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多娃用手比划，同时用生涩的中原语言问道，语言之中还夹杂着许多苗族词汇，不过蜈昊仍然能够听得懂。

“前些日子，我被中原势力围剿，不得已才逃到这里，受了重伤，恐怕时日无多了！”蜈昊诚实回答。

这蜈昊，便是当初妖王手下的第一妖臣，妖王溃败时，他并未出现在长白，才躲过一劫。

不过，南浔寺的人发现其踪迹，要为广慧大师报仇，便联合青城一同追杀，千手蜈蚣大败，不得已才穿越这片石海，落在这里。

原本蜈昊也是杀人如麻之辈，如今实在伤的严重危及生命，又见着南疆之人不似中原那般勾心斗角人心险恶，对多娃才卸下防备。

其实最重要的，蜈昊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可惜自己一身本事，恰好这多娃显示善意，而蜈昊也可以看出这多娃资质颇佳，于是心生收徒之意。

“中原人为什么要围剿于你，以多欺少，他们真坏！”多娃看这蜈昊可怜，便心生痛恨，有些幼稚得骂着。

这声本无太大恶意的骂声，倒让蜈昊极其满意，“中原人都是那般奸诈，你日后若是到了中原，一定要小心行事，那里可是人吃人的！”

“什么？人吃人？”多娃十分震惊。

“何止？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让我们这些妖类都觉得自叹弗如！”蜈昊恨得牙痒痒。

“那我可不去中原了！”多娃摇了摇头，他原本还以为人心险恶都在苗族，每个人都把他当作恶魔，未曾想到这中原还不如苗族呢！

“那我这伤，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蜈昊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一定要在死之前找到可以为他报仇的，“孩子，你愿意替我去中原报仇么？”

“不愿意！”多娃斩钉截铁，“虽然我看你可怜，但我不能为了去送死！”

“我当然不是让你去白白送死！”蜈昊解释，“我会将我道行传给你，这样你就可以为我报仇了！”

“还说不是让我白白送死，如果你的道行真的那么高，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多娃反问。

蜈昊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可以想到这里，“有了我的道行，我保证整个中原没有几人比得过你，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拥有覆地翻天的本领！”

多娃想了想，却是如此，不过他又是考虑，如果有了这蜈昊的道行，自己便也算一个英雄了，到时要娶麻雅的话，也能风风光光一些。

“我可以接受你的道行，但我不一定会为你报仇！”多娃语气突然凌厉，“说白了，虽然我接受你的道行，但我也接受了一份非常危险的事，像你一样丢了性命得不偿失！”

蜈昊心里惊叹，这个小伙子绝对不像那个年纪般简单，“那我传给你道行，你却将我所托之事抛却，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

“你可以选择不传给我，但是，现在，你还有其他选择么？请相信，我就是在威胁你！”多娃语气硬气起来。

“你信不信，即便我受伤了，杀了你也易如反掌！”蜈昊心里愤怒说道。

“当然！不过，杀了我一个无名小子又有什么用呢？你的道行白白消失不说，杀身之恨亦是无从报复，如果传给我，报仇兴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这是我的脖子，你左右掂量掂量吧！”多娃将脖子送给蜈昊，心里已经有九成的把握了。

蜈昊犹豫了好久，没想到睥睨天下百年，临了临了受到了一个毛头小子的威胁，不过他却无可奈何，“好吧！”

多娃诡异的笑了笑，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注定他会赢。

两个人的事，无论是交易，还是感情，更迫切的那一方，永远都是弱者！

“多娃？”

“多娃你在哪儿？”

突然，在石海入口处传来麻雅的声音，想来定是找到了药草来替多娃擦药来了。

“你快出去，不要对她说起我的事！”蜈昊忙是躲避起来。

“小雅，我在这里呢！”多娃立即从石海走出。

“你怎么进去了，以后一定不许了，这石海里尽是迷宫迷雾！”麻雅关心的斥责，在多娃看来，这一点点带着任性的感情，却是这么多年来伤口最好的草药。

“来，我替你擦药！”麻雅将药篮放在地上，将一些草药混在一起碾碎，脱去了多娃上衣，看着那被打的发紫的肚皮，心里有些不忍，颤抖着将草药涂在上面。

疼痛袭来，多娃一直强忍着，人，永远不会习惯疼痛，每一次，都是一样的苦楚，只不过多娃不希望麻雅的手，离开自己的身体罢了。

“小雅，你为什么喜欢我啊？”多娃看着麻雅那张可爱又好看的脸，那么多人喜欢他，为什么她偏偏喜欢自己。

“他们都说你是恶魔，可是你就是一个孩子啊！”麻雅一边上药，一边解释着，“恶魔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如果你真的是恶魔的话……”

“如果我真的是恶魔，你会怎样？”多娃十分好奇而且期待着问道。

“那我喜欢这样的恶魔！”麻雅调皮说道。

多娃一脸幸福，仿佛之前遭受的所有的恶意，所有的冷眼与谩骂，都不如这一句“喜欢”来的更加强烈。

多娃身上有很多伤口，他真的不介意再哪里再来上一道。可是麻雅，是这么多年第一个肯为他舔舐伤口的人。

很多时候，关心比疼痛更具杀伤力。

多娃从出生开始，族里的巫师便说自己上一辈子被人用生命下了最厉害的蛊，带到这一辈子，日后，他身体之内的恶魔会一点一点醒来，到时，整个天下都会被他当作玩物。

后来，与他接触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了，苗族的人便开始心悸了，疏远也慢慢开始了。

在多娃的记忆里，是没有父母亲人的，他从刚回爬开始吧，就一直受人冷眼。

他一路回头，真的震惊自己竟然可以活过来，部落分食，他才不会被饿死，他尝尽了人间冷漠与炎凉，也正将把这样的冷漠传递下去。

冷漠，不是骤然变换，它是世袭的，有了人心，自然冷漠。

麻雅把多娃的衣服穿上，“好了，药上完了！”

不过，也留在这一瞬间，多娃如同魔怔一般，突然整个抽搐成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