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努达海,努达海!”

“噢,月牙儿,月牙儿!”

“努达海,马上就要进宫了……”月看着那近眼前宫门,强作笑意,却怎么都掩不住眼底哀伤,“你身为大将军,是肯定少不了加官进爵,只是像我和克善这样没有了依靠王府遗孤,却实无法想象宫里头会是怎样一番情形,你……”

“月牙儿,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心里,我努达海就是这样人?”仍是浑身使不上力,只能被人生生架着一步步往前挪努达海,听到月这话儿,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生出力气,双臂猛地一振,“你放心,等到入了宫见到圣上,我一定会向圣上请求迎接你姐弟二人回府,给你们一个崭家!”

“真吗?”月闻言猛地一抬头,原本暗淡眸子里也陡然生出了一丝光彩,“努达海,你说是真吗?我真可以跟着你回府?真,真可以再有一个家?”

“当然,我努达海什么时候食过言?”努达海也不顾上现下里自个儿这幅极为狼狈模样,眼神很是深情,“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全世界好温暖乐一个家!”

“努达海……”

“月牙儿……”

“将军,格格!”

弘明看着眼前这仿佛唱大戏,且还越演越烈两人,只觉得额角炸炸疼——按照他原本所想,是压根不准备让努达海和月出来露面,就打算一直这样抬入宫算完,可是他算盘虽然打得好,却怎么都没想到主子爷会弄出这样一手神来之笔……那郊迎又岂是一般人受得起?而暂且不说这个,也撇开努达海和月有没有这个资格,当不当得起这一说,单凭着主子爷那点名道姓褒奖努达海和抚慰月口谕,他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再将这二人藏着捂着不是?

而打从将二人提溜出来,看着他们全然一副重获生天样子,弘明就知道多数要坏事,只是这一路过来,他却也到底有了对付这二人经验——量拉开距离,压根不给他们开口机会!

心有所思,行有所动。

先一边扶着努达海上前一边朝自家堂兄弟等人猛使眼色,三五两句迅速走完那让人胆颤郊迎过场;再又依着主子爷那唯一着调旨意,飞安抚好军中兵丁,命其等各自回营,等候上头旨意;后打着内眷入宫只能走神武门幌子,架着这半死不活努达海和满怀衷肠月避开人群,一路上走得飞……看着这巍峨宫门终于近眼前,弘明只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亲近感,可还没等他松上一口气,眼皮子底下好不容易逮上机会二人却又交流起了感情。

该死,什么叫做不知道宫里是个怎样情形?宫里太后皇后各位娘娘都是豺狼,都是虎豹?还有什么叫做你一定会请求皇上迎接他们回府?你是哪个牌位上葱,就算这格格世子再不着调,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抚孤?

看着那不远处神武门侍卫因着他们这儿闹出动静而频频侧目,弘明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也管不上其他,一心只想先堵住这少说一句话仿佛就会死二人嘴——

“将军,格格,这宫门重地,不得喧哗!”

“……你!”

“是是是,我恶毒我冷酷我无情……”看着这二人有志一同朝自己瞪大眼睛,张嘴又要口吐神言模样,受荼毒受得多,以至于现风雨不惊弘明却是一点都不想让自个儿耳朵临了还遭一回罪,抢先一步便直接接过话头,“只是这任凭您二位再善良再高贵再仁慈,也总归大不过天家规矩去不是?难道您二位还准备让主子爷和各位娘娘久等?”

“这……”

“看来将军和格格皆是没有异议,如此,我便做一回主儿了。”弘明压根懒得给对方说话机会,大手一挥,“来人,请格格世子入宫!”

“月牙儿……”

“将军,您不是等会儿要请求主子爷迎接格格回府么?何必急这一刻,万一耽误了正事岂不是不美?”

好人都被你们逼疯了!

看着努达海因为月一步三回头入宫,而突然激动秋来努达海,弘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僵硬着脸再度一挥手,干脆让人直接架起努达海就往回走——

“将军,您身子不好,还是少说点话,留些力气面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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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们已经到了?”

皇后虽然对月二人已经存上了不待见,可是归根究底说起来,端王爷却也到底算是为国徇身,而且不说远有一干端王旧部盯着瞧着,就凭着眼下里前朝那股乱腾劲儿,这便是个天上白掉下来向下施恩好机会,而此外,再想到熹妃那儿马上就要闹出来热闹,端坐中宫宝座之上几十年皇后,又哪会白白错过看大戏机会?

“让他们进来吧。”

作为这后宫里大主子皇后发了话,这上至宫妃下至命妇自然是莫敢不从,可是这话又说回来,除了熹妃因为想再度仿照孝庄文皇后例子,给自己掰回点场子,对于这一姐一弟到来表现出莫大热情以外,宗室命妇们呢,皆多是跟着自家爷们儿,正眼睛珠子不错儿盯着前朝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动静,对于这显然已经人死如灯灭,没有端亲王庇护,以后很难真正得势孤女孤子,压根是生不出什么兴趣,再加上皇后又碍于深觉月此人难以入眼,打着这热孝未过,不宜铺张名头,并未广请宗室,便是心中有数,顶多各自备了点子礼,全了脸面便算完。

而住这后宫里头女人们,倒皆是来了个全,只是暂且不说眼下里弘历还没正式登基,后头自然就还轮不到册封,上上下下还有得忙活,就是想到这端王世子年岁尚小,保不齐就得找个妃嫔总揽这小世子琐事,无子女人们有些意动,却又被熹妃横插一脚去了念想,便就也只多是当宫里添了个人,凑上点子热闹便算完。

如此之下,除却心思大相径庭皇后和熹妃,便只剩下得了消息,一起等着大戏开场景娴,以及得了自家婆婆耳提面命要关照来人富察明玉,想要看看这来究竟是何方神圣,可还没等她们将各自小算盘打完,便是陡然见到两个通身寡白影子从外头慢慢移了进来,看得上上下下人皆是一愣——

皇家规矩多,宫中规矩就大。

这深宫内院之中,除却这帝后驾崩,视为国丧,前朝后宫皆少不了去红服孝,一宫主位以上,当得皇子公主庶母名分宫妃薨逝之时,亦当得起小辈守孝外,即便是皇帝亲兄弟,亲姐妹,亦或是权势再大铁帽子亲王崩逝,也都碍不到这天家宫中半点事儿,顶了天也就是派一二皇子亲临丧仪,表以哀荣……端王以身殉国,是可以多给点荣光不错,身热孝当中,理当着素守孝也不错,可是这宫里有宫里忌讳,穿着这一身寡白岂不是等同于诅咒帝后亦或是主位以上要不好了?

“月/克善,给母后皇太后娘娘请安,给圣母皇太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想到这里,甭说原本一心欢喜熹妃脸僵了,想到自家婆婆千叮咛万瞩富察明玉脸僵了,其余陪坐太妃太嫔以及弘历女人们脸僵了,就是早就对这端王府一干人没规矩有了心理准备皇后和景娴也僵了,可是她们却没料到,这还不算个完,接下来话是让她们脸色僵上加上——

那端王府就是这样教规矩?

这座女人里头要么是雍正后宫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要么是乾西二所小心谨慎了十几年,无论是哪一种,皆是从没见过这样请安法子——按照辈分,按照身份,这宫妃又岂是能够能太后摆一块儿来请安?而且第一次正儿八经觐见还居然敢不用参见,不用二跪六叩大礼,只用一般请安礼,这是哪来规矩?而就是先暂且撇过这一茬儿不说,这其余娘娘们没有受到正式册封,一句各位娘娘统括了也就罢了,可景娴却是先帝有着明旨必为贵妃,即便没有经册封礼,没有拿到金宝金册,这宫里又有哪个敢无视先帝意思?就是再退上一万步来说,这月克善刚刚入宫,并不知内情,可那板上钉钉中宫皇后,且位置还排得显而易见富察明玉呢?这不上赶着给人找不痛么?

真真是没规矩到了极点!

月克善此话一出,算是把这满后宫里大大小小主子皆是得罪个到了头,且不说一向看重自个儿身下位置熹妃和富察明玉彻底黑了脸,就是并不准备这上头去多作计较景娴,看着对方那副非但恍不自知,反而还满脸哀戚神色,也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好了,也别跪着了,过来让哀家瞧瞧。”皇后虽然也被月克善这才入宫,就接二连三惹出幺蛾子举止闹得心中越发不豫,可是这面上该做功夫却仍是免不了,于是,便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端王夫妇倒是养得一双儿女,就是可怜你们……”

“皇太后……”月一听到皇后提到自家阿玛额娘,先前对于自己将来未知命运惶惶,不由得顿时转成了哀伤,一时之间,只觉得悲从中来,“奴才,奴才,呜呜……”

这是什么情况?居然,居然有人敢打断母后皇太后话?!

“呵!”皇后虽然很是有些个心里准备,可几十年来顺风顺水,不光是后宫里头上上下下不敢逆其意,连着先帝爷也一向是对她爱重有加之下,看着这两人一而再再而三没规没距模样,却也仍是不由得黑了脸,“这好不说,却偏偏触动了你们愁肠,倒是哀家不是了。”

“奴才,奴才不……”

敢不敢你也已经冲撞上了!

皇后就算再是个好性子,就算这功臣遗孤再需得抚慰,可到了她如今这般地位,却也实不必再逼着自己将不喜当做喜欢,冷哼一声后,便也再懒得说半句场面话,直接打断话头刀斩乱麻——

“端王夫妇为国徇身,你二人乃功臣之后,哀家少不了要照拂你们几分,先前怕你们被这宫里条条框框束缚住了,原想着将你们送到哪个王公宗室之家,也算能享一番人伦亲情,只是……”

熹妃冷眼瞧着月这一番作态,全然再没有先前半分热情,可还没来得及将话头抛出去,却只见皇后将目光慢慢移到了自个儿身上,不由得陡然大惊,“……娘娘?!”

“只是你们到底是咱们爱觉罗家人,且圣母皇太后又很是体恤你们姐弟二人,怕你们到了陌生地方再生出什么愁肠,反而不美,便想着让克善跟其他皇子阿哥一起居于南三所,而将你养于身下,既能就近照看你们,又不分隔你姐弟二人,两全其美。”皇后压根懒得理熹妃那副大惊失色样子,凤眼一挑,“妹妹,哀家可就将月交给你了。”

“我……”

“嗯?”

看着月克善听闻此言一副如雷轰顶,满脸不情愿模样,熹妃只觉得心里膈应得可以,可看着面前皇后眼中显警告之意,以及自己先前巴巴找上门说话儿,却又不得不哑巴吃黄连,认了这么个栽——

“……一切谨,谨遵娘娘懿旨。”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给力,今天双!!!/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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