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七 找上门的女人

本来紧张对峙的故事,就这么拉下了帷幕,独眼男子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就径直走回运兵车上。

包围着使团车队的士兵也纷纷撤回车里,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是要与使团车队同行,担负起“警戒”的任务。

慕千成看到石湘菱站在刚刚死去的女人身边,她在哭泣,在划着十字。

胖子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频频劝慰他,这急速的变化,让日军军官也有些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露出了笑容,扬长率队离开。

车队缓缓又动了起来,陈君望呼出来的气,让玻璃窗都像蒙上了一层纱,“看来我们是要进入狼窝啊。”

慕千成没有回答陈君望的感慨,因为现在感慨已没有用,还是为可能发生的情况,多想几个对策为妙!

使团就被安置在石家的府上,毕竟这名义上是一次民间的调查团,不安排住在日军管控的所谓“官方”驻地,才是比较恰当的安排,而且据那许管家所说,这样的安排,还是石家大少爷提出的,毕竟他才是伪满所谓的民间接待人。

不过,当到了石家府上时,慕千成也觉得用他们家的别馆来招待客人,倒真是种不错的选择。估计普通的官方别墅还真是不如他们的美丽。在这片靠近东北的地方,居然修筑起一片的江南园林,可真是少些财力或是用心都办不到的。

唯独可惜的就是这里的主人或许配不上这片生长在中国的园林!

一条柏油路直通府前的大门,不过还有五十米左右就必须停下来接受检查,新修筑的水泥石墩靠在了路的要紧处,几十名荷枪实弹的伪军在这里看家护院。

不过看到是许管家带回来的使团车队,检查也被免了。伪兵仅向坐在检查室的一个便衣男子说了两句,路障就被移开。而那些运兵车早在驶进柏油路之前,就拐道走了,显然任务只是护送至此。

轿车晃了一下,开始完成最后的一段路,慕千成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些伪兵,重点当然不是那张脸,而是他们手上的兵器,甚至是身上的军服和军靴。因为从这些已可看出这些人的日常训练和准备状况,虽然不能说,这些死物就能显示出一切,但至少它们是一个有用的参照。而知道这些东西,说不定在关键的决策时刻,还真能派上些用场。况且戴独行虽然只交代了两个任务给慕千成,但那可不是说,他心里就只想完成那两件事。

更重要的是,见微知著,从保卫石府的伪军身上,就能看出日本人对于这个家族,到底有多么的‘重视’。

“你的世交看来真是挺威风的”,慕千成推了推陈君望。

他此时才回过神来,也不知是在想刚才那一幕,还是在想起小时候与石家孩子们的往事,毕竟他刚刚可是亲眼看到的石湘菱,这个儿时的玩伴,陈君望哼了一声,“我家世盛时,比他们还要威风。”

慕千成笑了笑,“你想要这种威风?”

陈君望愣了愣,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许管家在场,也不好明说,这种卖国求荣得回来的当然不想要,他嘀咕了半天,才道“我只不过是做个类比,我家的威风时光,还不巧我也没有看见过。”

“而且要守得如此严密,不单单是威风啊”,慕千成的手指轻轻地敲着玻璃窗,也不知他这句话是赞还是弹。或者他是想说,这样的架势,也是心慌和虚弱的表现吧。

不过无论对手心里有多么的虚弱,但现在还是随时有取他们姓名的能耐,这才是要命的!

车驶过了刚刚才打开的黑色狮子铜门,阳光照在了院子中央的喷水池上,这里的阳光故然是如此的明媚,但慕千成却感觉大家是进入了又一个黑箱子里。这个箱子不但能遮蔽阳光,甚至连尸体和血液都会被它轻易掩埋掉。

使团的车队照着指引,拐向了路旁,不过那个守卫严密的正门,却没有立刻关上,因为又有一辆小车驶了进来,而且在大门处就停下了。

慕千成转过头,看到了石湘菱和那个胖子走下了汽车,那翡翠般的小姐还显得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

“那个胖子,可真是他的大哥”,慕千成这句话自然是问陈君望的,但显然更应该回答的是许管家,但那管家却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是保持着管家的习惯,绝不插口客人间的谈话,还是根本不想告诉这些人任何信息了。

陈君望自然只好来回答,他摇了摇头,“我没印象了,我住在石家在江淮的家里时,只有湘菱小姐,她的母亲,以及石老爷原配夫人留下的长子——即是现在的当家,曾经在那里待过。”

“人是会变的,那位小姐想必变得更美了”,慕千成笑着拍了拍陈君望的肩膀。

车最终在一处类似库房外的空地上才停了下来,不过早有佣人在那里等着,许管家向大家致了歉,据说是因为当家石大少爷和石老太爷,都因为急事被竹木找去了司令部,所以无法亲自来迎接。由他先安顿各位休息,今夜才会有盛大的宴会,为各位接风。

这些礼节自然是按惯例而行,既然团长欧阳凯瑟也不没有意见,慕千成等自然没有闲功夫理会,他还要找时间跟沙于海等碰碰头,讨论一下情况。

好在那老兵也真是够经验,趁着许管家向解释时,偷偷溜到慕千成的身边,约好午饭后,到他的房里来聊聊。

自进入石府后,陈君望一直都显得有些紧张,显然是刚才的悲剧,还困扰着他。但慕千成午饭后,还午睡了一回,才起来叫上陈君望到沙于海的房里去。

使团居住的地方,在石府的西园里,还是江南风格为主,但柔和了一些现代的建筑。团长欧阳凯瑟,自然是以上宾之礼,安排了特别的住所,而其他团员则以客人的身份,错落有致地安排在一栋椭圆形的连廊长房中。

当慕千成走进沙于海的房里时,他早在里面等着,还有一个穿着薄棉袄的少年坐在他身旁。毕竟春节才刚刚过去,承德还是偏冷的。

慕千成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约莫十**岁,穿着一套很合身,新制的西服,不过表情看起来还有些腼腆,想必就是戴独行说过的吉锋。

看到这两人走进来,他显得有些局促,抬起头想故意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慕千成,但被慕千成抱以微笑作为回应时,他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陈君望显然是已认为这孩子的阅历有些少,戴独行让他来担任这么麻烦的工作,有点不妥,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但慕千成却不这么认为。年轻虽然说代表着经验少,但有些经验在某些时候却是会把人害死的,而且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时候到了不入虎穴的时候,还真是需要这些牛犊来建功。何况这里还有沙于海这样的老油条从旁指点,这少年的表现倒不一定差。

“坐吧”,沙于海站了起来,招呼大家坐下,然后又走到门边,仔细瞧了雕花镂空木长廊里没有人藏着,就赶紧把门关上。

慕千成已舒舒服服在一把大椅上坐了下来,椅子围着一个小火炉,炉上的水早已开了,热气不停地从壶嘴里喷出来。

“在这么精致的地方,倒让你找来了这么破旧的玩意。”

沙于海提起壶子,为两位来客倒了茶,“我可是让他们的管家给我找来的,我还是觉得茶要这么烧着才好喝。”

“哪里的风俗?”,慕千成接过了滚烫的茶杯,脸上的笑容已都收了起来,“想必沙军门??????”,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指了指四周。

“放心我检查过,没有窃听的东西。”

慕千成点了点头,“除了录音的,还有些土方法,譬如说在墙壁上开个小孔,穿过有一条铁管子之类,或是墙壁有处特别薄,对方只要在另一面用玻璃被贴上去,然后耳朵紧贴玻璃杯,只要说话者的声音够大,还是能够听到的。”

陈君望眨了眨眼睛,“这么简单就能窃听,你后面说的方法,倒是闻所未闻。”

“记得大学时,我们的房间隔壁住着一对情侣,而我的室友就常??????”,慕千成为笑着道。

陈君望微微耸了耸肩,“看来方法还真是因为有需要才产生的。”

慕千成此时才把目光转向吉锋,之前他都没有答话,只是涨红着脸在听着。不过慕千成刚刚想开口,沙于海已连哼了几声,眼睛也直盯着大门,“看来对方用的方法比你说的还要土。”

“君望,这人说不定是来找你的,你去开开门吧!”

慕千成的话还真让人觉得奇怪,这木门虽然并不厚实,也有缝隙,但不足以看到外面的东西,他怎能未卜先知,知道这人是来找陈君望。

“你就是想唬我去开门而已,何必装神弄鬼”,陈君望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不过当门打开时,他还真是啊了一声,看来慕千成还真是说对了!在这汉奸的大宅子里,会有什么麻烦找上门了,而且慕千成的任务,看来要完成一件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