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癌症?她得了癌症?这怎么可能?”闵娴雅呆滞的望着两个剑拔弩张又各自沉默的男人,眼中满是恍然大悟,“难道说当年她丢下外婆不辞而别,是因为这件事么?那么,我们都错怪了她,都误解了她,傻啊,为什么她不告诉我们。”

“是我的母亲给她打了麻醉针,强制性将她带到美国的,”钟教授闭着眼叹息,“这件事你们应该有知情权,她为了逃出来没少受皮肉之苦,就算你们没有经历过,也应该可以想象出来,那种至亲身亡和无家可归的绝望,是永远说不出口的痛。但她很坚强,一个人硬撑着走完了那段旅途。”

窗外漆黑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注定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闵娴雅闻言,伸出手拭去脸颊的滚滚热泪,“老天保佑,幸亏她遇到了你,若不是你,她一定没有今天。”

钟教授倚着床慢慢蹲下,一抹复杂的心痛浮上心头,望着依然原地伫立的温庭远,他撇过脸去,带着鼻音颓然问,“现在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你还是希望她和我离婚么?我只问你这么一句,就这么一句,回答我。”

他的目光一直在远方轻微游移,带着失魂落魄的茫然,此刻他收回了视线,终于开了口,“你知道她刚刚对我说什么吗?”

钟一怔,疑惑的看着他淡淡失神的眉眼。

“你不知道你在她的心中多重要。”他无奈的望天,在他骇然的目光中轻微艳羡叹息。

“温庭远,”钟摇头,一字一句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点头,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我私人的秘密。”

“不必了,我想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他颓然转身,身影苍凉,他对他说,“她永远都是你的,我早已经接受这个事实,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与她都不会再有结果。”

钟教授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清瘦颀长的背影。

闵娴雅追上去,他走得飞快,上了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他一边开车,一边将手狠狠的砸到方向盘上。

这无可宣泄的悲痛。

她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我什么人。

超乎寻常的速度并没有令他感到刺激,在重重的夜色浓雾中,他惟一能感觉到的是赵清雅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终于他闭上眼,汽车戛然而止,他绝望的意识到这七年的时光已经轰然倾塌。

医院宿舍。

“知道就知道了,”她坐在宿舍的桌子边一边哭,一边扯着纸盒里的纸巾擤鼻涕,“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我的错,我干嘛要哭!”

说完又趴在桌子上哀嚎,“啊啊啊啊,没脸再见他了怎么办,他一定会嘲笑我的!”

“雅雅,你开门,”doctorchong敲门,“我有话跟你说。”

“你还敢说!”她一脸悲戚打开门,抓起一叠报纸裹成筒往doctorchong身上噼里啪啦的打,“长舌妇!这下好了,你开心啦,你满意啦,叫你嘴贱,叫你手贱!”

他一边躲一边解释,“你就知道怪我,本来他也没准备看的,谁让你在人家面前不客观不理智不冷静,一下子就暴露了目标,喂!”

“你还敢怪我!”她丢掉报纸,叉起腰,“钟,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欠揍!”

“好了我老实交代,”他举手投降,“本来不想给他那张CD,但是这次新发表的SCI文章,温真的帮了我很多忙,他几乎把他的私人资料都给了我,所有的临床标本都是他提供的,还有很多数据也是他统计的,他做了个什么软件就搞定了一切,节省了大半的时间,我就是以身相许也无以为报他的帮助啊。”

“你!你再说一遍!”她气急败坏,“你还敢对他产生想法?合着你跑到中国来就是为了跟我抢男人的!”

说完,她黯然坐下,“算了,他这下知道**应该也不会再见我了,反正宿舍也不能再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doctorchong挨着她坐下,“怎么,想通了要跟我走?”

她沉默片刻,对着他说,“我要去墨西哥。”

“什么?墨西哥?”他气不打一处来,“脑子里种了仙人掌?去墨西哥干什么!有病啊!”

“去找我的死党,一直想去一直没有时间,这次终于如愿了。”她把下巴搁在椅背上,十分认真的说。

doctorchong看着她,试探着问,“去找洁斯卡么?”

“恩,前段时间她在MSN上联系我,让我去找她,”赵清雅托腮,“正好我也没地方去。”

“我建议你先做个检查,”doctorchong说,“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去面对。”

“不去,”她垂头丧气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是个没勇气的人,我打算和洁斯卡天天去吃喝玩乐,把温庭远给我的钱全部花光。”

“她说的话就是比我管用,”doctorchong吐槽,“学渣二人组因为挂科而产生的友谊真是万岁,我说的你什么都不听,洁斯卡的话全都是圣旨。”

她怔了怔,终于破涕为笑,“洁斯卡哪有你重要?你还得帮我收拾行李呢,钟,让我们忘记这里的一切,轻装上路,踏上各自的旅途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真好,我终于可以自由自在满世界跑了。”

卸下心中最沉重的那个包袱,她忽然发现自己轻松极了。

虽然明知道这种自由很短,但她从未如此的幸福过。

看起来没多少东西的员工宿舍,杂七杂八收拾出很大一堆,她自言自语的说,我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东西?难怪会变成月光族,这些怎么处理,只能拿去丢掉了。

哼哧哼哧扛着箱子,去楼下丢弃,她拍拍手,“啊,真是轻松啊。”

忽然之间,她的手僵在半空,因为她看见温庭远和卢佩琪一起从自己眼前经过。

温庭远穿着白大褂,表情十分严肃,大概是和卢佩琪在讨论病情,卢佩琪不时的点头,看见她穿着睡衣素面朝天的站在楼下,两个人都愣住了。

“赵清雅,”卢佩琪上前一步,“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喔,丢……丢垃圾。”她紧张的回答。

“丢了这么多东西,”温庭远诧异的看了一眼,“你是准备搬家么?”

“喔………”她挤出一个微笑,“是啊,辞职了……也不能住在这里了,但是很担心。”

“担心什么?”他微微蹙眉。

“当然担心啊,不知道最后我的拥抱和吻别能不能从你那儿讨到!”她眯着眼睛望天,无奈的耸耸肩。

他一下子哑口无言,侧过脸去不说话。

“你是打算回美国么?”卢佩琪急了,“我弟弟说想见你一面,现在他的眼睛恢复了,成天闹着要和你比赛打游戏呢。”

“真的吗?”她瞬间激动起来,“佩真他真的好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卢佩琪说,“之前一直情绪很低落,也很少跟我们讲话,怎么就和你聊得来。”

她舒眉浅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因为我们曾经同病相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