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空再次恢复平静，暗女此刻背靠树干而坐，她依旧是抬头望天。然后闭上了眼睛想要将刚才所见的惨剧遗忘，但越是想忘却，脑海里越是浮现出一幅幅的画面，有四代，也有玖辛奈，还有他们怀中安稳沉睡的鸣人，和他刚才嚎啕大哭的模样。

她就这样坐着，身体因为感应飞雷神术式而无法移动，一个人坐在这空寂的小树林中，默默感受属于夜晚的寒冷，但更多的却是心凉。

【虽然变数往往能带来好的改变，但是，有些变数是不能变的，它变了……那么你可以想想，基石倒塌，天空不复的场景。】

心中冰凉引得身体寒冷，她突然想起三间雾莲抽风时和她说的话，不由睁开眼睛看向天空，轻声质问：“剧情真的是不可逆转，不可改变的吗？”

她摇了摇头，觉得不是这样。虽然人们常说命运，但命运往往是无数个人所相互缠绕的关系网络构造的。只要获得足够的情报，详细到每个人的情报，那么预知未来并不难。

就仿佛一个人今天打了一只狗，那么暗女便可以预知，他明天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被狗咬。又或者，今天有人惹了卡卡西，那么他明天进医院的几率同样高达百分之九十。

但是，若暗女提前知道，卡卡西明天有单人任务，耗时一天。那么她又可以预知，惹卡卡西的人第二天不会进医院，第三天才会进。

这就是足够量的情报所带来的质的改变，情报越多越杂，那么对未来的预知将会越准确。

命运，也同样如此，就如同蝴蝶效应。暗女今天没能救下四代，只因为在几十年前的蝴蝶效应太过于强大，强大到无法扭转。琳的死亡，斑的蛊惑，四代强大却总是无法救下弟子的现状，这些事情交织起来，导致了带土对木叶、对四代的无比仇恨。这些仇恨驱动着带土，让他不能忍受自己恨的人幸福，因此他哪怕重伤，也依旧害死了四代和玖辛奈。

暗女叹口气，想通一切后，她算是明白了，四代死亡这种事，只要九尾这个捣乱鬼、以及带土这个被仇恨迷住双眼的人还存在，那么就是不可避免的惨剧。

在暗女放弃了思索四代的事情后，她所处森林外围一颗树上，一个白发的少年却望着村子的方向陷入了沉默。

卡卡西刚才虽说是返回了宿舍，但他清楚暗女忍术的缺陷，根本没敢大方离开，而是在百米外的树干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又出问题了吗？”他迟疑的自言自语，想要过去看一看情况，但想到背后百米处毫无行动力的暗女，还是选择了原地不动。

“老师的实力很强，还有三代大人，应该不会出问题的。”他自我安慰，并望着再次恢复安静的天空，忍不住松了口气道：“解决的很快，应该不是大问题吧。”

但是，这种自我安慰，在第二天清晨忍鹰的鸣叫中被打破。

“上忍集合。”他看着天空的忍鹰，并清楚的辨认出忍鹰脖子上套着的白色条带：“集体墓葬，以及有重要的人物死掉了。”

这种事情，在战争还未结束的年代很常见，每过几个月便会有集体墓葬，而这种墓葬往往伴随着重要人物的死亡。在墓葬举行之前，都会召集上忍进行布置，然后几天后通知所有忍者。

卡卡西扭头看一眼暗女的方向，便没有及时赶过去。因为他很不安，不是担忧暗女的安全，而是害怕见到那‘死亡的重要人物’名单。

“忍鹰集合，卡卡西你不过去吗。”就在卡卡西给自己找了个迟到的理由‘守护暗女’时，暗女却从森林里走了出来，她走的很缓慢，步伐也比较无力，但目光却很清明与平静的看着他。昨天在精神海面对四代的托付时，她便看到卡卡西坐在这里。

“迟到一会也没关系。”卡卡西并不是上忍中的精英，因此这种墓葬召集的事情，他去不去都没什么意义。

暗女了然的点头，慢吞吞的向着森林外而去，然后侧头看着卡卡西道：“昨天四代大人不是说，让你将我任务报告中的重点在今天交给他吗？”

暗女说话的语速很慢，因为身体的无力依旧存在，导致走路都有些歪歪扭扭。

“我现在就交给他！”卡卡西眼中一亮，他想到暗女的全方位扫描器，心想暗女说出这种话，就代表着四代肯定没事。

“哦，别误会，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了。”暗女停住脚步，脸庞背光的看着卡卡西，一双本就黝黑的眼睛因为背光而显得极为暗沉无光：“将报告交给三代就可以了，四代和漩涡大人昨晚已经逝去。”

“……是吗。”卡卡西语调一僵，然后站在原地不动，脸上原本该有的情绪全部收敛起来，面无表情的道：“我知道了，你返回宿舍休息吧，这两天我出任务。”

他说完就消失在原地，向着火影办公室而去。

“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暗女对着卡卡西离开的背影小声呢喃，就又想起夕日真阳面对莲死亡时的笑容，不由对忍者这个职业感到深深的悲哀和畏惧。

“情绪被压抑到极致，直到最后，连面对死亡都已经麻木了。不怕死的人，能将感情压制的人，忍者果然是忍耐的人，真是可怕啊！”暗女摇摇头，摸了摸自己同样平静至极的心脏，便向着宿舍走去。

“但我自己，竟然也成为了这种可怕的忍者。面对死亡，已经麻木了。”四代死亡的瞬间，她感到不忍，但一夜过去，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情感的涟漪留下。

……

暗女返回宿舍后，她足足休息了三天，才摆脱了感知飞雷神术式带来的后遗症。并在四代死亡七天后，见到了第一次返回的卡卡西。

卡卡西蹲在窗户上，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七天前听到四代死亡时的僵硬，也没有夕日真阳异常的发笑，而是和平常一样，消沉，冷漠，不太爱说话。

“暗女，走吧。”卡卡西身穿一身黑衣，蹲在暗女宿舍窗户上，低沉着声音说道。

他手里还拿着另一件黑色的衣服，扔给她轻声道：“集体墓葬在今天举行，已经通知所有忍者，换上衣服走吧。”他说完，便跳下窗户，在宿舍楼下等她换衣服。

背靠着自己的柜子，暗女将黑色和服提起来，看了看窗户外有些阴沉的天空，便换上了黑衣从窗户上跳下，见到了低垂着头，表情很正常的卡卡西。

卡卡西见她下来，先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便走在前头带她走向公共墓地。一路上，卡卡西的平静超乎暗女的想象，她以为卡卡西会情绪异常，但他除了比平日更温和一些，竟然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或许，卡卡西比平日更温和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因为四代的死，更加内敛了。收敛自己全部的锋芒，只剩下展露在外的消沉和无奈的笑容，散漫的走在暗女的前方。

她看着卡卡西慢吞吞的脚步，恍惚间想起刚来木叶时，他的脚步声就是一个标准的优秀忍者，他的背影也极为挺直，面容全部是属于忍者的气势与锐利。但如今，再次看着他的背影。暗女发现，卡卡西的脚步声不在干脆利落，背影也没有挺拔，仅仅看着便让人觉得散漫，面容也因为被遮掩的写轮眼，与独留的黑色单眼而显得沉默冷淡。

她面前的这个少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沉淀出一种沉稳的味道。但却也被时间的污垢，团团包围的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当他们过去时，还没有几个人，卡卡西和暗女直接站在前排，最前方的三代等人已经站了很久。

背后的及臀的长发，被她用细绳困住，脸两侧的及耳短发则随风而动，她习惯性的将手插入风衣的口袋，却插了个空，低头看了看，便单手插入裤兜。而她身旁的卡卡西，左手拿着两束白花，他侧头看一眼暗女，就将手中的花递给她一朵。

神色一愣的接过卡卡西给她的花，暗女轻轻点了点头，就看向前方的祭台，正中央的地方摆放着四代的照片，紧贴的下方是玖辛奈照片。二人虽然已经死去，但他们的照片却笑得极为灿烂。

本来已经消失的情绪，被四代灿烂笑脸的照片勾起。手掌不自禁的紧握，将卡卡西递给她的花束捏的弯折。虽然觉得四代这人真是木叶第一大腹黑男，但她看着对方照片上的灿烂笑容，二人间的对话不由再次浮现出脑海。

【不知火，不，我叫你暗女可以吗？】那时候她因为成为战争机制的四号，需要修改身份导致了夜云铁等人的追杀，在她即将绝望时，是四代将她救下，然后抱着她问：我叫你暗女可以吗？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世界上最温和的笑容。甚至，差点将四代男神二号的身份，提升为男神一号。

【但是，我很高兴你的这种能力，毕竟有一个得力的部下总会让人心情愉悦。】那时候四代正在教导她飞雷神术式，想让她组建一个容括木叶的感应系统。

后来，她‘装逼’了一句，顿时引起四代的无奈：【真像个古板的小老太婆，虽然认真面对生活是一种态度，但当态度成为一种负担和职责时，是否应该想一想这真的值得吗？】

暗女此刻回想四代的话，忍不住感叹，四代的嘴炮果然是生活中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

【我将你所创造的感应系统全权交由你管理，就像初代将结界系统全部交由水户大人管理和传递一样，我也愿意将我的信任交给你】那时候的四代，面容肃穆坚定，温和的眼眸中全是信念与认真。

【我信任你！】

即使四代死去，她再次望着他灿烂笑脸的照片，却依稀觉得，四代那温和的目光，灿烂勾起的嘴角，依旧在对她说：【我信任你！】

无奈的低头笑笑，暗女发现在她的记忆里，竟然装满了四代温和的笑容和蔚蓝的眼睛。同时还有他束缚人内心般的话语，一遍一遍的重复，然后将她困在木叶这条大船上。

四代总是在笑，他很少生气。即使面色严肃时，也总会展现出他温柔的一面。暗女对着四代的照片摇了摇头，只觉得无奈：“你赢了，你比a5更狡猾，也更成功，成功将我束缚在木叶。”

“但是和a5一样，都是骗子啊。”低声呢喃，暗女想，a5也是这样，笑着对她说，【世界那么大，我怎么舍得死？】

然后，他却死在了自己的手中。暗女握了握手掌，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初她用长刀刺穿a5时的触感。

而四代也是一样，他笑着说：【我想等鸣人长大后，你们谁的实力更强，我就认可谁当鸣人的老师！】

但是，暗女侧头看了看那个男人照片上温和的笑容，鼻子有些酸。她还未打败卡卡西，她也未能成为一个强者，她更加没能让四代认可她成为鸣人的老师，这个男人便永久的与世长辞。

回想间，所有人都已经到齐，站在最前方的三代开口说道：“水门，玖辛奈，你们用生命保护了木叶村，还有木叶村的未来……”

沉默的站在下方，暗女侧头看向卡卡西，却发现他的目光深处虽然闪烁有痛苦，但却依旧平静的看着四代大人的照片。

这场墓葬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是每个人将自己手中的花束放在祭坛上，便快速的结束了。结束后，暗女沉默的站了很久，直到暗沉的天空飘起了小雨，直到众人全部都离开。

但是直到最后，连三代大人都离开后，整个场地还有卡卡西站在她的身旁。

暗女抬头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雨，任由它滴落她的眼睛，然后在她眨眼间从眼角落下。

她离开卡卡西向后走去，那里有她为a5建立的一个墓碑，里面埋葬着杀死他的那把长刀。

眼角处任由雨水滑落，暗女心想她是不是太不厚道了？在a5的墓碑下埋葬杀死他的武器，等哪天她死了的话，会被a5骂死的吧。

站在她前段时间才来过的墓碑前，看着那该刻有名字的地方一片空白，暗女目光暗了暗，然后咧了咧嘴角笑道：“叫你死那么早呢，活该没名字。”

但是说着，暗女却沉默了下去，心情很闷。原本以为消失的情绪，也全部伴随着四代的死亡爆发了出来。她回想起了a5死亡时她心底的痛楚，也回想起a5当初笑着要她扛起他意志时的模样，更回想起，她违背了他的寄托。

“这是谁？”卡卡西站在她的身后，低沉而缓慢的问。

“我的同期生。”暗女侧了侧头，然后伸手摸了摸光滑的墓碑，“里面埋葬了我杀死他的那把刀。”

不说不快，暗女将a5憋在心里多年，虽然几经忘却与掩埋。但那情感的突然爆发，让她感受到更加深刻的沉闷与哀叹。

“他和四代一样，笑的很有感染力，只不过四代温和，他却是自傲。”暗女继续道，“在训练营中，他是和我执行第一个c级训练任务的同伴，也是后来我唯一可以谈话的人。”

“但是，他也很傲气。”暗女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在不笑的时候，他的傲气让人讨厌。”

“后来，我们都不会笑了的时候。”暗女停顿一下，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空洞难受，便不打算继续说，只是简单的道，“最后，我杀了他走出那个狭小的世界，并带着他的意志，守护我们的家。”

“但到了如今，我根本没能带着他的意志前进下去。我辜负了他的托付，自私的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哦。”卡卡西应答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暗女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陪着她在a5的墓碑前站了很久。

一直到暗女回神，她看了看天色，却发现夕阳已经下了山，天空被黑夜蒙上了黑纱。

而卡卡西伸手拍了拍暗女的肩膀：“走吧，吃晚饭。”

暗女回头，发现卡卡西已经转身向外走去，她看了看最前方四代的照片、与a5的墓碑，又看了看卡卡西的背影，不由想起这样一句话。

世界那么大，却只有你的背后才是我的立足点。

明明更伤心的是卡卡西才对，她却成了被安慰的人。

“等下我！”暗女追上卡卡西，看着他淡漠的眼睛：“四代说过，等未来鸣人长大后，我们两个谁更厉害就当他的老师！”

卡卡西一顿，他严肃的看向暗女，就当暗女以为他会说什么时，卡卡西却来了一句：“我相信你。”

暗女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扯了扯嘴角的看着卡卡西：“别这么敷衍啊！”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显得很淡定：“那……加油？”

“喂！你这是吃定了自己会赢吗？！”暗女心中无奈，却依旧跟着卡卡西走进了雨幕之中，一点点消失在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