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或许真的不是她？”清雅想，府里这么多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或许是秦浅月的仇人，也有可能是孙御史的政敌，那丫鬟究竟是谁指使的，还真说不好。

找不到人，孙御史不甘心，将那丫鬟打了板子扔出去，下令不准任何人接济收留她，任其自生自灭。

昨夜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气温骤降，似乎又回到了寒冬，人们都躲进了屋里，街上行人稀少，显得有些冷清。

御史府后角门，两个婆子架着一具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丫鬟，用力地扔到了门外，其中一个婆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呸，敢动心思害夫人，让老天来收你！”

“快走吧，这天，怪冷的！”另一个婆子缩了缩脖子。

她转身往门里走，一面还絮絮叨叨：“哼，要不是小少爷出生，老爷不想杀生，你这条贱命早就去阎王殿了！”

角门砰地一声合上，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地上，那名丫鬟渐渐动了动，睁开眼，满脸血糊糊的，样子无比凄惨。

“啊！”她稍微一动，身上就疼得厉害，不过还好，好歹还留了一口气在。

她忍着疼想挪到墙角，稍稍减轻雨水的侵袭，可是身上实在太疼，好不容易才挪动一步。

忽然，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鹿皮靴子，她诧异地抬起头，目露惊喜：“彤儿妹妹你终于来了！”

名唤彤儿的女子年纪很轻，居高临下地睇着她，不怒而威。

地上的丫鬟心中嫉妒，自己比她年长好几岁，却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丫鬟。

“海棠，你的任务完成了？”彤儿问道。

海棠眼皮微垂，摇头道：“没有，请姐姐责罚！”

彤儿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

海棠惊喜道：“姐姐你是来带我走的是吗？”

彤儿不语，扶着她起身，走向了拐角隐蔽处，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二人上了车，车轮滚动，向胡同口驶去。

刚刚还紧闭着的后角门，此时无声地打开，门里，两个婆子恭敬地施礼：“老爷，四姑奶奶！”

雨里撑着两把大伞，伞下站着的二人，赫然是孙继祥和清雅。

“没想到，我还真冤枉了汤氏。”孙继祥看着远去的马车，叹口气道。

清雅深深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徐徐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等有了回复再说吧。”

回到揽月居，秦浅月已经醒了过来，正在逗弄着孩子。孙志贤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刚出生还皱巴巴的小地弟，一脸的惊奇。

“娘，弟弟怎么这么小啊？”他觉得，弟弟的小脸还没有他的巴掌大，太不可思议了。

秦浅月慈爱地看着自己一大一小两个儿子，眼神极其柔软：“傻孩子，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你小的时候也是这样。”

“真的么？”志贤不敢想象，自己是怎么由这么个小不点，一下子长大的。

父女俩一起进来，秦浅月朝怀中睁着眼睛的小儿子道：

“儿子，你爹爹回来了！”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咕噜了一串小泡泡。

孙继祥看得欢喜，一把抱过襁褓，可他虽然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哄孩子却一窍不通，盯着儿子的脸就道：“快，叫爹！”

一屋子人笑了起来，清雅失笑， 她这个便宜爹，竟然也有这么傻气的时候。

孩子取名叫志鹏，小名就叫鹏哥儿，孙继祥看着可爱的小儿子，又看看一旁好奇的大儿子，心中感慨。

志贤出生的时候，他竟然都没能看上一眼，甚至在得知有了儿子的时候，他还不能声张，生怕被别人知道，儿子就没了。

想到这里，他就一脸的凝重，连再为人父的喜悦，也淡了几分。

清雅看在眼里，逗弄了一会儿小家伙，就去了孙继祥的书房齐云斋。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身穿桃粉色褙子的丫鬟出来，她眼睛正往回看，险些撞在清雅身上。

杜鹃推了她一把，厉声斥道：“放肆，见到我家夫人还不见礼！”

那丫鬟惊了一跳，抬眼看到是清雅，连忙蹲身行礼：“奴婢见过四姑奶奶！”

听到这声音，清雅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熟悉。

想了想，她才记起，这就是前不久闹出风波的书虹，齐云斋的丫鬟。

此时她低低地垂着头，像是要垂到地上去才罢休。

“你是书虹吧，抬起头来回话。”清雅对这个丫鬟有点不一样的情结，毕竟，当初她曾让父母产生了龃龉，不免多注意她一点。

书虹似乎有些胆怯，“奴婢不敢！”

杜鹃脸一沉道：“难不成我家夫人还能吃了你？”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书虹慌忙抬头，眼神有些闪烁，不敢与清雅对视。

清雅细心地发现，书虹的脸上带着一股红晕，竟有几分妩媚之色。

清雅微微皱眉，这种样子，难免会让人多想，这姑娘，还是那样不省心啊。

她装作未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淡淡道：“老爷在吗？”

书虹有些失望，她难道没有看出点什么来吗？

老爷进来可有一阵子了，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呆了这么久，难道四姑奶奶就没有一点怀疑？

虽然心里这样想，她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于是点了下头，细声细气道：“老爷正在临摹王羲之的书法，让奴婢去泡茶。”

“原来是这样，那你下去吧。”清雅挥手道。

书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清雅道：“老爷喜欢云雾茶，也给四姑奶奶泡一壶吧？”

“不，泡一壶铁观音吧。”清雅随意道。

书虹眼睛凝了凝，这得费不少时间呢。

清雅没有再看她，抬脚进了齐云斋。

孙继祥却并没有在临摹书法，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清雅看了眼门外，这个情况，似乎跟书虹说的有点不同呢。

“爹！”清雅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孙继祥看见女儿，似乎想到了她会过来，没有一丝意外。

“书虹说你在练字，女儿还担心打扰到你呢。”清雅刻意提起书虹的名字，想看看孙继祥的反应。

孙继祥却并未出现她意想之中的尴尬，摇头道：“我有点事想不通，打发她出去了。”

这样就好。清雅暗道，如果母亲刚刚生产，他就跟丫鬟闹*，就让人太寒心了。

“爹，娘刚刚生产身子虚弱，您有时间多陪陪她吧。”

“为父明白。”孙继祥看了眼清雅，犹豫道，“那个书虹，雅儿不要太在意，爹知道怎么做。”

他这样一说，清雅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不阳光了，连秦浅月都对此放了心，她却还在揪着不放，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知道书虹蹦跶不出什么来，清雅便放了心。

她朝杜鹃使了个眼色，杜鹃立刻会意，出了房间，在门口守着。

孙继祥看她这个阵仗，知道她有要紧的话对自己说，于是道：“雅儿有什么疑问吗？”

清雅点头，问道：“爹，刚才你看到鹏哥儿，似乎有些不开心？你不喜欢这个弟弟吗？”

孙继祥摇头，“怎么会呢？只是看着鹏哥儿，我想起你和贤儿小的时候，尤其是贤儿，他刚刚出生的时候我甚至都没见过，而你，因为是女儿，倒还好些。”

“儿女有什么不同吗？”清雅皱眉，虽然古人普遍重男轻女，但孙继祥对孙雪莲姐妹可不薄，只有对自己不闻不问的。

“雅儿聪慧，难道没有发现，贤儿回府前，你没有一个兄弟吗？”

孙继祥说得有点隐晦，但清雅还是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您是说，有人不想让您有后？”

孙继祥沉痛地点头：“在还没有你的时候，你母亲也生过一个男婴，只是生下来便是死胎。”

听到这话，清雅忽然脑洞大开，之前想不通的事，似乎一下子就能想通了。

如果真如孙继祥说的，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志贤一直被养在外面，而在他回府之前，自己连听都未曾听说过，想必那作怪之人也想不到这个孩子的存在吧。

而这一次，母亲生产，再次遭受意外，那个丫鬟不是说，如果是个男孩，幕后之人就让她将珠子塞进孩子喉咙里么？那么，是女孩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爹别太担心，我们不是让人跟着她了吗？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幕后黑手。”清雅安慰他。

孙继祥心头叹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放弃追查当年的黑手，也算是有点眉目了，就算真的找到证据，他有把握能动那个人吗？

题外话:

亲们，第一百章里面，有几处不小心把“丫鬟”两个字打成“婆子”了，那个在秦浅月生产时作怪的女子是个大龄丫鬟，请大家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