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关于段冰的秘密,王淑芝从未对人谈起。王淑芝这个人自幼对医术钻研痴迷,从小有个梦想,就是做一名光荣的人民医生，救死扶伤。可惜命途多舛没能考取职业资格，梦想一直被现实压抑。

后来在好友的资助下,王淑芝开办了一家私人诊所，就是在这间诊所,王淑芝遇到了段冰。

那时候席无的爸爸出国深造，段冰就在这期间和初恋情人混在了一起，眼见席无的爸爸即将回国,段冰却怀孕了，王淑芝为段冰做的人流手术,并且答应她为她保守秘密，可是段冰这个人生性阴狠多疑，手术之后便将王淑芝的诊所举报了，结果王淑芝的诊所因为手续不全被勒令关闭。

段冰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个握着自己秘密的王淑芝，却不想几年之后王淑芝在朋友的帮助下来到了A市的医院里做起了护士。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心虚的段冰开始讨好王淑芝，处处献殷勤，两家人成了朋友。而王淑芝也一直将秘密保守到现在。

王淑芝回到家之后，见苏挺的房间关着门，知道女儿在赌气，便将门开了个缝，道：“可以进来么？”

苏挺连头都没抬，在床上看书，王淑芝一脸鄙夷的盯着书皮上的《世界建筑史》几个大字，嘲讽她：“呦，能看懂？”

苏挺没理会她，假装看的很入迷。现在她有个做建筑师的男人，自己不好好学习学习，怎么能够有共同语言呢？

王淑芝把她的书本拿开，丢到床上去，从包里掏出一张单子，甩给她。

“这是啥？”苏挺没好气的问。

“你今天给我一张单子先斩后奏，我也还你一张。”

苏挺拿来一看，脸色当即就变了，抬头看着王淑芝：“脑血栓？妈，你…”

王淑芝故作轻松：“啊，刚检查出来的。”

苏挺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坐直身体紧张的问：“怎么可能！严重吗？”

怎么会这样，母亲身体这么好，怎么会这样。

王淑芝笑了，摆出一副瘫痪之后口眼歪斜的姿势，逗她：“我以后可能就这样了，你怕不怕？”

苏挺不停的摇头，不愿相信，大脑一片空白，反应了好一会，眼泪才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原来迟早会有一天，我们的父母也会变成小老头和小老太太，他们会有病倒的那一天，这一天总是来得很突然，很残酷。

王淑芝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用胳膊肘推了她一下：“哭啥？”

“起开，别碰我…”

“又不是绝症，死不了一点的，瞧你那点出息！”

王淑芝乐观的笑，嘴硬是她一贯的形象，却没想到苏挺闻言，突然一下子抱住她，像是考拉抱着没有果子的大树一样，放声大哭。

王淑芝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我最怕你这样，我就想要是有一天我瘫痪了，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可咋办。”

“这世上除了你，还谁敢欺负我呜呜！”

“对，我女儿最厉害了。你放心，我今天去找段冰谈了，她特满意你。夸你好，我心说那可不，我王淑芝的女儿当然好，到时候你进了席家，要是她敢欺负你，席无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饶不了她。”

“你别说了呜呜呜！”脑血栓，虽然不是绝症，可一想到母亲以后要受很多苦，心里就如刀割般难过。

“苏挺，你记住，以后做人家媳妇了，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起床不叠被，会被公公婆婆笑话的，婆婆炒菜你就帮着刷碗，要学会有眼力见..你…”

“妈，”苏挺将抱着她的手臂缩进，抬头做了个嘴斜眼歪的表情，极丑：“你要真变成这样了，不能动了，我一定把你小时候气我的全都趁机报复回来…”

“你个小白眼狼！”王淑芝被苏挺极丑的表情逗得乐出了鱼尾纹。

王女士，一直保护我的人，现在我长大了，我努力让世间一切烦恼都绕开你，甚至在你不认可席无的时候我选择了你，可残酷的现实总是让我力不从心，对不起，王女士，我会像照顾小婴儿一样照顾你，所以，有我在，不要怕。

...

67.

今天在医院碰见一个六个多月的孕妇叫张芸，很健谈，拉着韩美蔚扯东扯西聊了一下午，三点多才放她回病房休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张芸总是抱怨她怀孕最大的折磨就是睡眠质量不好，可韩美蔚却幸运多了，每天早上根本睡不醒，就像是昏迷了一样。恍恍惚惚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后背盗出了一层虚汗，让她不得不从睡梦中睁开眼，准备起身去个厕所，却在坐起来的时候吓得不敢动弹，因为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回来了。

美蔚扶着腰直起身，透过黑夜薄薄的微光往那儿仔细看，视线对焦之间才依稀读懂那个熟悉的轮廓，他的左手撑着头，拄在扶手上，双眼闭着，刘海垂在眉心一缕，安静的睡着。

韩美蔚忽然就精神了，坐在床上恋恋的看着。

他是个左撇子呢，吃饭拿筷子，写字拿油笔，都用左手，会不会将来她的孩子也是这样？挺好的，韩美蔚非常希望她的孩子能够更像他多一点，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像他最好。

发呆之际，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大概是护士进来送东西了。韩陌睡得极浅，闻声便睁开了眼睛，韩美蔚赶紧从新躺了下去，装睡。

“韩…”护士晓晴刚要说话，便被韩陌竖在唇间的手指止住了声音。

“一会再过来吧。”韩陌没忍心打扰她，对小护士说道。

护士转身往出走，韩美蔚连忙叫住了她。

“哎…晓晴，我醒了。”

晓晴看了看韩陌，韩陌点点头，她才打开灯，端着托盘走到病床前，说道：“该吃药了。”

韩陌从椅子上站起来，看起来一身的风尘仆仆，连西服都没来得及换，领带还是歪的，美蔚柔柔的说：“韩陌，你过来。”韩陌便听话的坐在了病床上。

美蔚伸手将他衣领间的褶皱掸平，又帮他正了正领带，柔荑辗转间，韩陌深深地望着她，突然攥住了她的手。

“不生我的气了么？”他的眼里含着很深的歉意。

韩美蔚心一软，反问道：“生你什么气呢？”

“气我跟你发脾气，气我出差也不告诉你。气我撕了这个。”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是韩美蔚的小肉皮，碎裂的照片已经被一块块黏起来了，让韩美蔚惊讶不小。

原来韩少爷也是个知错能改的好青年，对不对？

“我都给忘了…”韩美蔚别过头去，咬着嘴唇。

要不是护士在，韩陌真想把她抱在怀里亲个够。

“对了，你吃什么药？”

护士晓晴在一旁替她答：“抗生素和保胎药。”

韩美蔚责怪的看了眼晓晴，晓晴偷偷低下头去。

韩陌俊眉皱起，狐疑道：“保胎药？为什么要吃这个？”

美蔚轻松的笑着，指尖抚上他浓黑的眉：“别担心，这个时候都要吃这个的，我情况可好了真的，不信你问晓晴，晓晴，对不对？”

“对对对，韩小姐这几天胖了三斤呢！”

“晓晴，这个就不要说了…”韩美蔚现在对体重这个东西很敏感。

外行的韩陌显然放松了些，韩美蔚温柔的将手覆在他的大掌上，握了握：“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晓晴给我做个检查。”

韩陌趁晓晴转身开药的时候揽过她的后脑勺贴了一下她的唇，放开，道：“你害羞？”

“才没有呢。”韩美蔚肉嘟嘟的脸上泛起两团红云。

“出息。”韩陌心满意足的站起来，拨了拨她的头发，转身往出走，没走两步，就又转过来，满眼喜悦的对她说：“我妈催咱俩领证呢，去你家拜访你爸妈的东西我都备齐了，明天就去，你开心吗？”

韩美蔚并没有太多惊讶和喜悦，这点很出乎韩陌的意料，她绽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嗯，好开心。”

…

韩陌一走，晓晴就赶紧嘱咐她：“这保胎药和抗生素啊是一定要吃的，检查后一定要格外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一点不正常，就要及时跟我说知道吗？”

“嗯，我知道啦！”

“这两天有没有腹痛？”

“没有。”

“出血呢？”

“没有啊…只是有少量的…”韩美蔚没好意思说。

晓晴警觉的问：“液体？”

“嗯，应该是正常吧…”

晓晴一下子急了：“笨啊，你怎么没和我说呢！这怎么正常呢！你具体说说。”

韩美蔚见她是这样的反应，便也跟着紧张起来，说话也结巴了：“就…就是就是早晨和睡觉之前有…”

晓晴冷静的想了想，提醒她：“这可能是羊水渗漏。不行，我还是把王医师叫来吧！”

韩妈妈刚好来医院，拎着在家里煲好的汤，晓晴从病房里急匆匆的出来，说是找医师去。韩陌站在病房门口似乎在想事情，韩母便上前摸了摸儿子的脸：“你回来啦？怎么不进去？”

“美蔚在检查。”韩陌说。

“哦，你们小夫妻俩还害羞呢？”

韩陌见妈妈这样说，突然认真的问：“妈，您是真心实意的接受美蔚吗？您会不会欺负她？”

“瞧你这话问的，我既然同意你们领证，就证明我打心底接受了她，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你别说，我还真就挺喜欢这女孩的。”

韩陌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将头偏倚在母亲的肩头，撒娇似的：“妈，你救了我一命。”

“这话怎么说呢？”

“我琢磨着您要不同意，我就一头撞死在您面前，以表决心。”

“哎呦，你就被美蔚迷成这样？”

韩陌没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礼盒，轻轻掰开，一枚钻戒在灯光下闪烁璀璨。

他摸了摸那颗钻石，像是看见了第一次见韩美蔚时她纯净的眼睛。

“我在外地的这几天，加起来睡不过几小时，恍恍惚惚的脑子里都是她有没有吃好有没有难熬，想吃什么会不会不好意思跟您开口，半夜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蹬被子…呵…”韩陌轻笑出声，露出整齐的牙齿，眼睛里也泛着钻石般的光芒。

“她这个人，挺笨的。”

韩母见儿子这样，便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表示理解。

距离羊水穿刺检查已经八天了，韩母想起今天早上找到王医师去问检查结果，王医师将检查报告给她看，一脸笑容。

“王医生，这AFP呀，多少多少毫升啊，我是真看不懂，你就告诉我三件事。你应该知道我想知道哪三件事。”

王医师笑了笑，冲着韩母给的厚厚的红包，道：“第一，胎儿发育非常健康，没有我们所担心的任何问题。”

“第二，亲子鉴定的结果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这第三嘛，我还真得恭喜您韩太太。”

“恭喜我什么？”

“您要有孙子了。”

韩母回忆起这段对话，心里正喜悦，就见护士晓晴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脸阴郁的王医师。

韩陌和韩母面面相觑，这个时间王医师已经下班，怎么会突然出现？难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PS。不是我在关键时刻停下来要故意搀着你们啊，是小爱实在写不动了。

一会还要写《拾年》，明天早上要考文献检索尼玛，考完又要坐火车。

不过很开心，明天是我和我男人的周年纪念日，如果明天我没更新，我是说如果，你们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