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四 不见光的圣殿

慕千成的这个问题让老板笑得有些尴尬,“这我怎么知道,看来只能问问那位法师了。”

哈桑已插嘴:“如果她复活过来,还是能有当年迷惑君王的美貌,那固然有趣;但就算是已成了一个活了几千岁的老人,不也是足够让人震惊的?”

“你的意思,是无论怎样都值得一看”,慕千成笑着反问哈桑。

这小毛头倒是滑头,不表态,“这当然是先生自己认为了,况且这事是真是假,我们也不敢保证,不然有什么的,先生可要责怪我们。”

慕千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已从怀里掏出了两枚银币,“那就算我也是一个观众,我想也不可能凭白让人近距离观看这点旷古奇事,这点小费可够了没?”

“当然够了”,老板很快接过了银币,还偷偷向哈桑眨了眨眼。

慕千成自然是察觉出他们间微妙的联系,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却不是这一点。你说有什么神奇的表演,甚至是一些地下市场的拍卖,作为联系人,收一些费用才把人带进去,倒很正常。慕千成也多次混进这些圈子里,这老板显然就是在干这样的活。

但那两个旧第纳尔银币就能让他如此高兴?这里毕竟怎么说,还算得上是次高档的地方,慕千成一入门的消费已不止那个数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

不过看来就算有什么奇怪的,也应该是出在那个所谓的复活仪式上,死了几千年的人,还真能复活?

慕千成注视着老板的离开,刚想回过头跟自己的翻译说上几句话,却又被别的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大门被人碰一下推开,随之走进了一个身材魁梧,全身上下裹着如同白帐般服饰的男人,这人走起路来,好像也会扬起一阵风,令孱弱的人不禁摔倒。

他的腰间还挂着一把金灿灿的沙漠弯刀,刀柄处有一串很耀眼的宝石,同时怀里还藏着两只老式手枪。看到他进来,靠门大桌子上的人纷纷嚷着躲开,但还是有一个走得慢了,被他一下子推了出去,显然他是把那张桌子看作他的专座似的。

老板已迎了上去,和那大个子说起了话。

“什么来路?”,慕千成看着那人说出了这话,这当然是在问哈桑。

“先生,你可要记住那把弯刀!他是托布鲁克驼铃商队的首领——绰号沙鲸的胡泰斯,来这里大约一年左右,虽然他会说一口流利的本地方言,但大家都怀疑他是从什么地方流窜而来的。”

哈桑提供的这些信息,慕千成认为还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为什么大伙都这么怕他,我看这饭厅里,有好些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譬如那角落里一直打牌出千的秃头男人。”

哈桑压低了声音,“因为这人带领的虽然名为商队,但实际上却是一支受钱就替人卖命的蛮徒,据说他们本是在利比亚为意大利人作战的佣兵,之前还配合英军剿灭了沙漠里另一支盗匪,但也有人说他们在暗中做一些关于法老王陵的黑生意,总之关于他们的传言很多,而且一个比一个吓人???????”

慕千成以很独特的方法,又观看了那个大个子一番,“这人会否是渡爱琴海过来的,他那身打扮有可能只是掩饰。我就见过奥匈帝国的一些残兵,在无所依归后,干这些事。”

哈桑眨了眨眼睛,“先生怎会认为他是从那来的,但还真有人听到他和同伙说过拉丁语之类的。”

慕千成笑而不回答,他自然有自己的观察方法,“我只不过是和朋友来旅行的闲人,这样的大腕,还是不要招惹为妙,还是谢谢你的提醒”,慕千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我要回房里睡一下,晚饭前把我叫起来,在去看那复活仪式前,得洗个澡,总不能让自己比上千年的古尸还要脏嘛。”

这客房里的东西,倒是既有特色又古朴,光是地上那罕见的波斯地毯,已足够让慕千成这种人觉得,房钱花得值!

不过现在倒不是欣赏这屋内陈设的时候,还是要先补一个觉,毕竟前一天一直在船里,又记挂着那几具尸体的怪事,总是睡不踏实。

入夜后的开罗,显得很宁静,不要说跟西方的都市相比,就算是跟上海之类的比较,也显得没有太多的夜生活。

复活仪式,据哈桑的指引,是在一个广场,或者更确切说是被称为古代圣殿的地方进行。

老板和这小翻译说了几句话后,把一个铜铭牌交给了他,就自己回店继续工作,显然是要由这孩子给慕千成带路。

跟哈桑在一起,慕千成总觉得比与那老板同行好多了,至少可以理解多一点事,但这孩子也已是久炼成精,敏感的话题或是会为自己带来麻烦的,都以说笑忽悠了过去。

慕千成本还以为圣殿,是城里的哪个遗迹,却没想到居然是在不见阳光的地底下。

那看似不可能如此厚实的地表下,居然有如此丰富的地下世界,显然它们应该是古代埃及首都的一部分,后来的城市在上面层层覆土建设,到后世被人再次发掘出来时,已成了地底下的世界。

但这丝毫不影响这里的宏伟,还让它显得多了一些在破败中透着神秘的复杂魅力,在这里让古代的死者复活,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这样的遗址,在开罗还是有很多的,不过跟先生之前在中东看到的那些地下市场,又有很大的不同。”

慕千成弯腰穿过了一道拱门,“你知道我去过阿拉伯半岛?”

“是的,你怎么看出那人是奥匈余兵,我就怎么看出你曾到过中东”,翻译得意地笑了起来。

穿过一些画着斑斓壁画的过道,就绕到了一座大门的前门,慕千成远远已可看见火光,和火光映照出来的两个巨大影子,反映在灰黄色的墙上。

一个人影,居然有巨大的狼头,而这狼人的同伴,则看不出是什么,只不过显得相当雄壮。

慕千成愣了一下,哈桑已道:“阿鲁比斯像,一路进来,墙上画的就是有关古代法老最忠诚的卫士,狼头人身的阿鲁比斯。”

慕千成点了点头,虽然一路上没有来得及细看,但好像真是关于那狼卫士的故事为主,而走近了那影子,也能发现真是一尊阿鲁比斯的雕像,被火映照着。但另一个影子却不是雕像,而是一个人,这人叉着腰,一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恰好跟古代卫士的姿势无比的想象。

之前在旅馆的饭厅里出现过的沙鲸胡泰斯。这人立刻就发现了慕千成等,他瞪着眼睛看了看,长胡子都好像在微微动着,但却没有说什么,就看着慕千成从身边走了过。

“他像在等什么人似的”,慕千成没有回头,只用余光在偷看,“难道这复活仪式就是他弄出来的,那我就觉得不一定好玩了。”

“当然不是”,哈桑也直到远离了那人,才答道:“我不早跟先生说了,发掘出这具女木乃伊的,是一个法国商人支持的考古队,这复活仪式也是法国人支持的,他还派了一个自己的女儿来主持一切,那沙鲸应该也是观众之人,您没看到他胸前也挂着铭牌。”

“想不到这场戏法,这么吸引人”,慕千成还是只认为这是一场如闹剧般的变戏法,他只不过是闲着无事,所以来看看。

已可隐约听到前方有阵阵人声,显然早有人到了。虽然两侧的墙壁上都挂着火把,或是点了铁盆的油灯,但还不足以照亮如此大的地方,加上人影的遮蔽,让空阔的殿堂还反而不如之前的过道明亮。

殿堂里的人可真是不少,有穿着本地传统服饰的人在入口处维持秩序和检查铭牌,慕千成当然被顺利放行了,哈桑带着他就往人群里挤,来得人约有五十多个,大部分都穿着入流的衣服,显然还是以欧洲人为主。

重重的人影围着一座不高的古代祭坛,而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祭坛上还有一个如同大盆子般,很薄但好像是黄金做成的器皿。

这器皿上盖着一张很特别,凭肉眼观察估计是毯子的东西,这所谓的器皿倒是可以容纳一个人,难道那“女主角”就在上面。

人们仅在低声交谈,但从这些人的表情来看,他们来观看的心态,或许与慕千成差不多,至少在那死者真正活过来之前,他们不会盲目相信死能复生的故事。

在入口处负责检查的人,已悄悄把那里的门给关上,不过这圣殿还有多个分支,只不过不只是否也能连到地上,慕千成也注意到,那沙鲸在关门前一刻,也混了进来,虽然说不想惹是生非,但这人还是引起了慕千成极大的兴趣,一种天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必定会在埃及的此行中与他发生交集。

在慕千成分神时,人群里爆发了一阵掌声,一个褐金色头发的女人走了出来,站在了圣坛上。

圣坛上的光线本就不是很充足,加上长发遮住了她大半边的脸,让人无法看得太清楚,但她一口流利的法语,显然就是哈桑所说的法国商人的女儿。

慕千成也没来得及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那女儿已轻轻掀开了那毯子,露出了一具包裹着已变黑的裹尸布的人型。

这就是女木乃伊?

显然对于这个疑问,那法国女人是打算回答的,她的做法虽然在慕千成的眼里很不专业,但她已用带着手套的手,把人型左手的裹布解开了一部分,顿时露出了一只已经完全风干,如同腊肉般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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