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透蓝的天空,挂着火球般的太阳,微风吹动,热气扑面,热浪滚滚,被炙烤的柏油路也化得一滩滩的,黑黑的软软的。

有一群不大的孩子,赤~裸着黝黑的背,穿着打着补丁的短裤,光着脚忍着脚底的滚烫,在没有什么车经过的国道上,踩着黏糊糊的柏油路嬉闹。

这样的炎热天气,大人们是不出门的,麦收刚结束,没什么活,也是不缺吃的好时候。因此坐落在山中的小村朱家庄安静的连只狗叫都没有。

朱家庄是破旧的,虽然改革开放已几年了,但是这里跟三十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的靠天吃饭,一样的闷混打屁睡老婆,一样的喜欢窝在家中不出村。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请你珍藏,这份情,从未对人,倾诉秘密,一生首次尽吐心声,望你应承,给我证明,此际心弦,有共鸣。

村子里的唯一一户红瓦房大院子中传出了时下流行的歌曲,与周边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耳边传来张国荣的《为你钟情》,朱庆道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

抬眼看着崭新的没有吊顶的屋顶,闻着略有些呛鼻的石灰味,看着自己细嫩的双手,捏一下还有些疼,好真实的梦境。

走出房门看着三十年前的画面,嘴角微翘,表情是那么的陶醉,安详,沉浸。

院子中站着三个人,这和他童年记忆中的场景完全一模一样,院中土堆中还传来一些说话声。

土堆中是一个开挖的水井,朱庆道慢慢的走过去,他想证实一下这个梦有多真实,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他对于死后还能做梦感到非常的震撼与幸运。

朱庆道晃晃悠悠的爬上土堆,看着坑中的两人,很熟悉,尤其是朱老实,这个已经去世十多年的人也在里面。

梦好真实!

“给我滚下来!”

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长得有些帅气,穿着一件军绿色背心的男人,气势汹汹的瞪着朱庆道。

父亲——朱士友!

他还是那么的凶,还是对他那么的不好,但是朱庆道很欣慰,很享受听到他的声音。小时候那种让自己恐惧的喊声,现在听起来却悦耳了。

一缕阳光透过层层绿叶的阻挡,照耀在朱庆道的脸上,他显得那么安静,那么的陶醉。

“啪!”

响亮的耳光。

“好疼!”梦中被父亲打,还是一样的痛。

“滚下来!”声音更大了。

朱庆道微闭着双目,沐浴在一缕阳光之下,陶醉的享受着脸上的真实,期盼着梦多停留一会,千万不要醒来。

“你给我下来!”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啪!”又一个耳光。

好疼,求你了父亲不要把我打醒。

朱士友喘着粗气,他愤怒的犹如一头狮子,想要一口就要把朱庆道吞下。

“喔喔!”鼻子又被狠狠的打到了,一股热乎乎粘稠的血液顺着朱庆道的鼻子流下。

不能睁眼,睁开眼梦就醒了,就要永远进入无限冰冷的黑暗地狱。

朱士友身旁的年轻人,冷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大叔·······”另一个年轻人,叫了一声大叔,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有些晕,脚有些发软了,朱庆道还在坚持着,感受着,那温热血液流过的感觉。

“小道,小道!”

喊声很凄厉,但是小道嘴角翘的幅度更大了,这是母亲李晓霞的声音,好幸运,好幸福,连母亲的声音都能听到。

坚持朱庆道,不要醒来,让梦停的久一会。

身体被人紧紧的抱住了,这是母亲的怀抱,好温暖,好舒服。

朱庆道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雏鸡,被母鸡温暖的羽翼庇护着。

眼睛越来越沉,朱庆道有些不甘心,但是却很幸福,直到沉沉昏睡,嘴角也是微翘的露出一抹笑容。

眼睛又睁开了,一抹刺眼的亮光冲了进来,原来地狱也有光明。

“小道你醒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看着自己,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更是流满了泪水。

“娘,你又被爹打了!”

女人虽然穿着打扮都很土气,但是那白皙的皮肤,干净清爽的脸膛,让人看着很舒服。

“小道你醒了就好,娘没事!”女人强忍着不让泪珠再流下。

“醒了,小道这孩子没什么大事了,我就先回去了。”一个中年人看着小道没事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大叔······”

“药钱不急,先给孩子做点吃的,就这样了!”中年人走出门口摇摇头,忍不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一年到头的要挨多少打呀!”

女人—李晓霞—母亲!

送走村里的赤脚大夫,李晓霞赶紧的去查看一下鸡窝,天热家里的母鸡下蛋也少了,但她记得今天的母鸡有一只是要下蛋的。

让她没想到的是鸡窝中有两个鸡蛋静静地躺在那里,心喜的李晓霞赶紧拿起还带有余温的鸡蛋。

李晓霞的动作很麻利,转瞬之间就完成了把两个鸡蛋做成了两种吃法的过程。

一个用开水冲了一碗鸡蛋汤,上面撒点白糖,滴上一滴花生油,其实香油最好,可是家里却没有。

另一个就放在烧水的水壶中煮熟,皮剥掉白白的沾点盐吃味道也很好,其实应该沾酱油,可是家里却没有。

一九八六年,六月六日,厚如砖块般的老式日历表,清楚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朱庆道明白他重生了。

自己的童年、少年时期经常被父亲朱士友打,母亲李晓霞更是如此,整天的是好了旧伤添了新伤,想着想着,他的眼眶被泪水填充满了。

看到母亲进来,赶紧收住就要滚下的泪水,母亲收干眼泪,一手端着鸡蛋汤,一手拿着一个煮好的鸡蛋,露着两个酒窝笑着走了进来。

“小道睡了一天,饿了吧!娘给你做了好吃的,赶紧吃!”

小道鼻子发酸,眼睛一阵接着一阵,一波催着一波的让眼泪流下,眼泪倔强的不肯妥协,他看着母亲笑着吃下了永生不忘的最美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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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庆道跟自己的几个好伙伴玩了一会,就独自一人跑到一个山坡上,躺在草地上。

玩的游戏很无聊,朱庆道只是想要重温一下儿时的回忆。

该怎么办呢,到底应该做些什么,闭着眼进,上一世的回忆如闪电般清晰划过。

朱庆道出生在一九八零年,从小到大他几乎没过过生日,他记忆最深刻的还是自己隔三差五就被朱士友打,李晓霞不但同样如此,更是时不时地就会被打的两三天下不了床。

小道上小学了,老师惊叹这孩子学习真好!

老师让他当了班长,说这孩子将来有大出息,李晓霞很欣慰,朱士友冷哼一声。

上中学了,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第一名,老师表扬他,可怜他这个整天吃咸菜的孩子,老师为他做了一大碗肉,小道摇着头不吃,老师生气,小道还是不吃。

老师吃肉我也想,但是我不能吃,吃了就忘不掉了,我们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吃肉,我想对过年有一个好的期盼。

老师不说话了。

中考结束了,小道以清河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市一中,一中是重点高中,但是入学学费要缴1720元。

入学通知书来了,小道拿着交给朱士友,朱士友接过来,看都没看就撕了个粉碎,说,上学没用。

我知道了爹,村里的伙伴大多都不上学了,我也不想上了。

转过头去,朱庆道哭了,但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躲在远处的母亲同样哭了,同样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

小道去学拖拉机吧,学会了也是一门手艺,人家还管饭。

拖拉机每天都要去钢厂拉炼铁炉淘汰下来的钢渣,钢渣里面有铁,很赚钱。

小道每天都累的爬不起来,但是他很高兴,他善于观察,摸清了这里面怎么赚钱的门道,过年了小道表现好,人家给了他一百元,小道拿着一百元钱回家了。

爹,这是一百元给你吧。

朱士友接过钱装了起来。

爹明年咱们家也买辆拖拉机吧,小道满眼期望的看着他。

“啪!”朱士友用他厚厚的手掌打在他的脸上。

滚!你个好吃懒做的东西,刚下点力气干活就想着清闲,没出息的混账玩意。

朱士友第二次领着女人离家出走了。

奶奶风风火火的跑来了,还没进门就大骂,小道你个畜生,怎么不去死······

李晓霞跑出来拦住奶奶,娘不是小道的原因,他是领着一个女人走的······

你个看不住自己男人的窝囊货,我真后悔当初让朱士友把你娶了来,跟你们穷鬼家做了亲家,让我脸都觉得害臊,你们母子怎么就不去死了······出门有车去撞死,前面有井去淹死,怎么死都行,别活着碍眼就行。

李晓霞哭了一整天,翻出家里所有的积蓄,三块五毛钱。

娘不哭,儿子会赚钱,你等着。

朱庆道翻出家里的木推车,装上粪娄绑紧。

小道你这样赚钱?李晓霞有些不明白。

娘,我去钢厂推钢渣,来回才四十多里路,一天可以推两趟。

李晓霞默默的流泪,娘跟你一起去,娘今年刚过四十还有力气。

鲁中钢铁厂,一铁大门口。

小道你怎么推着车子来了,门卫很不解的问道。

嘿嘿,峰哥,我来打扫垃圾。

你疯了吧,人家都是用拖拉机拉,你用木车推。

嘿嘿,峰哥不知道了吧,这省油。

炼铁车间,陈国庆看着打扫好卫生,往木车上装的小道母子,眼睛湿湿的。

小道,今天又是两趟。

陈叔叔今天又是两趟,这次回家就好好歇歇。

陈国庆不说话,喊过车间主任,明天,让所有来我们厂拉钢渣的拖拉机,第一车必须给小道拉去,不然今后炼铁厂不欢迎他。

2000年,李晓霞看着存折上的数字高兴的说,小道家里有十五万存款了,你不是要买辆大货车搞运输吗,过几天就买了吧。

嘿嘿,后天去买,一年就能赚回来,车都看好了,解放挂斗车。

后天一早,家里来了十多个人,问是李晓霞家吗?

是。

那好,人给你送回来了,我们就走了。

李晓霞有些奇怪的跟着走出了大门口,来的人却开着车逃一般的跑了。

李晓霞迷惑,地上有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叫朱士友。

两年后,李晓霞说,小道家里的钱花没了,还要借钱吗?

怎么说也是我爹,病都治好了,就等着颅骨修补了,我去借点钱吧。

李晓霞拉住他,少借点吧,钛合金的太贵了,我们用个差点的就行。

小道安慰着拍拍她的手,让她松开,这是一辈子的事,必须用最好的!

一年后朱士友出院了。

小道家里欠了五万元债务,怎么还呀?

娘,我们十五万都赚了,还差这五万!

华夏加入了WTO,整个国家开启了赚钱模式,小道的速度明显的比别人快了半步。

成立公司,成为鲁中市第一位资产过亿的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

看准了游戏市场的巨大潜力。

孤注一掷开发游戏。

朱士友一个消失了十几年的朋友突然来看他。

朱士友看着箱子里的一百万笑的很开心,一个硬盘就卖了这么多钱!

游戏开发成功的前夜,小道开了一次庆功宴,游戏投资一点三个亿终于成功了,虽然欠下了几千万的债务但是朱庆道很有信心,赚回来不难。

沪市,天下网络就在这一晚,宣布了游戏测试。

朱庆道笑了,大笑着从三十二层的高楼直线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