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八 死姿

张镇城把装着封箱胶带的纸袋交给身旁的一个警员,“让化验科看看能否查出是否与尸体鼻子底下、嘴巴上粘乎乎的,是同样的东西。”

说完这话后,张镇城又看了阿成一眼,“虽然你可以辩解说,就算闷死死者的真是胶带,但不见得就是你身上的这些,但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东西藏在自己的衣袋里,一团已经用过的胶带!”

“这是犯罪者的心理”,胡翼泉叹了口气,“害怕随便扔了证物,到时候被发现了,那自己就麻烦了。藏起来或者也觉得不安全,至少要在自己看到的地方,最后却干脆藏在了自己的身上。”

胡翼泉这经验倒不假,但阿成又吼了起来,“这真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怎么会在你的身上”,张镇城问出了慕千成问过的问题,阿成再一次答不了。

之前是带回局里协助调查,现在却更像是带回去落实罪名了,两名警察立刻上前把阿成按住,两名警员已经准备搬运尸体,他们还向张镇城报告,除了鼻子和嘴巴,死者的手臂和小腿上都有胶带黏缠过的痕迹。

张镇城对此已不是很在意,“这是正常的,虽然封住了口鼻,但死者不见的立刻就会死去,当然要么就是凶手死死压制着死者,要么就是提前把他捆住了,再封住口鼻而死。既然闷死人的凶器是胶带,那用胶带把人缠住也很正常。”

看来就要结束初步调查,但慕千成却道:“但那就奇怪了,既然那样杀了人,也就算了,反正也知道会留下用过胶带的痕迹,而且给我们知道是这样闷死人的,对于犯人来说也该没有关系,但他为什么特意要把胶带撕去了?”

“这应该问犯人”,张镇城的回答有些软弱无力,他当然也感到有些问题,但还不足以动摇他对阿成的怀疑。

“可惜我们现在不知道犯人是谁”,慕千成扫视了众人一眼。

“是的,在定罪之前,都只是嫌犯,我们不该草下结论”,胡翼泉的话有点没有意义。

但慕千成却道:“很可惜,或者阿成连嫌犯都不是,如果他真是犯人,那么早该注视着这大楼的一举一动,陈小姐的尖叫,我们发现尸体,然后是报警,都不可能逃过他的耳目。他肯定也知道自己会被叫来接受调查,搜身也是很难免,那还怎会把证据带在自己的身上?胡叔刚才的理论是有些道理,但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被警察搜身的恐惧会远超把罪证扔掉,而且犯人不愿意把罪证扔掉,往往是因为罪证在现场是显眼的物品,但一团胶带,在堆放场里是很普通的,随手扔了,也不太可能会被找到。而且大家都记得阿成是抽烟的,身上既有火柴也有打火机,他也有很多不会被人们注意到的活动时间。既然这样,若真是他在四点多用那团胶带杀了人,为何不用火把它给烧了。这事解释不过去啊。”

慕千成的一番话,更是勾起了张镇城对这件事的怀疑,但如果犯人不是阿成,又还能有谁?

慕千成指了指装着那团胶带的纸袋,“你不妨细心检查一下,看上面是否沾有毛发,我猜没有!这就是很关键的,如果这真是把死者闷死,以及捆住手脚的胶带,那上面肯定会有死者的毛发,哪怕是一丁点。”

张镇城用手指头撑开了纸袋,小心翼翼看了一回,“胶带却很干净。”

“当然了。因为这是犯人为了嫁祸阿成,而塞进他衣袋里的。但为什么他察觉不到,又是什么时候塞的。这我们慢慢再说”,慕千成虽然这么说,但张镇城却猜测他或者早已知道,只不过对于什么时候说出什么事,慕千成自有他的分寸。

至此,张镇城才明白,慕千成的所作所为,都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步步都在掌握中的战术。

“而且,衣袋藏着胶带这事,和我们发现了那封信之间是冲突的,既然阿成是不敢随便扔了证据的类型,为何又会这么随便把那封带有关键信息的信给扔了。这是冲突的,但细想下来却并不冲突,因为扔掉信和身上藏着胶带,都是真正的犯人布下的疑阵。为的是不同的目的,那自然得有不同的处理方法。”

张镇城已不愿意插嘴,因为他知道慕千成要顺势解释下去,下面必定会提及他们发现的信,以及虚掩的门,这两个慕千成反复说起的重要信息。

慕千成真的要解释信的来龙去脉,“现在就让我们先回到那封信或是留言上。其实那并不是从阿成的垃圾桶中发现的,而是老鬼的垃圾桶。上面是要把某个人约到三楼来解决他们之间的事。但会是谁写给谁的。是犯人写给老鬼,还是老鬼写给犯人?从老鬼的垃圾桶里发现这一点来看,应该不可能是老鬼写给犯人的,不然就不会被扔在老鬼的垃圾桶里,那我们先假设是犯人写给老鬼的,老鬼看了之后就扔在了垃圾桶里。但老鬼是否真的有上楼?我觉得是没有的,按照之前推测过的道理,他无法避开二楼的耳目,犯人估计是在老鬼上来之前已经在别的地方把他给杀了。他故意给老鬼那张纸条,只不过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老鬼是在三楼被杀的,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张镇城像是恍然大悟,“但犯人不知道后面的楼梯会突然损坏了,能上楼的只有一栋楼梯,让他的法子露馅了。不然我们就会推测老鬼是从后面的铁梯里偷偷上楼的,毕竟留言里也说了不要让别人知道。”

慕千成点了点头,“显然这张纸就是这种目的。我们可以这样想想,若果犯人真是阿成,那看似是有预谋的杀人。那他为何还要用一张如此明显属于他的纸给老鬼留言,根本用不着这样。所以我才怀疑这里有别的文章。”

张镇城只能看着慕千成,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看这纸可能是谁从阿成哪里拿的,张警官不也说了他只是把记事用纸塞在抽屉里,当然我这都是推理,你也可以说我没有证据,不过这已经给我们不少启发了,然后就是虚掩的门”,慕千成是要顺藤摸瓜,从一些疑点逐步切入到事件的内核。

慕千成指了指厚实的房门,“这门是可以锁上的,但犯人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如果说是忘了,那门应该是开着的,但他却是虚掩着,显然是有意为之。但犯人若是不想别人过早看到尸体,为何不干脆把他关上。这几点看似是自相矛盾的。”

“犯人本质上是希望尸体被发现的”,张镇城看来也已明白了这里面的学问。

慕千成点头,“看来就是这样,把门虚掩着,那别人才容易进来,但为什么不全开了,因为那样猫就会跑了。犯人把猫带进杀人现场,又仅留下一条门缝,让外人容易听到它的声音,但猫又不至于跑出去。本质就是为了让尸体尽快被发现,至少不要模糊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但又想死者被发现的像是很恰巧的,所以就这么布置了。而且这也不是赌运气,既然是自己人犯案,显然很了解陈小姐的习惯,知道她会找猫。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陈小姐自己故布疑阵,就为了让自己发现尸体不至于太突兀。”

“我没有干这样的事”,陈小姐立刻辩解。

慕千成微微笑了笑,“我这只是假设,不能排除这种情况,但恰好比你早一些上楼的阿谁先生说已经看到门是虚掩的,那自然不可能是你弄得。所以你应该感谢他。他的话等于帮你撇清了嫌疑。当然也有阿成的,因为你在他之前也上过一次楼,但他说那时候房门也是开着的。”

张镇城冷冷哼了几声,“这么说,犯人岂非就只能是在两位先生之间?是否还应该算上胡经理,他也给人一种故意获得不在场证明的感觉。”

“老弟,破案可不是讲感觉的”,胡翼泉显得很不高兴。

“他?也不可能,我其实早知道不会是他的”,慕千成对着胡翼泉泉眨了眨眼,胡翼泉倒好像明白慕千成到底在质疑他什么似的,脸红了红,干脆不再看着慕千成。

慕千成又道:“为什么不是胡经理,我接着会有解释,现在更关键的事,我们能否还找到别的线索,光凭以上的推断,仅能缩小嫌疑人名单,而且对于具体怎么让死者窒息,同时究竟哪里才是杀人地点,这些我们都还是一头雾水。”

“可惜看起来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了,至少在作进一步调查之前”,张镇城说的进一步调查,显然是指要把尸体和嫌犯带回局里后展开的。

“不对,还有一个线索,很重要的线索。死者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