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那天在医院发生了一个家庭痛失孩子的小插曲,凉至与顾念苏的男友程佑霖相遇,之后再与顾念苏汇合,整个过程凉至都在与他们交谈聊天,根本没来得及看揣在包里的体检结果。

自打例假期沉船在冰凉的海水里泡了之后,凉至历经了一次大量经血回经和一个多月的停经,期间经期十分紊乱,最初时她以为自己是怀孕了,但检查结果显示的是没有,到这里她都没有想过其他可能,直到看到体检表。

她这才知道,把体检表交给自己的那名妇科医生当时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如果不是当时徐英那边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位医生怕是当时就会直接告诉她:因经期时子宫受冻收缩且盆腔发生了感染,导致她生理期紊乱,且子宫数次不规则出血,初步确诊她将有无法生育的可能。

当然,这是她后来再去复查的时候医生对她说的话。

当时医生有询问过她家族是否有相关病史,她木然摇头,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医生特别同情地看着她,但也不忍心欺骗她,反问她:“去年年底您曾因沉船而在海里浸泡了一段时间,当时您正在生理期,对吗?”

凉至咬着唇不说话。

医生又问:“当时您的生理期结束后没多久又出现了回经的状况,并且经血量很大,甚至您都休克住院了,对吗?”

“自那之后您的生理期完全无规律,这一次甚至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现经血了,但却时常伴有小腹的胀痛感,经检查确认您并没有怀孕。夏小姐,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是么?”

凉至却无话可说,握着单子的手渐渐变得无力,指尖却泛着苍白。

而那个医生,在向她证实了这般残忍的事实之后转而又安慰她:“夏小姐,现在也只是初步确认您有这个可能,并没有盖棺定论。所以请您配合我们的处方进行调理和治疗,您还年轻,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之后的话,凉至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在走出诊室后躲在医院某个不起眼的楼梯口,掩着唇抽泣了许久。

命运对她太残忍了。

曾痛下心来险些夺走她的生命,又先后夺去了她的父母亲人,现在,还要剥夺她当妈妈的权利。

她想起了夜奶奶说抱曾孙时候喜悦的表情,想起了夜廷深与果果交谈时眼底露出的温柔,想起了他曾在某个欢愉的夜里在她耳边说:某人连孩子的醋都会吃,看来以后不能要女儿。

昔日那温情的一幕幕,如今却都成了对她的讽刺和伤害。可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她却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让悲伤的情绪外泄,就连最亲近她的夜廷深,偶尔有所察觉也以为她是因为父亲的病卧住院,不曾想过她竟独自一人承受着这般的痛苦。

所以,当凉至泪眼婆娑地将这句压在心中依旧的苦楚倒出来时,压在她身上的夜廷深惊呆了。抽身而出的同时,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小腹,对她的话不可置信,瞪了老半天的眼睛,最后也只迟疑着吐出了一个“你”字,便再无下文。

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你还这么小,怎么会呢?

你……

所有的话盘旋在喉间,最后却如同一块巨大的磐石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口,闷闷的,也很疼,疼得他话都说不出口了,最后只一言不发地躺在她身侧,目光呆滞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脸色阴沉。

他是有多失败啊!不曾发觉父亲身体抱恙,竟也不曾发觉她竟一个人承受着失去生育能力的痛苦。每次为了迎合他的欲望,她都已不再如从前小女孩般的娇羞,努力地满足着他的需求,他以为那个过程她也一定是享受着的,快乐着的,现在想想,他还真是禽兽不如。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哑着嗓子问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沙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凉至湿润冰凉的脸颊,薄唇颤抖着,拉她紧扣入怀,“至少,你不必一个人承受这痛苦。”

凉至倚在他怀里,却不语。

——廷深,就像你当初向我隐瞒你失聪的事情一样,不告诉你,是觉得这样残缺的自己配不上那样完美的你。告诉你,是因为担心分别在即,而我却依旧要自私地欺骗你。你不知道,我是那样地深爱着你。

*

夜廷深说:除了死别,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爱你。天灾不可以,人祸也不可以。只要不是死别,哪怕是跨越在地球两极的生离,我,依然爱你。

于是,在得知凉至无法生育的第二天,夜廷深将上午所有的工作应酬都进行了调整,开车载着凉至到了民政局秘密领证结婚。对于昨晚的事情,夜廷深闭口不提,只在拿到了两个印上了印章的两个红本之后欣慰一笑,喃喃:“有了这个,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相较他的兴奋,凉至是淡漠的,领证的整个人过程她都一言不发,跟个木偶似的,只有在宣誓的时候湿了眼眶,才让在民政局上班的姑娘确认,这对新人是双方自愿的,没有小说里所谓的什么卖身契和强迫。

甚至在盖章前小姑娘投来狐疑目光的时候,夜廷深还揽着凉至的肩,笑着解释:“我太太性子比较冷,但她爱我是真的。”

事后那小姑娘还跟自己同事唏嘘:多好一男人啊,怎么就娶了个面瘫似的老婆?

拿着两个小红本瞅了半晌,夜廷深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起,看都没让凉至看一眼,而事实也是,她并没有对那个属于他们俩的东西露出一丁点儿的兴趣。

当然,夜廷深知道她心中顾虑的是什么。来办证之前他也不曾跟她商量,只说:“跟我去一个地方,然后听我的。”便拉着她过来了,到了民政局门前原以为以她的性子会立马逃窜,甚至他都已经让莫探等人守在暗处防止她忽然跑走,可是她竟然就那么乖巧地陪他走完了所有程序,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真正的夫妻。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他温声道:“你看,你是想嫁给我的,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

被他说中了,凉至忽然觉得自己挺可悲的,都已经这样跟他摊牌了却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嫁给他,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她轻声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这样其实……挺像道德绑架的。”

“不用哪样?”

“不用……明知道我那样了还非要……”凉至咬着唇,声音越说越小。

夜廷深却笑了,认真地想了想,“刚刚在民政局里的牌子上好像写着,夫妻双方必须出于各自意愿才予以办证的,现在我们拿到证了,说明我们是你情我愿的,哪里来的道德绑架?”

这……

凉至干脆不跟他争了,别过脸,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眼睛是肿的,眼眶是红的,可是她就以这样的面貌和夜廷深拍了照片贴在结婚证上。

在她分神的片刻,夜廷深已经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温暖而有力的,“都决定要共度余生的两个人了,这点困难都不叫困难。”

她想起了网络上的一句话: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我决定好了。”凉至忽然开口,“我会替尤夏申请在德国举办的那场产品秀展,教授一直挺喜欢他能有个徒弟能去德国留学的。如果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我想,这两个目标我都可以实现。”

闻言,夜廷深感觉心口闷闷的,握着凉至的手紧了紧,便松开去开车调档了,不说话。

良久后他才回复:“好。”

*

今年六月份,奈绪美大学本科毕业,遵照父母和本身的医院往上海发展。一来上海是经济之都,二来她的好友凉至在上海,三来……

没有三来。

“你不是说是要帮凉至的吗?”越往会所里面走,奈绪美却越觉得不对劲,拍了下前面肖天佐的背,“凉至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许是这段时间跟肖天佐相处多了,导致奈绪美从凉至哪里学来的温柔什么的全都没有了,下手还挺大力的,肖天佐吃了那一掌,疼得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奈绪美这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啊,习惯了。”

“……”

肖天佐还能说什么呢?为了防止奈绪美冷不丁冲着他的后背又来一掌,他直接把小个子的她拎到自己跟前,推着她的肩膀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还能骗你吗?我说是来帮她的,肯定就是。”内心却在说:只不过忽悠一下而已。

奈绪美狐疑地扭了下头,就立马被肖天佐给扭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肖天佐又说:“美美,你得先跟我说好啊,咱俩今晚这行动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因为要是被老夜或者凉至知道我把你带来私人会所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当然,这话肖天佐是断然不可能当着奈绪美的面说的,沉思了一会儿,他说:“因为凉至的性格你也知道,你觉得她会想要麻烦你?”

奈绪美想想觉得也对,便同意了。

与此同时,肖天佐已经得到了会所里的人带来的情报,得知了对方的所在位置,便立马叫人给他安排了一个他们包厢对面的包厢。他把奈绪美在包厢里安顿好之后,便跟特工似的伏在门上,透过门上的小窗口观察着对面包厢里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祈祷着:这一次可一定得有收获啊!不然他又得被老夜一顿痛骂了!

“要帮什么忙啊?”

奈绪美看他鬼鬼祟祟地趴在门上,一时好奇便凑过来了,学着他的样子踮着脚尖看着对面包厢的人,看了半天也没觉得那人比普通人有什么不同的,便问肖天佐:“你快说要帮什么忙啊?”她现在有点儿云里雾里的,并且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她被肖天佐骗了!

肖天佐想了想,拉过奈绪美将她托高,使她能看见对面房间里的人,一边轻声说:“看着啊,那个靠左边的男人叫温阳,是凉至的表哥。但这人的心眼可坏着呢,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虽然他的外表好不到哪里去。还有另一边……坐在那个老男人的女人旁边的那个男人是温阳他哥,现在还不知道是好是坏,其他人你就不用管了,要么是什么公司的老总,要么就是这家会所的人。”

奈绪美还是一头雾水,努力地记下了那两张脸和两个人名之后,却发现肖天佐没声儿了,便侧头问:“所以呢?”

所以……

挠了挠头,肖天佐说:“看能不能想办法混进去听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奈绪美惊讶地看着他,不解地问:“窃听风云啊?”

“……”

肖天佐忘了,这奈绪美虽说身手不错,但就智力来看,绝对是个白痴。这种事情她充其量能贡献点儿体力了,对策什么的,还是得他自己想。

另一间包厢。

温迎举着鸡尾酒的杯子,大大方方地同几个老总商讨着要事。这几个老总都是老生意人了,若是能够举得与他们的合作,温氏的发展路途虽然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但至少能够清掉不少障碍,况且这些老总也一直瞻仰着夏氏财阀,得知温阳就是夏氏财阀的那位代理人之后,忙不迭地对他讨好着,一边敬酒,一边让自己身边几个陪酒的女子去伺候着温阳。

见状,温迎唇角微微勾起,却在流光溢彩的萎靡室内用酒杯不着痕迹地挡起,抿了一口酒,故意搂过旁边衣着暴露女人的肩,大手自然也就不安分了起来,“今晚跟我走吗?”那女人整个人伏在温迎的身上,紧贴着他的身体,大胆地应了声:“你要我,我就跟你走。”

温迎笑了,将女人托起骑坐在自己身上,眼神却不经意地往其他人身上瞥着,尤其是温阳,好几个女人在他身边来回挑逗着,可是他依然一言不发地喝着酒,时不时跟身边的老总交谈两句,可谓不近女色。那老总身边也有陪客陪着,这种会所里能有几个女人是新手?那老总被撩拨得也有几分浴火了,但看着温阳仍旧面不改色的,自然也不好将涩域熏心的一面就这么暴露在人前。

这时温迎发了话,似数落弟弟:“阿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来这种地方就是寻乐子的,你还当真以为哥叫你来是为了应酬的?”

温阳一听脸色就变了。

接到了温迎使的眼色,其他人立马心里就明白了,讪笑着说:“那温总的意思是?”

“签合约不过几秒钟的事情,一切都好说,都好说。”温迎说话间,骑在他身上的女人已经喂了口酒进他的嘴里,胸抵着他的,双眼迷离。

这一幕看在温阳的眼里,却是对他尊严的致命打击。他忍气吞声地坐在那里,而他身边的女人却不甘示弱,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放在他的腰上,格外妖媚地贴着他的脸you惑着他,红唇直接贴上了他的。

温迎用余光扫到了这一幕,勾起了一抹玩味,和身上女人调情的同时也留意着温阳那边的动向。

忽然一声惊叫声,打断了所有人,温阳的脸色难看至极,怒瞪着被他摔在地上满脸惊恐的女人,那女人在会所里待得久了,胆子也大,指着温阳的某处瞪着大眼,“你、你……”

温迎笑着将自己身上的女人拉开边,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看着温阳,想看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男人他会有如何反应。而温阳在怒瞪着地上的女人半晌之后,愤怒地摔断了手上的高脚杯,夺门而出。

剩下的在场人都面面相觑。

见到这一幕,温迎便站起身了,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放在桌子上,笑说了声“失陪”,便跟着出去了。

而对面房间里正想着伺机而动的奈绪美和肖天佐还没思考出个确切可行的方案来,便见着先是温阳摔门而出,紧跟着温迎又大步追上。这两人也搞不懂状况了,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才拉开门偷偷摸摸地追上。

期间奈绪美一边追一边脑洞大开地问:“是不是这俩兄弟都是GAY并且爱慕者彼此啊?不过这跟凉至有什么关系?凉至想拆开他们俩还是为了家族声誉不让他们俩在一起还是想唔唔唔——”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