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怎么回事?左知遥说你们与血煞门、天魔教搅和到一块儿去了?还试图杀了他灭口?”一行人到得安全一些的地带,罗旭劈头盖脸便来了这么一句。

他脸色依旧难看,看向穆白的眼中带着敌意。

毕竟穆白的身份到底有没有问题一事,在清安派闹了好一阵。而他出现以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南宫清晏,一反往日的乖巧,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起来。顶撞长老,疑用蛊虫,疑与邪魔外道有勾结……一桩一桩,全都冒了出来。就如同孩子学坏了的家长一般,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带坏了他。

说起来,原本罗旭对穆白的感官其实还不错,奈何总是有许多事的矛头都指向他,让人不怀疑都难。

两人特殊的经历无法为外人道,在罗旭眼中,一个是在清安派十多年未出过远门的、如同一张白纸的故人之子,一个是在外流落多年、饱经风霜的孩子,硬要找一个可疑的,正常人都会选择穆白,更何况穆白还是与血煞门、天魔教的来袭一并出现的。

“什么?”穆白假装没看到对方的敌意,吃惊地嚷嚷了起来——当然,这吃惊并非作假,

“那小子竟然这么造谣?睁眼说瞎话过头了吧!要真是血煞门和天魔教一起追杀他,还能让他全胳膊全腿儿地跑出去?他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太看不起别人了?”

实在是,胡说八道也得让人信得过才成啊!

南宫清晏本来有些面色不虞地皱起了眉头,听得穆白反讽的话,倒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罗旭看他们神色不似作伪,心下倒是稍稍松了一些,只是口气依旧硬邦邦的:“他说是他的护卫拼死带着他跑出去的。”

“我们当时去救二丫,刚好遇着左知遥兄妹,他们护卫都死得差不多了,便顺手救了下来,这点二丫可以作证。她大概回我小叔那儿去了,没听到风声,否则估计早跳出来辟谣了。”南宫清晏无奈道。

“啧,这恩将仇报的臭小子!下次让我见着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罗旭这几天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又无从查证,听到原委气得要命。

穆白也有些无语,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自古以来都不少见。当恶狼披上了人皮时,就更容易混淆视听一些。他们只当人是两个无辜的孩子,连南宫都抱定了“冤有头债有主”的打算,虽然不愿搭理他们,却也没打算把这血海深仇加诸两兄妹。结果,别人却不领这个请。

几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左知遥或者他背后的人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左常辉用蛊毕竟遭人诟病,想要与清安派一较高低,自然只有可劲把对方也拖下水才行。在整个武林同仇敌忾共同御敌之际,大肆宣扬清安派与天魔教、血煞门关系匪浅,让人莫被欺瞒了去。

不管有证据没证据,总会让人心里存个疙瘩,让一些观望的势力更犹豫几分。

但罗旭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气愤了一会儿,忽然狐疑起来:“你们是来找血煞门麻烦的,那天魔教呢?就你们两个人,能找到血煞门的地方?还能准确地挑了那么多场子?左知遥那小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指天发誓,说亲眼看到你们与天魔教一路同行?那些人还对你们颇为恭敬?还有,那日明明众人都见着你们被擒了,就算不丢了小命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吧?结果你们脱困了不说,看起来还过得颇为自在?”

眼光不由自主地瞄向了穆白,这两小子身上,实在有太多无法自欺欺人的古怪了。

南宫清晏上前一步,挡住了罗旭探寻的目光。这种眼光他前世见过太多次,实在不喜,更不愿意它们落到穆白身上。这也是当初庄长老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时,他那么激动的缘故。

穆白心中念头急转,对着罗旭,能坦白到哪一步?忽然见到南宫回护的动作,以为他要全部说出,心中一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冲口而出:“我是天魔教药师的弟子,我带南宫出来的。左知遥看到的那些人,全部听我的。”

武林中正邪还是非常分明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希望南宫接受清安派中人异样的目光。

罗旭一怔。穆白仰起脸,毫不退缩地迎上了他的目光:“我拜了他们的药师,但我自认从未做过坏事,我带出来的人是对付血煞门的。现在,天魔教整个退了出去,那些人也一并撤走了。我一个人清清白白,清安派打算把其他的江湖恩怨扣到我头上不?”

少年的眼睛干净清澈,不带一丝阴霾,让人莫名就觉得,他说的话都是真的。罗旭张了张嘴,发现竟然无法接话。

穆白心中侥幸,知道罗旭是个极为正直的人,更加做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正打算趁胜追击,却见南宫清晏有些好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转回去轻轻一句话,粉碎了穆白所有的努力:“罗叔,我成了天魔教的新教主。”

穆白:“……”

罗旭:“……”

南宫清晏的五指紧紧地扣住穆白的手,两人十指交缠,他说:“不过阿白说的其他话倒是没有错,我们杀死了天魔教原教主,这次为害江湖之人已全部伏诛。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被胁迫而来的教众,现已完全退回天魔岭。我想,也算是可以给群豪一个交代了。唔,那教主的尸首和一众亲信的首级都在,完全可以作为凭证。”

“不过话说在前头,若是想让我带人去平了天魔岭,我不干。那些人并未作恶,我日后也会约束他们的行为。”

穆白用另一只手捂住脸,已经不想去看罗旭的表情了,低着头叽叽咕咕地补充了一下来龙去脉。着重强调了一番“时也,命也”,不是我们愿意的,是天意难测。

罗旭显然被这个重磅炸弹震晕了,好半天,才挤出来两个字:“胡……闹!”

“当时的情形下,我若不接了这差事,天魔教极有可能继续混战。他们四分五裂不要紧,一些胆大妄为惯了的人进入江湖,恐怕得要生出不少事端。我以为,这是最简单有效的解决方法。”南宫清晏道。

穆白和罗旭均是一愣。罗旭细细品味了一下,手中长/枪一顿:“对呀,也是这么个理。”

穆白则看着南宫清晏的侧脸有些感慨,不得不说,前世他能撑那么久不是没有理由的,许多时候,看问题比一般人会透彻许多。

罗旭看看后头远远缀着的属下,忽然冲二人招了招手,待穆白两人凑得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那你们被擒当天的蛊虫又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你们弄出来的吗?”

根据罗旭的消息,当日双清镇一场大混乱,清安派许多人都遭到了蛊虫攻击,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连镇上的普通人家都受到了殃及,影响可谓恶劣。于公于私,都得给出一个交代。那天无数蛊虫护着南宫和穆白的事众人看得一清二楚,虽不确定到底是谁召唤出的,却总逃不过这两人的范畴。

卓巍大约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暂时将事情压住了不外传,但内部若没有个说法,便会寒了众人的心。特别是后来蛊虫又暴动了几次,两名长老和三名舵主都带上了不同程度的伤。

“后来又失控过?”穆白听得着急时,南宫清晏挑起了眉。

罗旭神色凝重地点头:“全部来自当初的那片芦苇丛中。后来卓巍发了狠,带人生生平了整个芦苇荡,火油倒下去烧了三天三夜,烧焦了一大堆虫子。还有些不怕火的,竟是用王水来泼,好不容易才灭了干净……不,还有一些跑了的。穆白,你那条蛇什么来头?竟是领着许多虫子一道突围了出去。众人这才想到,你那银蛇也不是常见的蛇种,很有些疑问……有老人回忆起来,曾经蛊王身边就跟了一条巨蛇,刀枪难入,跟你那条虽模样不一样,却也有很多相似处。”

说到后来,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穆白。不得不说,这是罗旭怀疑穆白的最大缘由。

南宫清晏将穆白往身后扯了扯,迎向罗旭的目光:“罗叔,我有些事要跟您说……您信不信得过我?”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落脚处。随着谈话的深入,罗旭的神色越来越严肃,最后拉起南宫去了别处。穆白听他们将清安派所有高层一个个列入了怀疑对象,识趣地没有跟上去。

反正南宫回来后也不会瞒着他。

一个人收拾了他和南宫的包裹,穆白坐在窗前,心思有些乱。其实,若是由他认下除了失控蛊虫外的一切,会简单许多。

南宫清晏是真正的名门之后,根正苗红,不容有一点点行差踏错。而自己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背景,屁股坐歪一点也不会受太大的诟病。若说天魔教产生了内乱,自己以药师之徒的身份趁乱救了他出来,也不是不能让人信服。他当初出现在黑龙寨,接触到蛊经也并不难,完全可以说滩涂上的蛊虫有一部分是他养的——只要坚决否认失控的蛊虫与他有关就行。

这几件事实在太严重,在这混乱期,可能直接由长老堂决议处置方案的。万一大部分人不信这说辞,南宫就可能处于很危险的境地。

而穆白只小时候在清安派受业几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