他受了几处重伤,急需找一个安身之地修养。

但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又有什么养伤的地方呢。

无奈之下,大汉只要沿着山道走,希望可以遇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

这时,空气之中,隐隐约约传了一阵酒香。

大汉的鼻子极其灵敏,他鼻头微动,嗅了几下,顿时精神一阵,神情大喜:

“哇......好香的酒。嗯?这种香气,莫非是来自西域的极品葡萄酒,哈哈老子有福了。”

大汉沿着香气一路前行,走过了几个小道,居然来到了一个茶摊子面前。

这个摊子十分的简陋,仅仅有一张桌子,两个板凳。周围的四角插着四根竹竿,上面披着一层很旧很旧的麻布,麻布上还破着几个洞,看起来十分的寒酸。

茶摊里早已坐着一个人,赫然正是深夜出城的杜白。

杜白坐在如此简陋的地方,他是在等人,他也很有耐心。

凌乱的寒风中,杜白的神情始终从容不迫,没有半分急躁。

渴了,他会喝一口酒,冷了,他也会喝一口酒。

他酒喝得很慢,不疾不徐,因为他知道,他这次等人的时间也许会有点长。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白脸小子,喂,小白脸,识相的,把你的美酒交出来,不识相的,老子一刀劈了你......”

大汉人未到,他的声音却在苍茫的夜空里远远的传了进来。

杜白抬起了头,目光不善的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大汉像一个强盗一样,蛮横的闯进了茶摊,他走近朝着杜白仔细一看,突然‘咦’的一声,惊讶道:“你的身形怎么好眼熟......是了,我曾经远远的望了一眼你的背影。你是长安城的杜大善人。”

“你认得在下。”

杜白眼神一眯,冷如冰霜精芒一闪而逝。

大汉没有察觉到杜白隐藏的杀意,反而豪爽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老子田伯光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前段时间去长安城的时候,一夜之间,连盗七家大户,若不是听到你的名声好,老子早把你家也抢了。”

“看来你真认得在下。”

杜白平淡的神情突然叹息一声,又举杯饮了一口葡萄美酒。

杜白的从容镇定令田伯光感到有些意外:“知道田伯光的身份你居然也能坐得住,你倒也有几分胆色。”

“你这是要来抢我在下的酒吗?”

杜白淡淡一笑。

田伯光以为自己江洋大盗的身份被人看不起,大受刺激,怒哼一声说道:“放心,老子那天不会抢你,现在也不会。不过以后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名声都是装出来的,不然的话,嘿嘿......”

田伯光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

现在田伯光不会对杜白动手,若是有着一日田伯光知道杜白是一个伪君子之后,那是一定不会放过杜白的。

杜白能感觉到田伯光的话是真的。

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人,

可以杀人放火,可以奸.淫.掳.掠。

但很少有人说话不算数的。

因为黑暗中的独行客往往是骄傲的人,骄傲的人很少失信。

因为他太骄傲。

杜白的眼神盯了田伯光一会,突然叹息一声:

“可惜了。”

“可惜什么?”

田伯光好奇问道。

杜白举着酒杯,朝着田伯光晃了一晃,接着叹道:“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一个采花淫贼,倒也算的上一条盗亦有道的好汉。”

“小白脸,你胆敢看不起我。给你几分面子,别不识好歹,真当老子不敢杀人吗?”

田伯光闻言大怒,他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朝着桌上狠狠的劈下。

刷!

犹如一记闪电从田伯光的手中划过。

那刀光竟直直的穿过了厚实的木桌。

轰然之间,桌上的一角放佛被狂风吹过一般,猛然被击飞了出去,远远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杜白看了一眼田伯光猛地爆发的刀光气劲,微微的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被田伯光砍断一角的木桌,再次叹息到:

“可惜了......”

“你.......”

田伯光见杜白的表情,放佛自己引以为傲的刀法还不如这快烂掉的木桌一样。田伯光何曾被人如此轻视,当即气的就要动手。

这时杜白却突然又拿出了一个酒杯,朝前退了过去:

“别急,喝口酒吧。”

田伯光一愣,并不接过酒杯,反而冷笑一声,对着杜白说:“怎么,怕了。”

“在下知道你想喝酒,而在下也觉得你值得喝喝一杯在下的美酒。”

杜白微微的摇头,看田伯光似乎不信,又补了一句:“这世界上,很少能有让在下害怕的事情。”

田伯光迎着杜白自信十足的眼神。愣了半晌,忽然洒然一笑,接过了酒杯,昂首把葡萄美酒一口饮下。

唏......

田伯光美酒入吼,只觉得酒香四溢,醇美无比,果然不愧是极品美酒。

“杜兄,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唬人的,但你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当真了不起。看来你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杜大善人呐。”

喝了杜白的美酒,田伯光看他的顺眼多了,连称呼也变了。

杜白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声音仍是平平淡淡,

“在下只是胆子大而已。”

“哈哈哈哈。”

田伯光大笑了几声,直说道:“有趣。这半夜三更的,荒郊野岭的。胆子小的人还真来不了,对了,对了杜兄,你怎么这时会来到这里。”

杜白慢慢放下酒杯,向远处的幽暗深处望了一眼,唏嘘一声:“在下即将踏上一段旅程,心血来潮之下,特意过来观望一下前程的道路。”

“哦,杜兄想去什么地方。”

田伯光好奇问道。

杜白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江湖。”

田伯光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杜白会说出这两个字。但他也明白这两个字的分量。

江湖上刀光剑影,处处尔虞我诈,稍一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危。

就连田伯光自己,今夜不也是被人伏击,差点丢了性命吗?

田伯光望着眼前的杜白,这个少年容貌英俊,气度不凡,像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富家子弟。

可是这种没有经过风浪的富家自己,田伯光见得多了。

这些少年不懂得江湖是什么,也不明白武林是什么。

他们只是听多了江湖中一个个才绝惊艳的人物,一段段荡气回肠的故事,

就以为江湖一定很精彩,武林一定很厉害。

他们对江湖和武林充满了向往,一心要去闯荡江湖,闯出个名堂,好扬名立万,大出风头。

田伯光以为杜白也是一个被热血冲昏头的毛头小子,忍不住叹息一声,放下了酒杯,认真的问了一声:

“杜兄,你知道什么是江湖吗?”

“五湖四海之内,三教九流之中。江湖......无处不在。”

杜白文绉绉的回答让田伯光一阵愕然:

“哦这解释倒也有意思,那什么又是武林呢?”

“江湖中,以武称雄,这遍地林立的武道门派,统称武林。”

杜白的回答依然简单。

田伯光也挑不出什么错处,他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杜兄,你倒也有几分见识,可是江湖,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杜白点了点头,对田伯光的话并不反对:“在下知道,江湖中最常见的是人心的险恶。而险恶的人心,却比什么东西都要可怕。”

“看来杜兄是个有故事的人,可以说来听听吗?”

田伯光见杜白知道江湖人心险恶,就明白自己小觑了眼前的少年。

现在离天明还好几个时辰,自己也是受了几处重创,跑不远的,不如好好休息。

田伯光好色成性,是一个大大的淫.贼,让他跟杜白困在一个茶摊里,也是倍感无趣。

田伯光无聊之下,忍不住就想听听杜白的故事,权当是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