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西域虫母和一群疑似风毒老怪的手下一出现,负责照看南宫清晏和穆白的顺子简直哭的心都有了。

本以为是个轻松的老妈子活儿,两个孩子看着也不是闹腾的,完全是个省心省力的事儿,谁知道会来这么一出狭路相逢?

一见南宫清晏乱了呼吸,他也紧张得要死,生怕这孩子害怕极了闹出动静,或者愤怒过头直接冲出去拼命。于是先下手为强,一手搂向他身体另一手捂向他的嘴,免得他突然来个不可控的举动。

哪知手还没碰到对方,南宫清晏就仿佛提前察觉到了一般,稍稍一闪身,他左手便搂了个空,接着右手一抬,悄无声息又极为精准地抓住了他伸到对方口边的手。南宫清晏微微侧过头,竖起左手食指,凑到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顺子看到他的眼神,竟是镇定得可怕。

确保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后,南宫清晏缓缓松手,转而小心地伸向怀中掏什么东西了。顺子有些傻愣愣的戳在一边,一方面惊异于这孩子的警觉性,另一方面,则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冷静得过分了,跟那些出生入死的老江湖都有些神似了。

穆白站在南宫清晏身侧,却是远没有他的从容。他到底是个实战都没怎么经历过的人,现在自己这边势单力薄,忽然遇上了这种江湖上知名的老魔头,握着剑柄的手心微微有些汗湿了。

可他们离得实在太近,稍稍动作大一点都可能引起对方注意,只好敛声屏气地观察动静。上次虽然遇上过一次,但当时他和南宫被一群人围在当中,只看到铺天盖地的虫子,西域虫母的人影都没怎么见着她就卷着卓巍跑远了,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这时近距离看去,只见她一头飞蓬蓬的银发,满脸的褶子,身上裹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褐色袍子。眼睛格外大,眼窝深深地凹进去,使得眼珠更加突出了,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眼珠仿佛是带点血红色的。鹰钩鼻,努着一张干瘪瘪的嘴,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又深又重。

乍一看像个路边乞讨的老太太,但仔细看那狞厉的五官和阴沉的神色,便又绝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这西域虫母一出现,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人一耳光。那妖娆的女人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登时整张脸都红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捂着脸尖声叫道:“西域虫母,你别欺人太甚。”

奇怪的是,方才还满口牢骚的大汉们,这时一个个安静如鸡,有几人脸上还露出了难掩的畏惧来。

虫母讥诮地扫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女人,突然一矮身又消失在了原地。她的身法极怪,方才过来时便是大幅度地一上一下,看起来像一段矮矮的木桩子在拼命地蹦,颇为滑稽,但看到那不似人类的速度,这份滑稽感就成了恐怖。

只见下一秒,她就突然出现在了那妖娆女人面前,向上一蹦,整个人几乎贴到对方面上。那女人显然没想到她还会再来一次,一愣之下想要退开,却见西域虫母破破烂烂的长袍一扬,有什么蠕动的东西便被甩到了她脸上。

这下子效果可比方才一巴掌强得多,脸上一阵阵剧痛传来,再想到“虫母”这个名号,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张嘴就要发出凄厉的惨叫。虫母冷哼一声,直接又将一堆虫子塞进了她嘴里。

那女人的尖叫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趴在地上拼命地抠挖喉咙。穆白凝目看去,只见她脸上竟然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蜈蚣,比寻常见的似乎更粗更黑一些,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

南宫清晏拿出几种药粉在周围洒了一圈,将顺子原先弄的都覆盖了,又拿出三粒药丸,自己吞了一颗,往穆白嘴里塞了一颗,剩下一颗递给了顺子,示意他吞下。穆白下意识地就咽了下去,顺子虽然有些莫名,也还是吃了下去。

南宫清晏取下腰间的一个瓶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方才和那女人一起的高瘦个脸色变了变,却似乎顾忌着什么,到底不敢翻脸,低声下气道:“师姑,这罗绡到底是阁主让跟着过来帮忙的,您这样会不会不好交代?”

一声“师姑”出口,穆白大吃一惊。在他的小说中,风毒老怪和西域虫母虽然给主角带来了不少麻烦,但直到安辰轩一一击破他们,也没发现两人之间有联系。现在听这帮人的口气,显然是风毒老怪的门下,难不成风毒老怪和西域虫母还是同门?

再者,这罗绡也不是什么陌生名字,外号软烟罗,属于小说中著名的妖女,爱好以迷药勾搭各路美男,擅长采补之术。在书中,她看上了长大后血气方刚的安辰轩,找机会接近后给他下了药,直接导致安辰轩迷糊中与左嫣然发生了关系,让卓倾烟黯然神伤地跑了出去,在外头遇上了坏人,引发了一连串的故事。

小说中的软烟罗妖娆多姿,在哪里都极受追捧,现在遇上一个凶悍的西域虫母,倒是行不通了。

只听虫母又哼了一声,冷冷道:“我看是你舍不得吧?一群没出息的东西,被一个狐媚子就迷得找不着北了。”

那高瘦男人道:“师姑误会了,只是阁主……”

“哼,千秋阁算个什么东西,少拿那从来也不露面不知是死是活的阁主来压我!也就你们那更没出息的师父,才巴巴地相信他真会帮我们找到‘那东西’,”西域虫母凶霸霸地打断了他的话,见对方要反驳,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跟你们废话了,不是要去清理庄子里头的人吗?赶紧呐!”

眼见有人还盯着罗绡不放,虫母冷笑道:“放心,这贱婢死不了,只是那张脸,恐怕要没法见人几天了。”

这时罗绡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蜈蚣差不多被她甩干净了,但一张脸已经惨不忍睹,肿成了猪头样不说,一块红一块黑实在有些恐怖。她一言不发,灰溜溜地便向舒啸山庄的方向跑了。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冲虫母草草行了一礼,也缩着脖子跑了。有两个人经过西域虫母身边时,突然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一行人竟没有一个回头的,就这么诡异至极地跑了。

再看那两人,赫然便是先前说西域虫母坏话的,本见她一来就教训软烟罗,还在暗自侥幸,谁知对方一言不发救下了杀手。惨叫声还没传出多远,就戛然而止,两人的身体里密密麻麻地爬出了一堆小虫来,看得穆白毛骨悚然。

西域虫母苦大仇深似的努着一张嘴,将两人的尸体拖到了一起,又往上洒了些什么药粉,随即竟然拿出火石磕了火。腾地一下,两人的尸身连同药粉还有小虫一起,就那么燃烧了起来,火焰不大,呈莹莹的绿色,远远看着就像鬼火一般。清风中,一股淡淡的焦臭味蔓延开来。

风柳城的郊外多树,穆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这一阵烟气的弥漫,有东西开始动了起来。稍稍回头,就看到他们的身侧、身后,冒出了许多虫子,一开始还比较稀疏,渐渐地越集越多,竟与十五那日看到的并无二致。

顺子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心中叫苦不迭,看看两个并无多大反应的孩子,也不知他们是心大还是吓傻了。这许多的虫子,怎么防得住?正在犹豫要不要不顾一切地抱起他们就跑,却见南宫清晏小心地打开了一直攥在手中的瓶子。

一些细沙一般的小黑点被倾倒到了方才洒了药粉的圈外。那些小小黑黑的东西突然抽出了无数细头发丝一般的长腿,没入了轰轰烈烈向前跑的虫子大军中。

潮水一般涌过来的虫子,在接触到南宫清晏洒下的一大圈药粉时,似乎极为畏惧,远远地就避开了。而方才那些细长腿的“小沙粒”则是到了哪里,哪里就如同水开了一般,整个沸腾起来。

穆白隐约看到几只在毒虫中冒头的,竟是瞬间膨胀了不少,内心了然:这是南宫清晏最常用的“豆兵”,取自撒豆成兵之意,细沙般的一把,撒出去后飞快地进食,飞快地成长,飞快地繁育,最终成为让人极其头疼的一种生物。

不知南宫怎么下的指令,这群豆兵借着毒虫的掩护,飞快地接近了虫母。而西域虫母,则专心致志地弯腰将尸首烧出的灰烬扫在一起,一点一点地沿着舒啸山庄的方向撒过去。显然,她之前也是这么召集毒虫的。

在清安派的大部人马赶来前,她想再布下一道防线。

豆兵在一点一点靠近……

突然,系在不远处的一匹马“唏律律”一声长嘶,紧接着,所有的马都不安地嘶鸣了起来。穆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被吓了一跳,转眼一看,发现马匹所在的地方虽然被南宫清晏洒了药粉,但却挡不住树上掉落的虫子,有几只极大的蜘蛛掉到了一匹枣色马的背上,所有的马匹顿时惊慌起来。

西域虫母倏然站直了身体,一双瞪得极大的眼睛如猫头鹰般警觉地转了过来,一下子腾起了身,就扑向马匹所在的方向。

她的脚下,一组豆兵卷着无数毒虫扑腾而起,想要将她拖入其中,却将将差了一点点,不甘不愿地落了回去。

南宫清晏和穆白可惜不已。顺子不明就里,眼看西域虫母一动,立刻紧张地拉起他们向另外的方向躲去。虽然到处都是毒虫,但比起这老虫婆,虫子似乎更可爱一点。

西域虫母浑身戒备地到了那边,见只有几匹马,而没有看守的人,心中有些起疑,小心地在四周搜寻了起来。

南宫清晏看着越长越大的豆兵,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拼一把,穆白顺着他的眼光猜到了他的心思,到底觉得不保险,扯了扯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