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年时间，离去已是必然，但怎么走，走之前做什么，还是能影响许多东西的。
白祈合上手上的文稿，身前，三公齐聚。
“前几日，我的情绪确实出现异常，这和外物无关，问题出在我自身。”
身前三人神色凝重，赛茜丽雅想开口询问究竟，白祈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做一个假设，如果你是一个鱼塘的主人，某天发现你的鱼塘出现了一条特别巨大的鱼，它摆动一下尾巴就会把整个池水搅浑，它动一动鱼鳍就会把其他的小鱼掀飞。
最重要的是，它还霸占了整个池塘的食物，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凯旋侯回道：“那自然是将这大鱼移除池塘了。”
“说得好……我现在就是那条大鱼，池塘主人正在把我移出池塘，而我，最多只能抵挡一年了。”
白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室外，很多事情，他自己编不如让赛茜丽雅他们去脑补来得效果好。
至少，要走得潇洒一点漂亮一点，既是给圣国内部可能存在的黑暗留下一点震慑，也是希望能让赛茜丽雅她们能够对离别释然一些，最起码，不要让她们以后为自己而担忧。
秋夜，凉风习习。
卡厄里斯王国王都，平娜身前放着一封书信，在拥有了通讯水晶这种手段后，这还是第一次，她收到来自白祈的如此原始的通信工具。
‘致吾友平娜：
多日不见，吾友身体可好？听闻近日卡厄里斯王都天气偏凉，还请注意加衣。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大陆诸国割据已逾千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我翡翠圣国，承万民之希冀而生，崛起于水火而日益强盛，席卷诸国，君临天下，迄今无人能挡圣国铁骑。
而今，神圣帝国已然溃败，万般小国业已尽入圣国之怀抱，唯卡厄里斯王国苦苦支撑，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翡翠圣国一统天下之势已是必然，但卡厄里斯王国未尝不能免于战火洗礼。
王国皇帝已老，议会力量亦在内耗之中损失惨重，皇室之中，除大皇子豪泽尔外，便是以你为首。
豪泽尔将于三日内病逝，只要稍加运作，你便可登上皇座，届时以皇帝之名携一国归降，可消弭此场战火，若是如此，我可承诺延续你皇室一百年的荣华。
和平之道，仅此一条，一月之内不能见卡厄里斯王国归降，则刀兵相见。
吾友，珍重。
——白祈?威尼弗雷得’
“唉……”
长长的叹息声后，平娜将信件投入壁炉之中，燃成灰烬。
“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不曾想到，竟会来得如此快，祈……”
炉火的光芒，给肉体带来了些许温暖，但平娜的内心却是仿佛沐浴在暴雨之中，寒冷而无助。
要么亲手葬送可?拉达家族千年的荣誉，要么就是陷一国万民于战火之中。
这是一道难题，一道无解的难题，因为无论怎么选，平娜会成为——千古罪人。
但平娜依然感激白祈，因为她很清楚，至少，他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唉……”
平娜又是一声叹息，千里之外，翡翠城中的白祈，同样幽幽一叹。
将这种重任交到平娜这样子一个女孩子手上，无疑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但白祈别无选择，平娜生来就是敌对国家的人，所以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区别只在早晚而已。
而白祈如今，已经等不起了。
平娜选择了归降。
白祈松了口气。
老实说，如果这丫头二话不说收整军备，然后真的率领一众骑士姬挡在翡翠圣国的军队面前的话，白祈真的会不知所措。
所幸，最终他不用面对这样子的局面。
“陛下，归降协议书签署的那天，平娜公主，啊不，是平娜陛下要求您出席。”
“理所当然的要求，我会去的。”
白祈放下笔，不知不觉间，他罗列的各种计划书已经占据了好几个书柜。
白祈前世读的是理工科，但偏偏有一颗颇爱研究历史的心，对于各种大家的史评也是看过许多，五年前能第一时间决定进行政策改革也是来源于此。
因为纵观前世地球的历史，但凡一个大国的兴盛，无不是由高明的政策开始的。
也许，他并不是最聪明的人，但他是最实在的人，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他总是心里有底。
虽然本人还没有多少觉悟，但实际上，在不知不觉间白祈早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优秀的王者了，否则，翡翠圣国如今不会强盛到如此地步。
放下笔头，白祈心中明白，他能为这个国家留下的最后的思想指导，大概就是这些了。
然后，在赛茜丽雅和尤莉卡的陪伴下，白祈踏上了前往卡厄里斯王国，不，是前往卡厄里斯行省的脚步。
签署协议只是个形式，白祈没有翻阅协议书，因为在他签字之前翡翠圣国的官员已经把这份协议书每一个标点符号的意思都研究透了，绝对是条件公平的协议。
是夜，在旧王宫进行了一场规模颇大的宴席。
“平娜，你恨我吗？”
白祈坐在最高的王座之上，赛茜丽雅和尤莉卡一左一右守在两侧，除了原本就位于白祈身侧的平娜外，其余想套近乎的贵族全部被挡在外边。
平娜抿了一口香醇的红酒，摇摇头。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应该感谢你，至少，你给了一条牺牲最少的路。”
“不管怎么样，对不起。”
“何须道歉，不是说了嘛，只是命运如此罢了。”
“……卡厄里斯行省以后会是你的地盘，你可以学习一下我翡翠圣国的行政制度，我的权利欲望不强，只要大政方针没错，我不会干扰你的统治，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白祈如此说道，有几分补偿的意味，但更多的是因为不管从心性、能力还是身份上讲，平娜都确确实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算了算了，我看明白了，我并不是这块料。”平娜摇摇头：“该安排什么人来你就安排吧，我不想再管了……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政务什么的，真希望以后都不用碰的好。”
“哦。”
白祈抿了一口红酒。
“噗~~”
讲道理，从签下协议那一刻起，这个大陆上，应该只有他自己一个皇帝了，皇后什么的，没搞错吧？
“咳咳，平娜，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和平协议最后一条，我将以卡厄里斯王国最后一位女皇的身份，嫁给你，成为一统大陆翡翠圣国的开国皇后，有什么问题吗？”
“我怎么不知道？”
白祈转头看向赛茜丽雅，瞪大的眼睛里带着迷惑。
“主人，协议的最后一条确实是如此。”
“我怎么不知道？”白祈再度质疑。
“赛茜丽雅以为主人看过了……”赛茜丽雅无辜地眨眨眼睛。
“平娜，这个是误会……”白祈觉得还能抢救一下，但平娜打断了他的话。
“你想反悔吗？堂堂翡翠圣天子，居然要出尔反尔，甚至连亲手签下的和平协议也要违背吗？”平娜不满地撅嘴：“还是说，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我…没有，只是，为什么？”
坦诚地讲，平娜是个美人，不管容貌、气质、性格还是人品都绝对优秀的美人，现在的身份又是一国之主，作为白祈的皇后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但是，太突然了，白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为什么？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女皇下嫁，因而国家和平归降，还有可能让下一任大陆共主具备可?拉达家族的血液，这是唯一能让大多数卡厄里斯旧贵族都甘愿接受的选择了。”
“所以，你就这么把自己的幸福出卖了吗？”白祈拍了下桌子，不知为何有些恼怒。
“你怎么知道……”平娜幽幽地说道：“我是在出卖我的幸福，而不是在追寻我的幸福？”
“所以说，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上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