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十一 速死

永兴的话刚说完,雷鹰已是面露尴尬,他是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显然他有些后悔被叫来这样的是非之地,若非怕永兴以为自己不给面子,今夜他真不打算来张府了。

毕竟珠宝店的事,他可是非但全身而退,而且还名利双收。

但这样的好事,又怎会轻易就有下一回?

张家现在是树大招风,在上海滩上看他们不顺眼的人可不少,雷鹰不想掺和到他们的事里,既因为想保存一世名声,毕竟他是个警探,不是谁的私兵,一切本该公正处理的,但夹在这些人之间,又还怎能妄谈公正。而且巡捕房毕竟只是个小窝,就算雷鹰不怕事,他也必须为自己那帮同僚手足想想,得罪人太多了,他退休后,只怕那些小兔崽子就有麻烦,要替他受过了。

而现在显然就是这样的情况,敢来恫吓张家的,多半是沪上的其他大佬,乍看之下,好像是这送棺材来的人不对,但谁知道之前张家又做过什么事,与别人结下什么仇。

这些是非,要审清楚可是难于上青天,而且就算审清楚了,要想判个清楚也不太可能了。

他们非拉上公方不可,无非就是图个师出有名,但给了他们这样的“名”,只怕自己随时就要丢掉命。

所以雷鹰不太愿意碰这件事,但永兴要求他作证,他却无法拒绝,所以他只能向慕千成打眼色求救。

慕千成当然明白雷鹰心中想什么,但他是真心想推荐雷鹰来永兴身边的,所以现在倒不想戳破雷鹰,不然他的形象在永兴那一落千丈,落得个胆小怕事的评价,永兴还怎会用他。

所以慕千成反而道:“有雷探长作证是最好不过,若有什么事,这证人的,也算我一个。”

“感谢几位朋友热心”,永兴拱了拱手,“来人,给我撬开棺材。”

由于担心棺材中有什么危险的,永兴让慕千成和雷鹰也须远离,慕千成很仔细地吩咐了那些守卫后才退开,毕竟他们也是人,慕千成不愿意任何人白白流血了,所以让他们用长柄的工具去撬。

但看来这些谨慎倒是多余,棺材盖子很容易就被打开了,也没有出现什么危险,在永兴同意后,一名守卫胆战心惊地凑了上前,他一看到棺里的东西,就惊叫着退开了。

“什么东西来着?”,永兴问道。

“死,死人。一个人鲜血淋漓地躺在棺里,估计多半是死了。”

棺材本就该是用来装遗体的,不过这不奇怪的事,现在发生在这里却是无比的奇怪,而且更重要的在于,那个死者到底是谁?

慕千成本想立刻过去的,却被永兴拉着了,这当家的吩咐守卫检查一下尸体,尤其是看看是否有什么危险的,不然炸弹藏在尸体身上,不就不被发现了。

“永兴兄,这可会有破坏证据的可能?”,慕千成质疑道。

“不”,永兴摇头,“我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我怎能让你为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去冒险,你可是我的王牌,当然更是我的好友。”

慕千成本只是有些冲动,永兴一席话,倒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也只好选择等了,这种时候耐性等待,有时候就比什么都重要和有效。

好在守卫们倒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很快就确定了尸体上没有爆炸物的,那重点就只剩下,这人到底是谁?

慕千成和永兴都走了过去,凄迷的月色把尸体照得格外的可怕,这鲜血淋漓的人体,显然刚被砍杀就扔进了棺中,搞不好甚至是在棺里被杀的,所以棺材里干结了大量的血液,就如同尸体下铺着一条红毯子似的。不过这杀人后,还如此明目张胆,这人的胆量可是大得很。

“是他”,看到尸体时,若非慕千成扶着,永兴可是要跌倒的。

毕竟这死人实在是有些惊人,连慕千成都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他。

徐璐,他们特意放走,以引开谢飞洋的徐璐,居然又回来了,只不过他的命早不知丢在哪。

徐璐那张苍白、血迹斑斑的脸真是足够可怕的,永兴已不愿再看,“他这么快就被杀掉了?这下手的人未免太狠了些,我还以为他们只会把他抓起来。不过他也太逊了,还自称是传奇式的江湖大盗,我高估了他,他也高估了自己”,永兴是连连概叹。

慕千成早粗略看过遗体,“那倒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因为杀他的人比他还要厉害多,自然让我们感觉徐璐是个窝囊。但能够做出珠宝店这种案子的人,再怎么也不该是平庸的。”

慕千成说完这话后,也向尸体致了哀,哪怕徐璐是个杀人犯,但这样惨死,而且还是因为永兴的计策当了替死鬼,慕千成心里还是有些难过。虽然永兴早答应过他,待事情结束后,他也会把徐璐抓回来,让他为汤梦生的死赎罪的,但这样被杀和因罪伏诛,在慕千成眼中倒是完全不一样的。

永兴闭上了眼睛,他确实只能说对手的能耐实在是太高了,“这谢飞洋真够毒。”

慕千成想了想,“他本就是个很毒辣的人,干出这事也不奇怪,不过”,慕千成话锋一转,“但这事不一定就是谢飞洋干的。当然恫吓你,倒是符合他的风格,不过他是否会采取这样极端的法子,就很难说了。这人虽然狂,却一点都不疯,疯只是他的伪装而已。”

永兴沉吟了一下,让守卫们把棺材连着尸体一块先搬走再进行调查,待众人散尽后,他才道:“但这不是很符合谢飞洋的个性。他或者察觉到我调虎离山的计谋,只不过他这么快就找到了徐璐,并杀了他。然后把他送到我的手里,既是显示自己的能耐,又警告我别再耍其他花招。”

雷鹰倒是很知趣,说发生了杀人的事,还是之前经手案子的犯人,他也需要看看,就跟着那些守卫走了,慕千成看四下无人才道:“谢飞洋确实是会这么做,但知道这件事的人,是否也不能排除嫌疑?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他们这么做会有什么目的。”

“谁还知道这事?”,永兴的神色很严峻。

慕千成权衡利弊才道:“譬如说戴独行,他也知道此事,还说我们这么做,骗不了谢飞洋,只会适得其反。”

“但戴独行为什么要这么做”,永兴踱了几步,“我们引开了谢飞洋,对于他找夜明珠,不是有好处?”

慕千成叹了口气,“我也说不清楚,但我总有种感觉,找夜明珠是需要,但这上海滩上或者还另有一场风云,只要是知道这事的人,都不该被排除,我们就多个心眼吧。”

永兴想了很久,神色一变再变才道:“那慕兄觉得这事怎么处理的好?”

慕千成笑了笑,“想必永兴兄心中早有良策,我思虑的肯定不如你周全,因为我需要担待的少,而且我知道的也少,这不好乱给意见。”

“慕兄是要藏私啊。”

“哪敢,不如永兴兄说出心中的想法,我们再从长计议。”

永兴看了早已四下无人的周遭一眼,“这事情,我看先不要声张,就当无关痛痒的一件小事,我们来个内紧外松。仔细追查送尸体来的人,这可以从马车、马匹甚至是木板车的来源入手,同时我也调查徐璐的逃亡路线,看谁有可能抓到他,同时我们就把他的尸体埋了,当作江湖败类恐吓我们,根本不当一回事。你看怎样?”

“这样做是挺好的,追查这事,永兴兄的手段自然多得很,也不用我多说的,不过小弟还是多一句嘴,无论查到是谁干的,都千万别轻举妄动,尤其是还没有找回夜明珠的情况下。”

永兴点头,但他是否会听慕千成的,可谁都没有把握了。

“对了,慕兄,有件事想请教你的”,永兴看了慕千成一眼,那眼神很特别,“你可听说过,我府上有奸细的事。”

“奸细,谁的奸细?”,慕千成愣了一下,他心里虽然清楚,但却不想承认。

“我就是不清楚才要问你是否有这方面的消息嘛”,永兴微微一笑,“我探到一些风声,张府上居然有内奸!无论他是谁的人,我都必须查出来。你真不知情?”

慕千成脸上毫无变化,但内心却掀起了一阵阵波澜,是否该告诉永兴,戴独行说过,疑似有谢飞洋的人藏在张府上?

按理说,陈君望问的话,自然不能直说,但永兴是不可能为戴独行试探自己是否守信的,他既然问得此事,显然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于私,自己该告诉他。

“慕兄?”,永兴凑近看着慕千成。

“我是在想,怎么会有这种事,张府的人,应该不太可能被渗透的,我真没听说过这样的信息”,慕千成转念一想,却改口了。

他不说出来,不但是为了守对戴独行的诺言,也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别的事,临时决定继续保密。

不过若永兴继续追问,只怕还会有麻烦。

好在有佣人急急忙忙跑来替慕千成解围了,“当家的,大事不好了,也不知是什么人潜进了佛堂,劫持着三老夫人。”

“这怎么可能?”,麻烦事突然一件接一件的,永兴这回真是气急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