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兰林子与张师傅之间,张师傅与张娘子之间,是日日火药味十足。如此焦灼了几日,铺子里几日没能卖上包子。而张师傅自己无法下床,身上的伤又重,媳妇又不听自己的,他气的吃不下饭、喝不进药,身子越来越差。

张师傅怕耽误东家的生意,又不想把馅料的调制法透给兰林子,便把大毛叫到身边,让大毛发誓绝对不会透给任何人,这才教大毛调制法,并告诉大毛一些保密技巧。他如此谨慎,是怕兰林子根据用去的材料摸到调制法的重点。

有张师傅从旁指导,一次又一次地试,大毛整整练了两日才得到张师傅的许可,匆促地接下了张师傅调配馅料的位子。他还根据张师傅的指示,每次调配馅料都是关紧门窗,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每次调出来的馅儿还要先拿给张师傅过目。

刚开始的那两日有几个客人说古记的包子味道不如从前,第三日基本没人再如此提了。对此,张娘子表现的比张师傅还要激动。她觉得一家人有了新的倚仗,兰林子赶不走他们一家。再说她先前极力讨好兰林子,可兰林子并没有买账,反倒处处为难她与大毛、二毛。于是,觉得有了新倚仗的她终于不再兰林子面前唯唯诺诺的了。

到此,张师傅把自己所知的全部说清楚了。张师傅一脸等死的表情,张娘子和大毛在旁边是簌簌发抖。还有阎厨子,他面色苍白地急着向青舒表忠心,说他认得兰林子不假,但绝对不是兰林子的帮凶,他对铺子里近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青舒沉着脸,一指兰林子和阎厨子,“他们俩个拖到后院去,本小姐自有话问他们。”然后指着张娘子,“小娟,先把她单独关起来,看住了,匀出空,再问她话。”

一直安静地坐在青舒旁边的周伯彥突然说话了,“张娘子交给你,至于他们俩个,不劳你亲自过问。石头,把人带下去,好生招待。其他人,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呆着。”

虽然借用了他的人,但并不想让他的人介入太多。所以青舒开口拒绝,“我知你是好意,我心领了。我还应付的来,不必……”

周伯彥打断她,“阿舒,就这么定了。”

后院的柴房中,张娘子跪在地上,青舒坐在椅子上。青舒并不看张娘子,也不张口问张娘子任何问题,就只是那么坐着。越是这样,张娘子越紧张、越害怕,心里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实处。

一声惨叫,一声痛苦的“我招了,我全招。”传入她们的耳中。青舒不为所动。而张娘子,竟是以跪姿软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求小姐,别把我们一家子赶出去。唔唔……是妇人有了不该有的贪心,想要一直掌管铺子,却因小姐说要必须请掌柜,心里有了不平。妇人觉得不公,我们夫妻二人辛苦为小姐撑起了铺子,可小姐要请了掌柜回来压在我们夫妻二人头上,妇人很不甘心,心中有怨,行事没了规矩,给了兰掌柜钻空子的机会。唔唔……小姐要如何惩罚妇人都没关系,只求小姐别赶我们一家子走,求小姐,求小姐……”

看着张娘子一边哭一边求饶的样子,青舒想到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古青舒所为,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那简直就是张家四口人的再生父母。可张娘子是如何回报她的?明知有异,却不理会张师傅的主张,趁张师傅不能动,专断独行,任居心叵测的兰林子在铺子里横行,不仅不阻止,还任其作威作福,也不及时给东家报信儿。是何居心?

她给张家四口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居所,她让张家四口人都有活计可做、有工钱可拿,让他们一家四口人有了全新的开始,又让他们攒下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积蓄。一个退伍的残兵,一个妇人,两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子,换了其他任何人,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活计吗?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说什么辛苦为她撑起了铺子,可笑;说什么请掌柜回来掌管铺子就是不公,一样可笑。

翅膀长硬了,就起了小心思,真够现实的。等着替她做事的人多了,当初若不是看在张师傅是退伍残兵且品性良好的份儿上,哪里有张娘子的出头之日!

青舒漠然说道,“犯下哪些错事,一个一个地讲出来。你自己招了,本小姐还能网开一面;若是不够老实,让本小姐翻出什么来,哼99999!”

于是,张娘子吞吞吐吐地招了几件事出来。兰林子曾拜托她,让她向张师傅套古记包子的馅料调制法。兰林子许诺,事成,带她离开古记,并许给一百两白银的好处。她没有答应。再有,兰林子能将厨房打杂的迅速收服住,她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她和兰林子暗地里达成协议,铺子里的银钱进了兰林子的手,要分一成给她。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上了兰林子的当,这才两人反目。她气的不轻,很后悔,可这种事又不好讲出来,便只有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小娟得了青舒的指示,把张娘子绑在柴房里。

青舒先一步走出柴房,见周伯彥背对她、背着手站在后院当中。她问,“你那边有问出什么来吗?”

周伯彥闻声转过身,“有。”

青舒皱眉,抬头看天,“你说,我该不该打上陈府,揪了他大舅哥狠揍一顿?”

“你呀!别冲动。不必你去要人,陈府自会把人交出来,任你处置。敢背着主子做下坏主子名声的事,这样的奴才,没有哪个主子肯护的。”

青舒不说话了,她也就那么一说。以古府和陈府的关系,有事自然会坐下来说清楚,怎么可能真动手。只是,她心里很不痛快,下边奴才的异动,作主子的,不会没有察觉。有些人,定是装聋作哑地默许了的,要不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陈府的二老爷和三老爷,她从未见过。二夫人和三夫人却是见过一面的,就在昨晚陈夫人款待她的时候。这是初次见面,她只是出于礼节向二夫人和三夫人请了个安而已,话也没说两句,无论是以前还是昨晚,她应该没得罪过二老爷和三老爷这两房的人。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快到中午时,陈府派人过来请青舒回去用午饭。青舒拒绝了,并故意让陈府来的人见到了绑在铺子里的兰林子。陈府来的一个丫鬟很惊讶,拉了小娟说话的时候就顺带把事情问明白了。

不过半个时辰,陈府的管家和三老爷身边的另一名管事就到了。并不需要青舒出面,自然有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们二人听。

下午,等青舒安排好铺子里的事,就回了陈府。她刚一脚迈进府门,就见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三十左右岁的男子。看那穿着,便知是陈府中的管事级的人物。看他又是被绑、又是跪的,应是犯了错的奴才。

陈管家迎上前来,深深一揖,“古小姐,老爷已知贵铺中发生的不愉快,也查知此事与府内叛主的奴才相干。这人叫刘安,平日里做事还算妥当,便升为一名小管事。他有个妹夫叫兰林子,正是在古小姐铺中生事的那人。古小姐铺中事,既与刘安相关,夫人便命小的将刘安绑上交给古小姐,夫人嘱咐说,但凭古小姐处置。”

青舒说了句不敢,没有接手刘安,而是径直去了陈夫人的院中。一番见礼过后,青舒这才坐下。“夫人,这刘管事是否有罪,得问过并证实过后才能下定论。现在也只是兰林子的一面之司,一切要等他们二人当面对峙才会有结果。在这之前,刘管事是无罪的。所以,即便人是夫人绑了送与晚辈的,晚辈也不能接受。”

陈夫人亲昵地拉住青舒的一只手,“看看你,小小年纪便扛起了一府人的生计,说话办事都有了自己的一套,好,好,呵呵……。孩子,真是辛苦了你。这刘管事既是带着那姓兰的登过你的铺子找事儿,他自然是和姓兰的勾结到了一起,定脱不了关系。这人呐,你押走,定要仔细审问。”

青舒微微一笑,“谢夫人的大度。不过,在锦阳城,晚辈一没有自己的宅院,二又不敢确定刘管事是否参与其中。所以,晚辈冒昧地想,刘管事还是留在贵府中为上,只要在晚辈需要的时候,夫人能让晚辈随时见到刘管事,并问些问题,晚辈对夫人感激不尽。”

陈夫人听了,笑着说,“你这丫头!成,就这么着了。”

青舒回到陈府给安排的院子时,青阳和洛小荣正坐到回廊下默书,而陈乔江却不时捣乱,不是拿手指戳青阳的背,就是不时揪洛小荣的领子或扯一下头发,一点都不让人安生。

“青阳、小荣,姐姐回来了。”青舒隔着一段距离便出声打起了招呼。

青阳和洛小荣立刻抱了手中的书,甩下陈乔江,跑上来迎接青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