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翻上墙头的三个黑影蹲在那里,观察了足有十来秒钟,其中一人要跳进府院中,另一人忙伸手阻止。

三个黑影继续蹲在府院墙头上,侧耳细听院中的动静,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洛护卫躲在府中的一处飞檐上,看着府院墙上的黑影,心里想着终于来了,却是按兵不动。

这样的“对峙”没持续多长时间,只有一分钟左右而已。

三个黑影终于动了。第一个人跳进府院墙内,安全。第二个人见同伴跳下去无事,跟着跳进来,安全。第三个人回头,向墙外做了个手势,同样跳了进去。

在府院内墙根下会合的三个黑影互相点了点头,猫了腰准备分开探路。却不想,三个人的步子没迈出去几步,意外发生了。其中一人脚下打滑,整个人站立不住,也来不急做任何自救动作,以非常独特的劈叉姿势与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脱臼声和惨叫声在夜里格外的响亮、格外的吓人。

同伴的惨叫声来的突兀又刺耳,惊了另外的两个人。一人受惊之余踏出去的一脚有些不稳,当感觉到脚下很滑的当下更是做什么都已来不及。此人控制不住自己,脚下滑出去足有二尺左右,整个人嘭一声摔趴在地上。另一人不知算不算幸运,总之是急时收住了步子,并没有踩到陷阱上。他喊了一声“有埋伏”,人已经迅速转身冲回墙根下,准备攀墙逃走。

府中守卫已经冲了上来。有人立时将表演一字马后疼得动弹不得一名黑衣人拿下。又有人把摔倒后爬起来准备逃脱的另一个黑衣人三两下制服住,绑了起来。

同时,洛三岂会让人逃脱。他瞄准人的一箭正要放出,却听有人大喊“箭下留人”,而喊话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他拉弓的手没松,这一箭并没有射出去。

府院墙外混乱声起,而有人手里抓着白布条爬上墙头。这人把手里的白布条挥啊挥的喊话,“自己人,是自己人,千万别放箭啊!本公子胆子小,经不得吓。”

虽说因为距离和夜色的关系,看不清墙头上的人。可这作派、这声音,根本不需要费力去猜。洛三抽了抽嘴角,大声问道,“安公子,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

没错,墙上拿白布条挥来挥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荣舟本尊。他认出了洛三的声音,手里的白布条挥得更欢实了,并大声说道,“哟!原来是洛护卫。许久不见,最近可好?”

洛三回喊,“我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外面的情况如何?你接手了?”

安荣舟感觉到手冻的厉害,拿到嘴边哈气几下,又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命苦,一年到头总被没良心的兄弟支使着四处跑。唉!命太苦了。”他顿了一下,语气立马一转,“外边的形势一片大好,你不用管。告诉我妹子,让她安心,一切有大哥在,没事。”

有人不请自来的帮忙,洛三自然乐得清闲。他见杜仲夏过来了,把自己的位置交给杜仲夏,转移阵地到了墙根下。

在火把的照亮下,安荣舟和洛三两人终于打了照面,可以看清彼此。

安荣舟手里的白布条收起来了,正搓着手冲着站在墙根下的洛三笑。“我怎么觉得你们早有准备的样子?”

洛三装糊涂,“有吗?”

安荣舟看到洛三并不像他一样在搓手取暖,洛三的手上竟戴着不连指的手套,他立刻眼红了,“你怎么也有这样的手套?丢上来,让我瞧瞧。”他家彥弟带的就是这样的手套,不仅能御寒,还不妨碍抓缰绳、握剑、握弓箭等动作。他想要过来,彥弟不给。他想抢,还让彥弟给揍了。彥弟太没良心了,有好东西都不想着给哥哥用。

洛三可不上安荣舟的当。说是瞧瞧,可东西到了安荣舟手里那可是有去无回的。因此,他根本不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夜闯侯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安荣舟故意提条件,“你手上戴的给我,我便告诉你。”今晚他一定要弄到洛三手上的手套,否则他都对不起自己受冻的手。

洛三摇头,知道安荣舟这人执着起来幼稚又难缠,于是摘下自己左手的手套丢给墙上的人,“说吧!说完了右手的也给你。”

安荣舟立刻把左手的手套戴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表面上,这些人是打家劫舍的山贼流匪,实则是某个官员培养出来专门除掉对手的匪徒。至于背后的某个官员是谁,你别问我。因为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舒妹妹想知道,到时候直接问彥弟。好了,问题答完,另一只赶紧丢上来。”

洛三倒也不废话,将右手的手套摘下来丢给了安荣舟。“若是有时间,明日你最好当面对小姐解释一下。”

安荣舟摸了摸下巴,“成。”然后一指墙下,也就是刚才闯入者滑倒的地方,“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你们是怎么让人滑倒的?”

洛三不答,却是走过去拿脚将枯叶扫走一些。立刻的,在星光和火把的光线中,枯叶被扫走的地方露出冰面来。

安荣舟一缩脖子,“幸亏我没跳进去,否则一定会很惨。”

洛三笑着点头,“确实会很惨。”这可是专门用来对付屑小和闯入者的陷阱。入冬后,顺着府院内的墙根下故意浇了水,冻了一米左右宽的冰面出来。而且冰面上洒了枯叶或是铺了草帘子作掩饰。府中人对此知情,因而在这些地方走动时一定会小心脚下,根本不会摔着。而不知情的人,比如刚才的闯入者,一个不注意就会着了道儿,会以各种不同的姿势摔倒。

夜在继续。安荣舟带人清理了外边的袭击者,而后带着属下无声无息地退场。洛三和杜仲夏带领鹰卫守卫着侯府。期间,洛三亲自过去向青舒说明了一下情况,要青舒安心。

天亮,侯府左近的人家有那好事之人早晨起床便开始串门子,互相窃窃私语,开始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一天。昨晚深夜里,他们听到了动静,却没人敢出来。后来有官差闯进了一些人的家里,说是在缉拿躲在镇上的强盗土匪。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官差押着五六个人撤了,夜又安静了下来。

侯府内,青舒坐等安荣舟过来解惑。可等了又等,从清晨等到天黑,安荣舟一直没出现。到了第二日,青舒正准备去食厅用午饭,前头来人禀报,安荣舟来了。

人家是掐着饭点来的,青舒心里清楚的很。她吩咐下去,把人直接请到食厅去。之后,她自己先到了食厅,命人加一副碗筷。

安荣舟一向不知道客气是什么,被请到食厅后欣然入座,和大家一起用午饭。因为卢先生在场,他收起了吊儿郎当的一面,规规矩矩地进餐。

饭后,青舒请他到书房说话。

“大哥近来可好?”这是青舒的开场白。

离开了卢先生的视线,安荣舟就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性情。他喝了口热茶,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哥过的可没彥弟好。有人既做了衣裳,又做了鞋袜、手套等物给彥弟。彥弟有知冷知热的人在照顾着,幸福着呢!反倒是我这个大哥可怜的紧,没个关心的人,别说衣裳,就是那鞋袜都是在成衣铺里买的。唉!”他叹完气,伸了双手出来看了又看,一脸愁容地说道,“大哥这手啊,都要冻掉了。大哥怎么这么命苦?怎么就遇不上一个送我手套的姑娘呢?”

青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小娟,去绣娘那边把手套拿过来。”这厮讹走洛三一双手套的事她昨日就听说了,因而让人给洛三补了一双新的。不仅如此,她还特意吩咐许五娘做两双绸子的男子手套出来。以徐五娘缝制东西的速度,估计早就做好了。

小娟答应一声,去取手套了。

安荣舟听了,心里那个美。于是,不用青舒特意问,他便把能说的部分告诉了青舒。入冬以来,德县境内一直有匪类出没的消息频频传出。安荣舟在京中呆的没意思,因而跑来了德县境内转悠,一下就听闻了这则传言。他想着青舒现在是德县辖地的人,他得为青舒创造安全的生活环境,因而派人四处探查匪类的消息。

半个月前县城内的朱家发生了血案,一下死了五个人。他听说了,立刻带人去了县城,仔细查探了一番。工夫不负有心人,花去六七天的时间,他终于摸到了蛛丝马迹。他立刻顺藤摸瓜,得到了些消息,追着那些匪徒来到康溪镇上。他的人一直暗中观察着这些匪徒的动向,没成想这些人的目标却是侯府。

所以,匪徒们行动时,他带人开始抓捕,还调用了于县辅手中所有可用之人。人虽是他抓的,也是他审的,但功劳他没拿,给了于县辅。

青舒挑眉,“为什么把功劳给了于县辅?”

安荣舟一脸得意地说道,“自然是要让于县辅欠妹妹一个大人情。以后妹妹有什么事,尽管差遣于县辅便是。”他嘿嘿笑了两声,又说道,“彥弟这回该高兴了,我既护了你周全,又替你找到可用之人。”

青舒假装没听懂,“你绕了半天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何人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