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罗侍卫只是放心不下。”

陆晖尧将夜里二人跟踪皇甫昱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见那座上之人一言未发,他静了片刻又补充道。

听了这句,赫连倾终于给了点反应,但是那态度却让陆晖尧琢磨不透。

只见那人冷笑一声,面露一丝讽意,声音淡漠道:“这就是理由?”

“不是……”何事都不该在这人面前找理由,陆晖尧俯身一叩,声音沉重,“属下该死。”

停了片刻,座上之人并未做声,陆晖尧低着头想了想,其实眼前这位……多少也是因为放心不下罢……

只不过这主与从,到底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为何没有拦住他。”

不说罗铮身体还未恢复,就算是之前未受伤时,陆晖尧也不至于没办法将人留在藤花巷。

“因为哈德木图之事,罗侍卫觉得另有蹊跷。”今晚之举说什么都是不应该,陆晖尧心里叹气,面上却未敢显露。

又是哈德木图。

赫连倾抬手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那日罗铮一身浴血的模样,一声叹息哽在喉咙,心底一时软了几分。

“若是你,会如何做?”

陆晖尧闻言稍有愣怔,微微思索才开口答道:“属下不敢违背庄主命令。”

此话回的模糊却聪明,无论如何理解都不会出错。庄主有多纵容罗铮,陆晖尧看在眼里,此时若说的多了难免有些落井下石,且座上之人也未必愿意听。身为暗卫,令行禁止总不会有错,想及此,陆晖尧暗松一口气。

赫连倾面色缓和许多,仿若自语般说了一句:“莫不是太过纵容他了。”

陆晖尧有些瞠目,难不成这么说也害了人?

“庄主,”陆晖尧咬了咬牙,前所未有的解释道,“罗侍卫并非怙恩恃宠之人,今日所为虽有过错,却也是真心为了庄主,且他早已知错……”

“恃宠?”赫连倾挑起一侧眉峰,声音轻扬,打断下跪之人略显着急的语调。

“……”陆晖尧小心地抬眼看向赫连倾,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本座很宠他?”

“……”陆晖尧狠咬舌尖,连连后悔,多说多错,古人诚不欺我!

“属、属下……”这让人如何回答,陆晖尧脑子急转,不知道怎么接话。

“嗯?”不知眼前人为何突然结巴起来,赫连倾心里少有的困惑让他颇有耐心地摆出一副问询的态度。

“……庄主待人很好。”无奈只能如此回答,直说待罗侍卫很好,陆晖尧是不敢,况且那话听起来……

“你觉得本座太过宠他?”自己的心思赫连倾多少明白,但平日里行事也从未考虑过太多,大都随性而为,未曾顾忌什么。

“……”哪怕刚才那人一脸阴沉,语气冰冷时陆晖尧也不曾怎样,可此时额头竟隐隐浮起一层冷汗。

“属下不敢。”

赫连倾皱了眉,语气冷硬起来:“既然并非怙恩恃宠,那你说他到底是为何?”

到底是为何。

赫连倾怎会不知,可问出口后,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听谁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自然是……为了庄主的安危。”陆晖尧眼见赫连倾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低声作了回答。

“罢了,回去反省。”并未多做惩罚,赫连倾长出一口气,挥手让人退下。他自己清楚,说到底心里那点郁气也是因着对某些人的关心产生的,陆晖尧一步不离地跟着,也算尽责。

待人起身退下,关好房门,赫连倾摩挲着手边茶盏,不禁失笑:“哼,还没看出某个人这么招人待见,竟让人胀着胆子开口给他求情。”

抬手灭了屋内烛灯,屋外雨声淅沥,催人入眠,混混沌沌中,赫连倾还是觉得……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

罗铮早起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到赫连倾屋外候着,准备待人起床了再进门换水伺候人洗漱。可他心事重重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门,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屋内分明没有人,院内也无人走动。

罗铮心内愕然,庄主去了何处?

“罗兄弟!”

陆晖尧面带微笑地喊了一声,眼见不远处那人转身看过来,眉宇间还有未来得及隐去的一丝迷茫。

他快走几步,笑着道:“罗兄弟起得这般早,我还以为要再等一刻呢。”

罗铮眉头未松,冲着陆晖尧点了下头;“这么早庄主去了哪里?”

“去了白府,”陆晖尧看罗铮双目微瞠面有惊诧,便又答道,“其实庄主也刚走不久,吩咐我在此等你。”

“……”

这么早就去白府了?

罗铮眉眼微垂,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慢慢翻腾。他嘴角微抿,静了片刻,又抬头看向陆晖尧。

“庄主可有其他吩咐?”

“自然是有的。”

陆晖尧示意罗铮跟着自己,将人带到了东北角的小厨房。

“……”罗铮被他按着肩坐在了厨房外廊厅的长凳上,原本就按耐着内心焦急的人被弄得一头雾水。

只见陆晖尧转身从厨房内端来一碗白粥,几碟小菜,依次摆在罗铮面前。

“先用早饭,”说着他也坐了下来,看罗铮一脸严肃,便又拿起筷子递了过去,“吃罢。”

罗铮皱眉起身:“不吃了,先去找庄主。”

“要吃的,庄主吩咐过,用过早饭你还得把药喝了。”陆晖尧也是一脸无奈,“唐逸将药熬好就走了,现下藤花巷只剩你我二人。”

连唐逸都……可自己还留在这儿……罗铮面色不甚好看地坐下,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用起了早膳。

陆晖尧看人终于重新坐下,便又露了笑脸:“其他人都跟着庄主去了,唐逸说你的伤已无大碍,但是身体要想恢复如前还需耗些时日。今早他把日后要用的方子留下了,庄主才允他再去云游。”

话里话外反复说着庄主如何吩咐,大致想让罗铮知道,庄主不带你走其实是为你好。

可罗铮依然一语不发,面色严肃。

但陆晖尧生来心性开朗,就算罗铮不搭腔,他也能自得其乐地念叨下去。

“距武林大会越发近了,这几日各门派的人都会去比武场做些准备,有心在那天上台比武的人可趁此机会熟悉下场地,另外还有些无意盟主之位的,也会在那与人切磋切磋。”

“庄主今日便是被白云缪请去了那边,据说今日淮山剑派的人在那宣扬剑道,与各家探讨剑法什么的。”

不是去见烟眉仙子,而是去了比武场?

罗铮很快便吃完了早饭,又在陆晖尧尽职尽责地监督下喝了药,这才往比武场赶去。

待到了地方,才发现比武场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来人大多数是想一睹淮山剑派剑法之精妙的,若能有机会与淮山剑派的弟子切磋一番,再得几分指点便是再好不过了。

罗铮站在人群外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看台上那抹浅色身影。

那面若冠玉之人今日一身浅青,端坐于看台之上,只见他衣袂微垂,伴着两鬓墨发随着偶尔吹过的清风微微摆动,净得让罗铮愣在原处,连一路上心里止不住的烦闷都消减了几分。

距离稍远,看不清表情,罗铮眼前却浮现起那人勾着唇角,眉眼带笑的样子。

一时间这几日来那人的悉心照料和温柔相待齐齐涌进脑海,让罗铮心口紧涨,指尖轻抖。

他有些慌张地低了头,猛然间觉得血液都涌上了脸颊,热烫得厉害。

“罗兄弟?”一样在寻找自己主人身影的陆晖尧并未觉出罗铮的异样,只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我看见庄主了。”

语毕欲拉着罗铮穿过人群,往看台方向而去。

而坐在看台上的赫连倾也早就看到了他们。

一早去过白府,赫连倾便被白云缪带到了比武场,并安排与四大世家同坐于主看台之上。

而这比武场内的众人,除却对淮山剑法感兴趣的,便是对赫连倾感兴趣的了。

嘈嘈杂杂的谈论和众人探究的目光,赫连倾均不予理会,只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偶尔唇角微勾,扯出一抹淡笑来。

赫连倾身后只站了张弛一人,很快他也注意到人群中向这边走来的陆晖尧和罗铮。

未曾想不过几步路途竟又生变数,他看了一眼身前人扶在座椅旁的手,暴起的青筋明眼可见。未有犹豫,张弛靠近赫连倾耳边开了口。

屋漏偏逢连夜雨。

陆晖尧只能想到这句,他满面惊诧,一脸不解地看着接了剑的罗铮,完全不敢回头看看台上自家主人的脸。

罗铮皱着眉看向比武台上刚赢了对手的淮山剑派弟子,那人一脸意气风发,等着自己上台挑战。

方才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夹着劲风迎向自己,本能地抬手一接,却是与淮山剑派切磋剑法专用的檀木剑。

由于比武场内人数太多,比试的机会却有限,因此一人比过之后,淮山剑派的人会施巧力将不伤人的檀木剑旋于台下,得剑者便可上台一试。可现下那得剑之人却依然站在原地,全然没有之前那些人的兴奋与激动,反而皱着眉像是在斟酌什么。

“这位少侠可愿上台一试?”

“……”

“少侠?”

人群里已经开始有人不耐烦,窃窃嘈嘈甚至夹杂了骂声。

看台上的人也都被这边吸引了目光,一时间这围了最多人的比武台竟成了焦点。

赫连倾眯着眼看着下面越聚越多的人,心里的气不打一处而来。

他狠皱了下眉,盯着手握木剑杵在比武台前的罗铮。

在人群外看热闹还不够,竟还敢接剑上台!

“属下请战。”张弛低声说道。

“不必管他。”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卡文...

另外我想问一下,看了这么多,你们觉得咱家忠犬是小男生还是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