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三十四

宴席上,慕千成本意说不能喝太多的酒,毕竟明天一早便是归途,他也是很有自制力的人,不过难得这么放松和舒心,不知不觉也喝多了一些,居然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睡着了,连陈君望凭吊回来,也不知道。

不过他的醉,或者正因为不希望看到回来时的陈君望吧,毕竟无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慕千成的心里都总会有些不舒服。

林昕陪同下,永兴让佣人送他回房里,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八点多。

“你总算起了”,屋内不仅仅有和暖的阳光,还有别的人。

慕千成吓了一跳,“戴兄,你怎么在我房里,你进来都不吭声的。”

戴独行站在门口处,“怕佣人叫不起你,我是亲自来叫你起床的,我们要去赶火车了,藏在永兴房里的夜明珠,按你说的,我已经找到,而且让成玉龙检验过。”

“结果怎样?”,慕千成本来还残存的睡意都全没了,难怪戴独行说他是来让慕千成清醒的。

不过从戴独行那神情上,慕千成已可猜到结果,显然那颗明珠是关系到慈禧陵秘密的了。

“和我手上的正好配成一对,是解开慈禧陵黄金之谜的关键”,戴独行眼中也闪过了卓悦之色,“现在先机已经在我们这里,毕竟平津还在我们的手上,被炸跨的陵区也修复的差不多,至少可以再次进去了,现在就看我们是否有能耐,可以找到那批宝藏。”

慕千成点了点头,他赶紧起身,换上衣服,“我也很期待那一天,毕竟拖得越久,越是夜长梦多。”

“你真的期待那一天?”,戴独行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慕千成明白他的意思,毕竟按约定,到了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不过人生自古谁无死,而且凡事只要还没结束,不就都可能有转机?

待慕千成换过衣服后,佣人就为他送来了丰盛的早点,吃得略显得有些匆忙,慕千成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又和永兴悄悄聊了些事,他们今天说的,或许会对日后的事情产生很大的影响,只不过现在谁都还没有料到。

十点整,他们就坐上张府的轿车,直奔火车站。

本来该是安全站护送的,不过既然来的时候,是以平民的身份,走的时候他们也希望这样。

当然他们还是包下了一小段车厢,只希望归途要比来的时候要顺利些就好。

看着火车站的芸芸众生,和远处朦朦胧胧的上海轮廓,慕千成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伤感,眼眶都好像有些变化似的。

林昕顾着泡茶,戴独行也在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留意慕千成。

不过陈君望倒是注意到了,“千成是怎么了,不舍得这里,你不是以四海为家的人,说起来,你在这住的时间也不长啊,何须这么伤感。”

慕千成笑了笑,“没什么,我只不过看到其他人如此艰辛,为时势感到一些伤感,也为我们自己感到幸运了。”

陈君望倒是看出了慕千成是口是心非,不过他却不点破。

慕千成倒真是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既因为他不想说,也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说不准,他只不过就是有些哀伤,也不知是为了这片地方,还是为了自己,因为他总有种感觉,或者以后没有机会再回来这里了。

他的预感多半是很准的,这次会否是例外?

很不幸的是,慕千成心中的回答,却是不是。

“茶来了”,林昕托着盘子,上一回慕千成赞过她泡得好,她显然是对此很上心。

慕千成收回了思绪,缓缓拿起了一只茶杯,茶香扑鼻,那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来的时候一样,那时林昕也泡了一壶这样的好茶,不过这期间已经发生了多少事,它们惊险得就像一场梦,“说起来,我们上次喝茶时,好像火车正是坏了,被阻截在进入山东的境内”,慕千成喝了一口茶。

“这事我查过了”,戴独行缓缓呷了一口茶。

林昕道:“你倒真是谨慎,不过这么蹊跷的事,换了是我,也会多个心眼。”

“这事我是托北平的人去查的,结果”,戴独行想了想才道:“几乎可以确定是人为破坏,不过这事你们就当没听见就行。”

慕千成和林昕立刻就察觉到内里的问题,倒是陈君望道:“是谁不想给你们南下,但伪造土崩破坏铁路,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办法?”

“这不是要让我们无法南下,只是拖延我们一些时间,而且不需要很多,少则几个小时,多则一两天就够了”,戴独行冷笑了一声。

“这”,陈君望是既想问,但又不希望显得自己不够精明。

慕千成却已道:“这或者是谁,为了赶在我们前头,至少是追上我们动的手脚,也有可能是为了给在上海的间谍同伙一些准备时间搞的鬼。”

“这不就是川岛他们干的?”,陈君望想明白了。

“多半是吧”,林昕又为慕千成倒了一杯茶,不过却不管陈戴的了。

戴独行倒是又笑了笑,“应该就是,不过若说这人是君望不也可以,你不也是追着我们到上海了?我们若走得快了,可把你摔远了。”

陈君望也在笑,不过他的笑容有些僵硬,“戴大哥这是开什么玩笑,我会南下,可是你跟你的总局座商量出来的结果,当时谁都还不知道有这回事,而且我也不赶时间,干嘛会??????”

“好了,跟你开个玩笑,何必这么当真”,戴独行把杯里的茶全都喝了。

他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在试探陈君望,难道他察觉到陈君望与自己上司的事?

不过无论怎样,慕千成还是第一次这样听到戴独行和陈君望说话的。

“但这是否说明,我们的内部很可能有内鬼?”,林昕直接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知道我们南下的人并不多,若川岛能探听到,多半也跟我们内部有关?”

没有人回答,慕千成和陈君望是不该回答,而戴独行则是不愿意回答,不过看他那个神情,倒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随着一声汽笛响,他们终于要离开这片不夜城,回到那座庄严的古都,也是对峙的第一线上了。

归途倒真是挺顺利的,气温在快速 变低就是最好的证明,据说一股新的寒流正从西伯利亚南下,影响着华北的大部。

不过这倒影响不了他们的心情,毕竟上海之役,可说是完满的胜利,有什么比战胜这种敌人,更来得暖心。

旅途上众人也算和谐,所以在天津分别时,林昕好像挺伤心的,她自己也曾说过,与慕千成相处的时光,是她工作中最快乐的时候,她显得早已对自己所干的事和生活产生了一些怀疑,当然这些话可不能让戴独行听到。直到慕千成答应有空就来天津找她,她才露出了笑容。

只不过回到北平后,慕千成是否还能有这种自由,可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不过至少在刚到达北平后,慕千成还是自由的,他们下火车的时间是早上的六点多,火车站里的人并不算多,经过了前一段时间的迁移,近段时间南下的人数也变少了。

戴独行要立刻赶回安全处去复命,显然携带着夜明珠,他也必须谨慎起见,而且他的人也早候在火车站里。陈君望也说要回警局瞧瞧,只有慕千成闲着了,他拒绝了护送,打算找个好地方吃些早点,就悠然地回玫瑰别墅,他还想到处走走,看看离开的这几天里,北平的气氛是否有什么变化。

估计看到他忽然出现,马铃定然会喜极而泣的。

不过说起女子,慕千成现在倒更希望看到香儿,只不过也不知该去哪里找,而且他也不能去找,毕竟说不定他刚到达北平,已经被毛晨魴的人盯着也说不定。

不过姓毛的多半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况且他也知道这么做,除了给慕千成增添一点麻烦以外,实际上没有多大用处。

不过慕千成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论断,吃早点和逛城区时还没什么异常的,不过在他要回玫瑰别墅的必经之路上,他却开始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

毛晨魴又来这既老套又没用的玩意?

慕千成本假装不知情,继续走自己的路,反正戴独行已经回来了,也恢复了处长之职,守卫玫瑰别墅一带的也都是戴的人,这跟踪者是断不敢跟进去的。

不过慕千成很快就发现了这跟踪者与以往的有些不同,让他不知觉多偷窥了这人几眼。

跟踪者不高却很健壮,肤色黝黑,尤其那屁股和大腿的形状,让慕千成感觉他是常骑马之类的。

乍看起来,倒不像是安全处的人,这不禁让慕千成想起上一回遇到的朝鲜族武者,这人该不会又有什么特别的来路。

“朋友,是找我有什么话要说的”,慕千成停下了脚步。

“是的”,那人倒很老实,慕千成现在还没想到,这个人的身上其实带着解开宝藏之谜的关键。

这事情是越发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