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你们怎么会这里?!”

没有了权势做庇护,没有了雁姬拦风雨,骥远和珞林日子自然不好过到了极点,眼睁睁看着原本还算兴盛家业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被扣上了个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大逆不道罪名不算,还被抄了家封了府,落得个身无可依,只能呆愣愣看着原本对自己二人尚算尊敬下人走走,逃逃,如若鸟兽散,压根没人管他们死活,一般平民百姓亦是非但没有半个人可怜他们,反而皆是朝她们指指点点,几嘲笑。

从前,二人所过日子虽比不得宫里头那些个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却到底是被从小捧手心里宠心眼里,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如此,一朝从云端掉入了地里,这般差异自是让他们深觉备受屈辱,脑子一热之下,竟是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后脚赶着努达海月前脚双双逃出了京城……骥远珞林想得很天真,满心满眼以为只要离了那个满是冰冷无情地方,就再也不会有人来嘲笑他们,侮辱他们,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只要身京城,即便荣华富贵已是过眼云烟,即便雁姬对他们也死了心失了望,但单凭着那怀胎十月羁绊,却也总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饿死街头,总会给他们一餐温饱,而当他们昏了头铁了心踏出了京城那一刻,亲手将这后一点转机消磨殆时候,二人才算是真将自己逼上了一条不死不休死途。

被努达海月卷走了不少财物,剩下又数被官服抄入国库,骥远珞林正可谓是孑然一身又身无半点长物,饿极了逼急了,二人也不是没想过用武力抢些干粮来果腹,却无奈以往习武太不用功,得过一两次手后便被打连牙都找不着,饿上添伤,情形难……二人慌了,乱了,第一次意识到雁姬说话可能是对,第一次意识到离了雁姬庇护,自己二人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是事到如今才意识到这些却显然已经太晚了,他们本就是代罪之身,再加上旗人无诏不得出京,违者斩之律令,他们已然是回不了头,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努达海月二人既然卷走了财物,只要找到他们或许就能够改变一切,半推半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头。

被苗人抓住,骥远和珞林原本以为自己二人再没有了生还希望,怕是临到了了只能被人剥皮拆骨吞入腹中,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苗人商议过片刻之后,竟是没有朝他们下手,只是将他们囚禁寨中,而这时,见到了寻而不得努达海月,二人不由得顿时大喜过望,只以为受了磨难之后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可还没等他们喜上眉梢再说上什么,却是只见到对方跟自己二人一般被捆了个扎实,如同兜头一盆凉水,直让他们从头发丝凉到了角质尖,粉碎了后希望——

“……你们,你们怎么会这里?”

正如同看见自己顿时蔫了骥远珞林二人一般,原本将所有希望都寄托自己一双儿女身上努达海见到此景也是如遭雷击——

“你们,你们不应该京城好好侍奉额娘么?怎,怎么会这里?天哪,你们这里,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你还有脸问我们?!”

没有了希望,没有了生还可能,骥远和珞林二人不由得顿时萎靡了下来,听到对方这番劈头盖脸责问,也再没半点好声好气,直接冷笑出声——

“你们这两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人,居然还好意思质问我们?”想到一路上艰辛,骥远憋红了双眼直接朝努达海吼了起来,“若不是你们光顾着自己逍遥活,光顾着自己什么狗屁爱情,我们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们……”

“呵,你倒是还记得玛嬷?”

经过了这一系列种种苦楚,珞林也再不复以往天真活泼,怒视着慌不自觉二人,语气极为尖锐——

“玛嬷死了!你们明明知道家里没有了入项,一切都只能靠剩下那点子家底苦苦撑着,下人们月例要发,大夫出诊诊金不是小数,药材粮米皆是要银子,你们却还趁着我们不注意时候卷了财物一走了之,你们这不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么?弄成现这样你们可满意了?逼死了玛嬷,逼得我们落得这番下场,你们可满意了?!”

“……什么?额,额娘死了?!”

“玛嬷本就被你们气得不轻,下人没了月例一个比一个怠慢,大夫也不愿意没钱收白干活,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就不要说那贵得要命药材汤药,如此这般,玛嬷能不死么?你可知道玛嬷临死之前说了什么?说这辈子做得大错事就是没能幼时将你掐死!”

“不,不会,我是额娘骄傲儿子,额娘不会这样说我,不会……”

“是啊,你是她骄傲儿子,可后玛嬷不就是被你这么个骄傲儿子给活活逼死么?还一并连累了我们,如果对于玛嬷来说,她做大错事是没能幼时就将你掐死,那么对于我们来说,这辈子做大错事便是投错了胎让你成了我们阿玛!”

“你们!”

“还有你!”珞林压根不想再看努达海一眼,直接调转视线看向了一旁跟没事人一般月,“就是因为你这个不要脸女人出现,才生生毁掉了我们一切,不然我现还是他他拉府小姐,骥远还是他他拉府大少爷,你这个命贱贱人,克死了你阿玛额娘兄弟姐妹不算,居然还拖垮了我们整个他他拉府,今天你落得如此地步,都是你报应,报应!”

“你怎么……”

“我为什么不能?你以为自己现还是高高上格格?你以为克善还会来救你?”珞林恨不得将月活生生吞入肚子,“宫里早就当没了你这号人,克善也说他姐姐好生生宫里礼佛,哈哈,机关算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被皇家除了名弃子,你也不过是个弃子!”

“不,不会,克善不会这样对我,他说过我是他贴心姐姐,一辈子会保护我,他不会……”

“报应,呵,这都是报应啊……”

听着珞林与努达海月之间唇枪舌战,想到那恍如隔世一般从前身他他拉府中乐岁月,骥远眼神空洞,神色木然——

“为了你们,我背叛了额娘,为了你们,我逼走了额娘,为了你们,终于使得额娘终放弃了我们,今天,落到这个地步,是我报应,是珞林报应……”骥远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努达海月,“而你们,你们背叛了家人,违逆了世人,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也是你们报应,是天理循环,自食恶果报应……”

三人因着骥远这一席话顿时安静了下来,可是他们命运却没有因此终止,苗寨领头听着四人对话,不屑挥了挥手——

“原本以为抓了几个有用人回来,却没想到都是这样看不入眼东西,既然没了利用价值,咱们也不必浪费粮食白养着他们,兄弟们,咱们养宝贝不是还没吸够精血么?还不拿出来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苗人蛊虫极为厉害,虽不会让人一次致命,可却会反反复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四人被折磨得再没有一点人模样,神志也随之涣散,而直到他们被吸干了后一滴精血,终于面向死亡那一刻,骥远却也不知道是彻底疯魔了,还是冥冥中有所注定一般,口中仍喃喃自语着那一句——

“报应,这,都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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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打定主意,准备离京了?”

努达海等人虽然没能苗寨中再生出什么风浪,对于苗人而言没没有丝毫利用价值,可是随着战事如火如荼,却也不妨碍苗人将那四具被折磨得几乎体无完肤尸首震慑一二,几人已死消息自然也就辗转传回了宫里——

“是,奴才方才已朝母后皇太后娘娘陈诉此事,现下里这番是特特来向娘娘谢恩。”雁姬恭敬福了福身,“奴才本不是什么心有大丘壑之辈,若不是幸得娘娘提携,此时怕也早就深陷泥潭,不得自拔,娘娘恩情奴才铭感五内,来日若是用得上奴才地方,奴才必然竭所能以全此情。”

“我帮你,可不光是图着你回报,而你也不需这般妄自菲薄,你是个聪明人,若不是受了身份限制,比起我,怕是也只强不差……”

景娴虽然与雁姬没有过多深交,可从寥寥几次接触中,却也能感觉得到对方跟自己性子极像,说起话来不由得便多了几分真心——

“只愿你不要怨我出手太不留余地便好。”

“娘娘言重了。”

雁姬是个一点就透人,听到这话头自然明白对方意思是指骥远和珞林,而见到同床共枕几十年夫婿以及怀胎十月儿女终落得个这样下场,雁姬心中虽然也不是不唏嘘,可看着后他他拉府都已经落败成那副样子,几人却还是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除了唏嘘之外却也再没有什么旁多少遗憾——

“娘娘对于奴才庇护,奴才看眼里,记心里,若是没有您与母后皇太后出手相助,今日奴才怕是也没这个机会再战这里,而就是暂且撇开这些不谈,奴才也知道若不是娘娘手下留情,他们二人早就努达海月获罪之际便会被牵连落狱,只是想来也是奴才教养不善,让他们太过偏执妄行,才会终酿成今日大祸……路是他们自己选,苦果也是他们不管不顾硬要种下,昨日因今日果,只愿他们能谨记此中教训,来生不要再重蹈覆辙。”

“你能想明白,倒也不算枉费了我一番苦心。”都是当过额娘人,景娴自然明白那种儿女是心头肉心情,看到对方真放下了,而不是将此事隐藏心中耿耿于怀,不由得彻底放下了心,“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奴才阿玛额娘年事已高,从书信上头知道了奴才这儿情形,也很是着急上火,眼下里事情终于解决了,奴才自是得回阿玛额娘身边好好侍奉,而奴才兄长担心奴才以后身无可依,也从旁枝表亲中寻了一户人家给奴才过继了个儿子,想来以后也算是上下周全了。”

看着雁姬一如既往明艳面容,和满怀满足神色,景娴也算是落下了一颗心中大石,欣然点了点头,一边听着容嬷嬷传来信儿,一边目送着对方一路出了宫门——

你生命中战争已然数过去,而本宫战争却是又一轮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月剧情完结,鞠躬~/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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