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从萱草真正嫁给侯景的那天起,不到半月,侯景已经攻陷义阳翼城等地。

南梁再无抵抗之力。

其实萱草知道,南梁还有后备力量的。

只是为什么,建康那边迟迟没有动作?他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如今,她还是放不下心,无法完完全全的舍弃昭明太子。

若不然,她又怎么会答应侯景,嫁给他,做什么将军夫人……

萱草坐在侯景身侧,看着副将将义阳等地的南梁守军压了上来。

有一个人,萱草认得。

竟是那个秦安!

那个太子府的秦安。

萱草这才意识到,自打宫变以来,她再没见过秦安。原以为他和其他太子府的侍卫一样,惨死在宫变之中,没想到,他竟成了边关守军。

太子早有准备么?

秦安被北魏的大汉压着跪在地上,他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萱草,好像并不意外。

萱草的心猛沉了下,她连忙收起自己多余情绪。

生怕她身边那个敏感的侯景捕捉到她的异样。

侯景只是轻轻呵笑,不知所谓的看了一眼萱草,对着下面的秦安等人说道,“你们可愿归顺我?”

语气平淡而缓和,根本不似逼迫降将该有的冷言。

底下的几个人倒还有点骨气,他们不肯臣服。

萱草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居高临下,看着秦安。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北魏皇宫中的消息。

传信之人伏在侯景耳畔说了两句,侯景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吩咐道,“将这几个人立刻送往都城!”

萱草很意外,问道,“怎么?你一个大将军,管不了几个降将?”

侯景别开眼神,似是不悦于萱草的嘲笑之意。

萱草立刻就明白了,这大军之中并不都是侯景的人。他刚刚上位,能有多少自己的势力?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而已。

北魏里,真正做主的还是那个丞相,高欢。

听说高欢这人生性多疑,就连伺候自己十几年的家仆他都不信。更何况是一个侯景。

秦安和那几个人被绑住,正要被人押走,秦安突然挣脱,大叫起来,“妖姬祸世,害惨南梁,你不得好死!”

他叫嚷着朝萱草扑了过来,萱草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向后躲去。

可是这时秦安已经冲到萱草面前了,萱草下意识用手挡他,只感觉秦安暗暗的将一个东西塞进了自己腰间。她脸色冷了下来。

只听砰地一声,侯景猛劲砸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秦安应声倒地。

萱草心有余悸的垂眸看去,秦安额头上全是血,他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萱草喘着气,摸了摸自己腰上,那东西还在。

是什么东西值得秦安死也要交到萱草手上?

还是说,秦安这一趟,根本就是为了要把这个东西交到萱草手上,而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萱草突然很紧张,她唇上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侯景以为她吓到了,还笑了笑,说道,“怎么?被吓傻了?”

萱草没有理他。

侯景却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他走了下来,迫视萱草,问道,“他怎么认得的你啊?”

萱草如实回答,“他原来是太子府的人。”

这时,趁着侯景没注意,萱草已经将那团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她原来考试时候作|弊经常把小条这么藏着,没出过一次问题。

侯景看着萱草好半天,没看出什么可疑来也就转身离开了。

正如萱草所料,北魏丞相高欢对侯景并不信任。即便是这大军之中,也多半都是高欢的眼线。

侯景可信之人不多,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手下。

侯景走后,萱草回到自己的帐子里,遣退了侍女。她打开那张早已被血染红的纸条。

她的脑子顿时有些不够用了,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都在疼。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太子薨”

他死了?

怎么会啊……

宫中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萱草的第一反应竟是不敢相信。她浑身冷冰冰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脑子有些晕眩之感,她头疼欲裂。

太子薨……

是真的,还是秦安受了别人的吩咐故意做的?

萱草的思绪跟不上,费力的思考着。

没有人有理由要这么做。

萱草在北魏的事情,只有凌悔知道。

如果说还有谁有可能知道的话,那就是……

侯景在南梁里的内应!

萱草都没敢流泪,如果一旦流泪,就证明他真的没了。她不想承认这是事实,所以强忍悲伤,也要等亲自确认了再说。

她想找侯景大声质问。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的话,侯景一定早就知道了。他隐瞒真相,就是为了让萱草留在他身边。

一旦证明,太子……

萱草甚至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要一个女人忍住挚爱离世的悲伤有多难?

萱草像扒了层皮一般疼着。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熬。

直到高欢下令撤军。

留侯景所部三千余人守在义阳。

战争结束了,北魏大胜,听说南梁朝堂求和。送来了无数金银珠宝。

但只有萱草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侯景带着萱草住在了翼城。

他都不曾动过萱草一根头发,真像他说的那样,他要等到萱草爱上他,主动求|欢。

萱草坐在他们在翼城的府邸花园中,将一盅清茶递到侯景眼前。

他只是瞥了一眼,却不接。

“我不喜欢你们的茶。”他低沉拒绝。

萱草轻笑声,自己抿了一口。

她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裙,显得雍容华贵,到把年龄加上了好几岁,有些成熟妩媚之感。

萱草染了红色的指甲沾了沾杯中清茶,胡乱的在石桌桌面上乱画,她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声,“你是怎么做到让高欢撤军的?”

按说,如今正是北魏最得意的时候,他们好大喜功的丞相应该乘胜追击。又怎么会被南梁送来的几箱子珠宝所买通呢。

侯景瞥了萱草一眼,“高欢现在正忙着伺候他的第九个小妾呢。哪有时间管这战场上的事?他要建府邸建行宫,什么不需要钱?北魏……还是穷了点。”

萱草听明白了,只要南梁不断的送钱进来,高欢根本不在意是不是能一统天下。

那个人只喜欢钱!

看来侯景是把这事儿告诉了南梁里的人,他们才能这么精准的把住脉,及时用钱来打点。

侯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萱草还是想不明白。

她索性问出口,“你到底要做什么?先为魏国征战,后为南梁求和。你不是太矛盾了些?”

侯景呵呵直笑。“你管我要做什么呢,我现在做到了你所要求的。停战了。南梁也不过是损失了了两个不重要的城池,还有几箱子珠宝。现在天下太平了,你该想的是怎么报答我才对吧!”

萱草的确无话可说。

假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可南梁建康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萱草一无所知。

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了!

萱草决定破釜沉舟,豁出去了!

她点头答应,“好啊,今天晚上,我就好好的报答你。”

侯景眸光幽暗下来,他突然捏住萱草的下颚。“这可是你说的。”

萱草挑眉媚笑,“我说的!”

她就不信了,用这一夜|春|风吹不晕他这个死男人!

后来手下人上来回禀,说是又要事禀告,侯景就随着手下人离开花园了。

萱草不能跟着他,在那些消息上,他对萱草很保密。她根本进不到侯景的书房里。

即便是今夜能够迷惑了侯景,她又要怎么进到书房里一探究竟呢……

势单力薄的感觉很不好。

本来想诱|惑一个侯景的手下为她做事,后来才发现,侯景的亲信真的是铁板一块,她只好放弃这条路了。

自打进驻翼城之后,侯景从不许她出府,就这样被困在后院好长时间了。

备受煎熬的萱草几度以为自己活不下了。

但她还是心存侥幸。

她想着,萧统会不会是又玩了一出金蝉脱壳的假死计?

越想越不对劲,他没理由那么做的。

萱草咬着自己的指甲坐在床上,突然好想哭。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接受了那个事实。

也许萧统真的薨了……

历史上,他就是死在了登基之前。

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想帮太子逃过死劫。

没想到,一劫之后还有一劫。

如果是真的,她要怎么活下去……

夜色降临,萱草在侍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她穿的单薄,轻纱薄缎,那旖旎春光被隐隐遮住。

萱草的身体越来越完美。

她就是毒药,足以让世间所有男人中毒。

侯景迟迟没有来,她就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等着。

直到她等的再无耐心的时候,木门吱嘎一声,被他大手轻轻推开……

他一袭黑色长袍,稳步走入。

那眸中的笑意,萱草再熟悉不过了。第一次在黄金窝遇到他,他也是这样的一个微笑。

侯景身下渴望早已高高扬起,其实他已经在门外看了萱草许久。

他就是想知道,这个女人今夜想要玩什么花招。

谁曾料到,萱草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立在那里,等待侯景。

侯景看得快要发疯,他紧握着拳,想要忍住内心叫嚣着的欲|火。

忍无可忍,他推门进入。

那女人眼中空空的,没有丝毫爱意。

这让侯景不禁动怒,他突然握住萱草的腰,让她的身子紧靠着自己胸口。

萱草轻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挡在自己和侯景之间。

他唇角扬起,却不是微笑。“你连装装样子都做不到么?装作你已经倾心于我,很难么?”

侯景自来不会怜香惜玉,他大手死死用力,掐的萱草腰间生疼。

像是要把萱草腰上掐掉一块肉一般。

萱草挑起自己的衣领,“我今天为你穿成这样,你还不满意?”

侯景当然不满意,他低沉呵斥,“我女人有的是,不欠你这一个。”

“可你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她一语点破。

正因为她的心另有所属,正因为萱草就像一块打不下来的阵地,他侯景才愿意付出这么多的时间,来和她交手,企图攻陷她。

侯景不是爱上了萱草,而是爱上了这种得不到的感觉。

这就是男人!

侯景沙哑的笑出声来,他低下头咬住萱草的脖子。

萱草疼得惊呼一声。

他牙上甚至染了萱草的血。

疼痛过后,便是麻酥酥的舔舐感觉。

他用舌头在伤口处打圈,另一只手腾出空来捏上了萱草胸前的柔软。

隔着薄纱,更激起他的兴奋。

萱草很痛苦的闭上眼睛,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成为这样的一个女人。

第一次, 她觉得自己好脏……

侯景已经迷乱了,他猛地用力,托抱起萱草的身子,将她扔到了床上。

他闷哼着急急脱下自己的上衣,压了上来。

萱草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凌悔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萧统,没有了萧综,也没有了凌悔……

可她还抱着一点点希望,也许此生还能和凌悔在一起。

“不!”

萱草惊叫着想要推开侯景。

侯景的身体只是死死压在了萱草上面,他的双腿很有力量,萱草想合上自己的腿,也不能够。

“不?现在说不,来不及了吧!”侯景像发了疯的豹子,在萱草胸前疯狂啃咬。

萱草慌乱中只叫出了凌悔的名字。

“凌悔……凌悔……救我!”

听到她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侯景更是气愤。

太子死了,那个豫章王也死了,她还是心有所属。难道他侯景就真的这么入不了她的眼睛?

侯景将萱草身上唯一一点衣服扒了个干净。

他早就控制不住了,又怎么会在意前|戏,几乎是准备提枪而入的。

却在这时,他的身体突然倒在了萱草身上,压得萱草差点晕倒。

一只大手自侯景身后将他提了起来,扔到床下。

萱草半眯着眼睛,她根本坐不起来,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道熟悉的暗香扑面而来。

他将灰布外袍罩在了萱草身上,将她抱起,拥在怀里。

萱草惊得说不出话来,是他!

“凌悔!”她喜极而泣。

一声绝望呼唤,就真的把他唤回来了。

来不及安慰惊慌中的萱草,凌悔抱着萱草从夜色中闪了出去。

大内皇宫尚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翼城小小府衙。

凌悔好像早有准备,他将萱草抱入一辆马车,自己亲自驾车,飞奔而出。

萱草拥着他的衣服窝在车内一角,马车很颠簸,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带她去哪里,可是她都不想问,就愿意这样跟着他,去哪儿都行!

萱草掀开车帘,夜里冷风肆虐,吹疼了她的脸。

她苦涩的笑着哭着。

眼泪划过脸庞……

时至今日,她早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了。

逃出了侯景的控制范围,凌悔在一处密林中停了下来。

这里人烟稀少,不会被人发现的。

凌悔进入马车,萱草定定的看着凌悔。

凌悔像是老了好几十岁一样,满脸胡茬,萱草仔细看着他,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他过的不好……

萱草心疼如刀割,她投入凌悔的怀抱,哭得像个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凌悔。”

萱草的眼泪和哭声也要了凌悔的命。

那次在北魏军营里,他负气而走。才没用两天,他就已经后悔了。

听说侯景在军中大婚,他就猜到了萱草的意思。

那时,双方正在交战,各地都很乱,凌悔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回到南梁境内。

他遇到了守军秦安。

在和秦安见面之后,他才知道,太子已经死了。

凌悔疯了一样想要进入大营内救出萱草,可是实在是无能为力。

军营里守卫何其森严?

他根本闯不进去。

只能等等再看。

秦安受了凌悔所托,和众人一起被俘,用自己的命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萱草。

凌悔很感激秦安的帮助,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寄回了秦安老家。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报答秦安。

凌悔一直守在大营外面,等待机会。

谁知萱草被禁足,根本不能踏出军营一步。

在这期间,凌悔做了很多事情。

他各处打听南梁的事情,才知道,太子死后,三殿下萧纲被梁武帝放了出来,竟获封储君。

梁武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听闻二殿下萧综战死之事后更是受了重大刺激,天下大权尽落在那个被萱草骂成草包的三殿下萧纲手中。

萱草委身于侯景不就是想要为萧统阻止这场战争么?

现在萧统已死,萧综已死,萱草再做任何事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凌悔也终于等来了他的机会。

侯景带着萱草住在了翼城。

凌悔经过几天的勘察,这才在今夜动手。

刚刚踏进院门,他就听见萱草痛苦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间,凌悔的心都快听了。他冲了进去,趁着侯景走神的时候将他打晕,带走了惊慌绝望的萱草。

如果再晚一步,凌悔会自责而死。

他进入车内,大手环抱住萱草冰凉的身体。

外衫脱落,萱草的肌肤裸|露出来,他粗糙手指轻轻抚摸在她玉背之上……

萱草几度想张口说些什么,又生生的闭上。

面对这个男人,她还能说什么?

只有无尽的抱歉,无尽的歉意。

“你恨我么?”萱草终于问了出来。

他跪了下来,让她靠得更加舒服一点。

凌悔哑着嗓子,回答萱草,“恨。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