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楚文玉始终都将这个问题憋在心里。他早就想问了，可一直都没有问出口。赢景初所做的一切，其实他心里都隐隐有些感觉。他有预感，将过年关，又要战事纷飞。

黎芊荀微微愕然，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楚昭衡肯定是不能留的，可在楚文玉面前告诉他，自己想杀了他的亲哥哥，未免也实在太过残忍。

幸而黎芊荀正在斟酌之际，赢景初已然下朝。他回去之后没找到黎芊荀，自然就来了御花园。此时见到黎芊荀与楚文玉对坐，当即脸色就黑了好几分。

“你们在说什么？”

楚文玉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啊，我和芊荀正在培养感情，你去做你的正经事去，少来打扰我们。”

赢景初脸色已经黑的可怕，但还是忍不住戳了一下楚文玉的脊梁骨，“今日传来消息，齐楚联军，而带兵之人就是你的旧情、人赵彦将军。”

楚文玉脸色涨红，“什么旧情、人？”

“朕可不可以理解为，听到老情、人的名字，然后你就害臊了？”

“赢景初！”楚文玉已经卷起袖管，一脸准备打架的架势。黎芊荀见二人争吵，自然是头痛无比，甩手道，“行了行了，别吵了。如今最重要的是，齐楚两国联合，实力不容小觑。”

两方争议戛然而止。

这是个敏感话题，尤其是楚文玉也在场的情况下。

黎芊荀话一出口，也有些后悔。不过好在赢景初在一旁解围，“两人的动向如今还不清楚，只知道齐荣已经回了齐国，想必应该是要整军出发。”

楚文玉也不再多言。

御花园中似乎弥漫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尴尬气氛，三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文玉有些局促地起身，“我去下茅房。”

待他走了之后，赢景初才回过头来正色道，“其实消息有了，齐荣回到齐国之后整装，两国联军将会攻打齐国。”

黎芊荀微微一怔，视线朝着楚文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过了片刻，她才开口问道，“消息可靠？”

“自然可靠。”赢景初断然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以调兵来帮你。”

黎芊荀无奈地摇头。

此事并非想象之中的如此简单，如今秦国正准备攻打楚国，而楚昭衡却与齐荣联合反过来攻打黎国，这种决定反倒像是在引蛇出洞。一旦赢景初调派兵力来帮黎芊荀的话，那么他可以通过地利转而攻打秦国。

若当真相助黎国，那么赢景初的决定无异于弃帅保车。

“你不能帮我，而且黎国也不需要你帮。若是你真的调派兵力的话，那么先前我们所做的一切统统就白费了。我知道你的夙愿便是统一天下，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可是……”赢景初从未有过如此犹豫。不过在相助黎国的这件事上，赢景初的态度却十分坚决，“我可以帮你，即便楚昭衡真的回头攻打秦国，那也不要紧。”

“真的不要紧么？”黎芊荀反问，“我知道你想帮我，但真的没有这个必要。秦国如今都已经收下燕国，离你的夙愿已经越来越近了，你若是在这个时候帮我的话，实在多有不妥。更何况如今黎国也不算弱，无非只是个小国罢了，若是打仗，由我回去主持，也算是游刃有余。”

赢景初不想放手，执拗地说道，“我不愿意让你犯险。”

“若是换了我，我也不愿意。可是我更不愿意看到你离自己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却生生地断了自己前面的路。其实……我的身体状况，我早就知道了。”事到如今，黎芊荀也不得不把话摊开来说，“结果几乎都是一样的，那还不如……”

说起身体状况，赢景初更是抗拒。

“我不可能会让你死。”

“无论结果如何，这都不重要。我不想你日后为了帮我的事情而后悔。”黎芊荀凝视着他，两人从相知到相爱，走过了许多的路。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几乎就是为了一统天下，如今在这么重要关键的一步，赢景初怎么可以为了自己而放弃大业？

她不愿意看到他以后后悔的样子，也不愿意让他的人生有任何一丁点的遗憾，故而黎芊荀深吸一口气，像是释然一般地笑说，“只有你才适合做这天下的霸主，你实在不该放弃，而黎国，会由我这个女帝来自己守卫。”

赢景初无话可说。

然而这一番话却被躲在假山后的楚文玉听得一清二楚，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依依惜别，以及黎芊荀这次回到黎国的四面楚歌。

脚步不自觉地就顿在了那里。

楚文玉听见二人的谈话有了结果，顿时便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开了去。

三日后。

黎芊荀整装待发，准备回到黎国。赢景初派了不少暗卫，同时还有几人一起相送。

楚文玉不知所踪，然而战事迫在眉睫，是以他这次失踪，没人管得了他。

年关将过，秦国顺理成章地开始飘雪。走到城门下，黎芊荀一骑快马，回头再看向秦国，适才发觉整个秦国笼罩在一片白雪之下。而赢景初，也只是单薄地披了一件白狐貂裘，孤孤单单地站在黎芊荀的面前。整个世界的雪花几乎都与他融在一起，交织成了一副绝美的画。

黎芊荀坐在马上，伸手拨开了他发丝上的雪，随后抓着缰绳笑道，“放心好了，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赢景初没有开口，他似乎……不敢开口。

她吐出一口浊气，在骤然寒冷飘雪的空气之中弥漫出了一道白色的氤氲。一切都如梦如幻，仿佛不再真实。

“我在秦国待得日子是最开心的日子，无忧无虑的还有人把我当猪养。这种日子都不打算回来过的话，未免也太不划算了。”

“我只希望，你一切安好。”

黎芊荀点头。

然而身下的马儿却似乎都不舍赢景初，即便她拉着缰绳，它还是他忍不住哒哒地围着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