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红榴基地的中央大厅里,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没有人再探察四周,没有人窃窃私语。南地小队的人,包括杨带衣和圣旗在内,全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大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越长,他们沉默得越久,怀疑就越发在心中蔓延。

高文空的话像一颗种子一样,在他们心里扎下了根,开始发芽、成长。

他说得没错,远离机关神的人,才有可能通过这个关卡。圣旗说了,除非机关神亲自降临,采取暴力手段,他们才有可能通过去。

常鸣的能力当然不可能跟机关上神相比,他只可能用正常手段通关。但只要他能过去,就表示,他距离机关神非常遥远,那么,真的可以相信他的忠诚度吗?

时间渐渐过去,常鸣还没有出来,表示他依然留在基地的关卡里,或者,他已经通过了关卡,进入了基地深处。

他会不会如他所言,获得权限之后把他们放进去。或者他在放他们进去之前,会不会多做些什么事情?

大家都忍不住开始狐疑。

半晌后,拓拔汗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话,他的耳朵就是一动,好像听见了什么异样的声音。

阴梅影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拓拔汗一伸手,悄悄地向着他们进来的门口潜过去。

圣旗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样,压根儿没留意那边的动静。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拓拔汗一眼。

拓拔汗潜到门口,那里空无一人。晶亮的石壁在他们眼前闪着光,照得周围透亮无比,不可能有人躲起来而让他们看不见的。

他疑惑地摇摇头,转身走了进去。

阴梅影扬扬眉,拓拔汗说:“没事,可能是错觉……”

错觉?阴梅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拓拔汗做了个口形。拓拔汗看得清楚,那分明是“脚印”两个字。他顿时想起一件事情,表情变得极为严肃。

阴梅影这一提醒他就想起来了。先前在上个疑似入口的地方。那个水潭旁边,他们曾经看见了一个不知来历的脚印!

那个脚印说明,他们身边很可能有另一个人,或者另一股势力正在窥探!

对方既然能找到第一处地点。也很有可能能找到这里来。

对。他这会儿心思正乱。要不是阴梅影提醒,他险些就要忘掉了!

他向阴梅影等人使了几个眼色,又打了几个手势。众人会意地点头,变换了一下站立的地点,在附近扔下几个隐蔽的小型机关。这些小型机关上亮起红灯,迅速向外张开一道光膜,笼罩住了整个入口处。红光很快消失,不是他们自己的话,没人会知道那里设置了警报机关。

南地小队的所有人紧盯着那片区域,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就在大家悬着心,等着异状发生的时候,中央大厅微微摇晃起来!

敌人来袭?

不,不对!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彻在大厅里,非常熟悉,正是常鸣的。他“喂”了两声,问道:“喂喂,你们听得见我说话吗?”

拓拔汗不知是惊是喜,叫道:“听得见,你在哪里?!”

常鸣说:“我已经到达基地的中心主控室了,我现在可以开门让你们进来了!”

常鸣到主控室了?他真的通过了全部四个关卡,获得了红榴基地的权限?这其中还包括连圣旗也没办法通过的那道门?

这表示,常鸣对机关神……

拓拔汗紧张地看了圣旗一眼,发现他低下了头,正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某个位置。

拓拔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现。

常鸣又问道:“现在开门吗?”

拓拔汗刚准备答应,突然耳朵又是一动,狐疑地望向门边。

那里还是什么也没有,放置的警报机关一点儿也没被触动。

他松了口气,大声说:“好,开门吧,让我们进去!”

常鸣应了一声,大厅的震动更加剧烈,片刻后,这里的雕像突然一起站直了身体!

南地小队的所有人同时一惊,警惕地看着那些雕像。

雕像们站直了身体,一起向外走了两步,让出中心的一片区域,接着又停了下来。它们的动作非常僵硬,就像最廉价的那种机关人,一点儿也没有之前的天使那么灵动。

而且,它们只让了个位置,丝毫没有攻击的意图。

接着,它们让出那片空地上,正在撕开一条裂缝。

这是一条紫色的裂缝,缝隙间隐隐有紫色的雾气溢出来。不过如果你仔细看,你就会发现,那并不是真的雾气,而是某种特殊的物质,就好像无数条细小的虫豸,正在疯狂噬咬着周围的空间。

它们就这样把空间咬出了一条长长的缝隙,并且把它继续向两边撕扯开,形成了一道空间门。

空间门背后,隐隐绰绰地可以看见什么,但扭曲的空气让一切变得极不清晰。

常鸣的声音从大厅上方与空间门背后同时传出来:“好,我开门了,现在你们可以进来了。”

这道空间门跟他们以前穿过的那些完全不同,看上去有点诡异。而且现在以拓拔汗为首,所有人都已经对常鸣生出了怀疑。拓拔汗忍不住心想,这道门真的是通向基地的主控室的吗?常鸣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打算?

他看向圣旗,圣旗盯着空间门,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会儿,点头说:“进吧。”

拓拔汗松了口气,应声道:“好,我们进来了!”

他是南地小队的队长,理应做出榜样,他第一个走了过去。阴梅影一拉他的胳膊,沉声说:“我先!”

说着,抢在他前面进了门。

阴梅影的身影消失在门里,片刻后,她在那边惊呼了一声,伍威连忙叫道:“梅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说着,他不顾拓拔汗的阻止,也一溜烟地窜了过去。

紧跟着又是一声惊呼声。

不过这会儿拓拔汗听出来了,无论是阴梅影还是伍威,声音里都只有惊讶没有慌张,好像只是看见了什么奇妙不可思议的东西,并不是遇到危险的感觉。

他向剩下来的几个人点头,大步走进门里,一看见眼前的情景,整个人也惊呆了。

他周围飘着无数光点,这些光点的颜色有深有浅,有远有近,简直像是把他陷在了一片星海里。

他停了一会儿就看出来了,这些光点聚集成了各种各样的形态,抽象成了一幕幕动态的图景。

拓拔汗退后一步,正好有一个光点聚成的模糊人影从他身体里穿过去,无形无质,没给他带来任何伤害,只留一阵隐隐约约的感觉。

常鸣走到他旁边,说:“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这好像是把当初永恒机元机关师的工作场景,用某种方式留存了下来。”

他一说,拓拔汗也看出来了。这里总共大概有五六个人,他们时站时坐,有时会走到某件东西旁边操作一阵,有时候会聚集起来坐在某处,像是在激烈讨论着什么一样。

这五六个人就像远古鬼魂一样,经历万年依然停留在这里,重现着万年以前的画面。

在他们的身后,整个房间全部变成了透明的晶体,房间里,层层叠叠的晶体摞得跟山一样高,几乎塞满了大半空间。从这些晶体上,传来了强大而混乱的能量波动,强大的程度让拓拔汗悚然而惊。他突然间有一种感觉,自己正位于一座炸药山上,下面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把他整个人炸得尸骨无存!

那五六个人影正是穿行在这些层叠的晶体之间,绝不碰到其中的什么。

拓拔汗的眼睛险些被七彩光线闪花,但总算看出来了,这些层叠的晶体,在万年以前全部都是机关,现在全部都被晶化了!

拓拔汗吃惊得忘记了对常鸣的怀疑,他抬头看着这奇妙的情景,忍不住问道:“这是……永恒纪元的影像?它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常鸣说:“很奇妙是吧?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指向侧面,对拓拔汗说:“你看那边。”

拓拔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有一条狭小的空间裂缝,跟他们进来的那道非常类似,就是小很多。那条空间裂缝是紫色的,像是有无数条小虫啃噬着它一样,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丝丝缕缕黄绿色的气体正从这条裂缝里钻出来,看上去极为不祥,但拓拔汗的确认不出那是什么。

常鸣说:“这就是我们进来的时候感觉到的那种辐射感染,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在这里打开了一个空间裂口,污染了整个主控室的环境,把这里的一切全部变成了能量的核晶。强大的能量毁灭了曾经在这里工作的人们,把他们的灵魂拓印了下来。”

“拓印?”

“是的,这些人影只是远古留下来的信息,并不是真的灵魂。不过从他们身上,我们也可以观察到万年前他们的行为。”

这时,常鸣无意中扫了他们进来时那道宽大的空间裂缝一眼。那里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但正是这种“空无一物”,让常鸣皱起了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