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叶飞鸿不愧他在书中描述的滴水不漏的性子,很快转向了跟在南宫身边的穆白,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和亲热:“阿晏,这位小弟弟是?”

这孩子面生得很,穿得却很讲究(→其实是南宫的旧衣服,基本全新的模样,李妈还来不及准备穆白的新衣),行动间也不见露怯。叶飞鸿第一反应是某个外来的世家子弟,语气中便格外带了两分亲昵。

阿晏!奈何穆白并不领情,只注意到了他的称呼,酸酸地想,自己都只能叫南宫呢,你就叫起阿晏来了。

也是,按书中情节,叶飞鸿应该是南宫辙竹马竹马的好兄弟——左常辉介绍过来的。那会儿南宫清晏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不点儿,说不定叶飞鸿连他穿开裆裤时期的模样都见过,多年的交情了。而自己认识南宫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两三天。

真算起来,这个世界说不定都是我创造的呢,至少也跟我创造的世界有很大一部分重合。所以我从南宫还没出生,就设定好他之后的模样了。穆白非常阿q地想。

他并不是小心眼的人,方才还希望南宫能跟同龄人多亲近,却不知为何一接近这叶飞鸿就浑身不舒坦。这家伙日后会成为安辰轩身边的谋士,浑身都是心眼,虽然在主角身边时只让人感觉足智多谋,脱离了主角光环,怎么看他都是个整天琢磨着算计人的。

聪明是聪明,却让人并不想与他太靠近了,否则只怕被卖了还颠儿颠儿地帮人数钱呢。

南宫自然不知道他这些小九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叶飞鸿一听“从风柳城带回来的”,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眼里的热情减了几分,面上却分毫不显。再听说一向难接近的南宫清晏竟然将他留在了坐忘峰,一时间眼中难掩惊讶。

十四五岁的孩子,哪怕有些圆滑和世故,终究不如社会上百炼成精的老狐狸,还不太能很好地控制心绪。穆白到底比他虚长了几岁,将叶飞鸿眼底一闪而逝的冷淡和随后的惊愕看得一清二楚。

判定一个人,不去看他的性子如何,而只关注他的出身和当下处境。他内心暗暗摇头,小聪明和大智慧到底是两回事,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圆滑势利过头了。莫欺少年穷啊,要知道,日后你也得老老实实听安辰轩的!

不过他的修行自然比这小破孩到位多了,乖乖巧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假装性急的样子:“南宫,你看他们都吃上饭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南宫清晏本也不擅长寒暄,何况阿白还一副饿坏了的样子,闻言立即答应了。今天可是阿白第一次听课,一定被郭老摧残得够呛!于是规规矩矩地和叶飞鸿道了别,然后拉起穆白就跑。

动作之快,鲜活地演示了什么叫做“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南宫清晏一般都窝在坐忘峰不出动,而叶飞鸿则已经在派中学着打理事务了,两人习武也还不在一处,因此他寻常也难见这小师弟一面,联络感情还得靠诸如此类的进餐时间,或者路上巧遇。没想到他身边这小子就跟饿死鬼投胎一般,没说两句话呢,就急火火地要走人了。

叶飞鸿神色有些挂不住,却在看到两人拉在一起的小手时,瞳孔缩了一缩。

南宫清晏性子有多难搞他自然是清楚的,当初还是那么一点大就臭着一张脸不愿跟人说话,更别说触碰了,自己费尽心机才在他面前稍稍混了个面熟。结果这叫穆白的孩子刚一来,两人就这般亲近了?

他神色不定地想,看来若不出意外,将来南宫清晏身边,要多出一个对他影响非常大的人了。

只是这世上,最不缺乏的,就是“意外”了。

勾了勾嘴角,叶飞鸿嘲弄般地一笑,转身离开了。虽然他年纪尚小,还没有资格参与到太多事情中,但他自认为智力远超常人,大概地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出,左叔他们那边,就要收网了。

南宫辙是个英明的领导,性子却太过刚直了一些,眼里容不得沙子。连他一个半大的孩子都知道,世间哪有完全一清二白的地方?巨大的利益网才是根本,每一个网眼间都是灰黑交杂不清,还渗着猩红的血。断人财路的仇恨堪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何况在他的频频动作下,清安派内部一些人也好,左叔在的月明山庄都有些撑不住了,生怕哪一天老底就被整个翻出来。

一边是名利双收,一边是身败名裂,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这些刀头舐血的亡命徒?自然要先下手为强。想要举世皆浊我独清,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是能够一举成功,南宫清晏这么个不讨喜的小娃娃,以后在清安派还能混得好?他若安安分分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也就罢了,一不小心太出挑了,只有分分钟被人弄死的份。还需要关注什么他身边一起玩泥巴的小伙伴?到时候不是分道扬镳,便是一道被清理了吧?

叶飞鸿摇摇头,觉得自己多虑了。这也是聪明人容易自扰的地方,日后需要注意。

大团大团的浓云聚集了起来,晴了半日的天又轻易地阴沉了下来,云层压得很低,似乎马上就会迎来一场风雪。

清安派的聚义堂。卓巍手上拿着一份情报:“歧川十六寨的人前日上了岸,烧杀抢掠,扫过了十几个村子,上百人死在了他们手里,连新宜镇都大受其扰。”

他的年岁与南宫辙不相上下,身材有些瘦削,温文尔雅的脸上此刻很是严肃。

观澜江下游水道纵横,支流无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最不缺的就是各类“水寨”。有的光明正大联合在一起对外做生意,有的则狼狈为奸做些灰色买卖,更有的干脆就是水匪,做着拦截过往船只、上岸打家劫舍的勾当。

但一般水匪也不会把事儿做得太绝。一般船只交点保护费也就让过了,太不懂事的才会被宰肥羊。上岸也只为财,不是万不得已不上人命,甚至不会搜刮得一干二净,否则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全逃跑了他们照样得跟着饿肚子。

但也不乏一些特别恶劣的,每次都如蝗虫过境一般,不但洗劫一空,更有的以杀人为乐,一上岸就是一片腥风血雨,其中就包括这歧川十六寨。有名的鬣狗习性,吃相难看,盯上了哪里哪里倒霉。

罗旭浓眉一皱,一张方方正正的脸黑如锅底:“这歧川十六寨还真无法无天了?仗着盘龙涧地势险要,没人收拾得了他们了是吧?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非要他们点好看不可!”

在清安派目前的三人中,罗旭属于脾气最直,性子最火爆的,当下捋袖子准备去找那帮水匪的晦气。

南宫辙阻止道:“你胳膊上的伤好了吗,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门?刚从外头回来,还没来得及和嫂子见面呢吧?再让你出去跑,嫂子见了面非拿白眼瞪我不可!”三人年龄差不多,罗旭稍长几岁,是以南宫辙与卓巍都以兄长相称。

罗旭疼老婆向来出名,闻言嘿嘿傻笑了两声,又立刻气呼呼道:“那难道就不管了?那官府也不知干啥吃的,一口一个‘流窜作案,实难追捕’、‘凶残无比,望各家戒备’,各家各户自己戒备有用,早没歧川十八寨什么事儿了!”

南宫辙道:“还是我走一遭吧。带上几个人,盘龙涧虽险,却也还困我不住。”

卓巍问:“你抽得开身吗?要不还是找其他人去吧?”

南宫辙摇摇头:“歧川十八寨的人虽然大多数功夫平平,但那领头的“长蛇章”却是狡诈无比,阴损招数不断,多少英雄好汉都在他手里吃了亏。还是我亲自走一回吧,派里的兄弟,要折在这样的人手里就冤枉了。我先把手头的事处理了,过个五六日的再走。那些人刚干了一票大的,应该不会那么快出来为祸。”

十八寨的首领姓章,谁也不知他叫什么,只因身上纹了一条栩栩如生的蛟龙,一直从腰际盘到脖子,水匪们便吹捧他为“蛟龙章”,正道人士则一般斥之为“长蛇章”。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在三人眼中,这不过是一点小事,除了路程稍微远些,压根没其他困难,南宫辙出手了,歧川十八寨铁定只有被灭的份,完全不值得商议第二遍。

而饭厅里的南宫清晏和穆白则对此一无所知。穆白领了个小饭盆,排在大部队后头探头探脑,又戳戳南宫:“这里什么饭菜好吃呀?”

南宫歪着脑袋想了想,发现自己对这个概念一片空白,迟疑道:“大概……都挺好吃的?”

穆白:“……”

真是一个了无生趣的家伙啊,一点都不懂得享受生活。算了,boss的进步空间本来就很大,以后慢慢发掘好了。

队伍逐渐前进,看着一个个呈现在面前、卖相非常不错的菜,穆白吞了吞口水,似乎都很值得期待呀。所谓吃货精神,就是要锲而不舍地发现美食。他会好好地一个个尝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