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喜庆嚅嚅“不知道妈妈外公怎么说。”

大红说“哪家的女儿都没有在家里住一辈子的道理。你别嫌我……”

齐田打断她的话,问喜庆“大姐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做什么?”

喜庆有些无措“我就在店子里帮工。也挺好的。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妈妈脚也不方便。”

店子的事齐田前一段时间也提过。赵建晨年纪大了,就算有条件可以重新入行做以前的生意,可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时代都不同了,他精力也没那么旺了。但要是因为两老年纪大,就让他们什么也不做,过闲适的生活,他们也过不习惯了。章丽头一个就不答应,说人总得做点事情精神才会好,天天啥也不干身体反而不好。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店子才会继续开着的。不过也怕累着他们,早就请了二个帮工。不存在忙不过来的道理。

喜庆这么说,无非是托词。她是听别人的听习惯了。

以前在家没出嫁的时候,前头听爸爸奶奶弟弟的,后头听妈妈齐田的。后来嫁人了,听男人婆婆小叔的。到了首都之后,听章丽赵建晨的。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都是赵多玲带她去买。赵多玲说哪个好,她就试哪个,穿哪个,用哪个。她根本也没想过自己拿个什么主意。

就是店里有什么事,就算是再小,帮工来问她,她也说我去问问我妈。赵多玲不在就问章丽和赵建晨。这么多人总有一个人能拿主意。

现在这么大的事,齐田来问她“你怎么想”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齐田说“那大姐想在家里,还是想回山里去?”

喜庆不说话。在家多好啊,她也不想回山里去。可想想,又觉得大红说得有道理。她都嫁过人了,嫁得不好,是她自己倒霉,身子也没了,还能有什么法子?以后也未必能嫁得更好,那以后怎么办呢?她难道真的能一辈子呆在家里?

虽然对着铁皮她自己也口口声声说法律法律,没有结婚证自己不是他嫂子,可她那是跟着章丽的话说。现在正正经经坐下来谈。章丽和赵多玲都不在……

唯一能拿主意的妹妹,却不肯拿主意了,还来问她。

她嚅嚅半天,还是那句话“看妈妈和外婆怎么说。”

齐田在国外呆了这么久,家里其实有很多不方便的。一开始赵多玲说要请个人回来办些杂事,齐田没答应。主要是家里也不是没有人。两老年纪大,赵多玲腿不太方便,但还有喜庆。喜庆性格比较软,只要有别人能帮忙,她就会缩,有些事想让她在日常生活中慢慢锻炼出来,就不能请人。

首先她就让喜庆考驾照。

赵多玲没有驾照,腿还不方便,章丽不会开车,以前条件好的时候,家里有司机,后来条件不好了,家里也买不起车。赵建晨呢,他到是老司机,但现在年纪太大了,眼神不好。

可喜庆呢,别的都好说,问她要学什么,她就直摆手。最后齐田开口让她去学车,她硬着头皮去是去,就是缩手缩脚什么也不敢。最后课程是完了,什么也没学得会。齐田打电话过去一问,她根本就没练过手,天天去了就默默呆在一边,人家就是让她上,她也不敢。最后教练只当她不存在的,反正钱是照给机会也不是没给她,她自己放弃的。

后来店子这边有个什么证要办,那几天章丽身体不太好,赵建晨和赵多玲和喜庆三个人,一个要在家里照顾人,一个要顾着店子,一个得去跑□□的流程。喜庆照说体力好,比赵建晨和赵多玲都更适合出去跑这些。可她不认识字,齐田让她去学,她说自己脑子不好使,学不好也不肯去。

最后齐田还是给赵家请了个家政。

虽然说是家政,其实家里事情做得少。更加类似于助理,就是各种打杂,开车啊,跑外面的各种杂事,处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喜庆就是每天在店里洗碗、扫地、端菜什么的。

现在齐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大姐,心情非常复杂。

她希望大姐过得好,但是大姐自己不肯动。

赵家现在有很大的变化。以前院子里花园种的菜,现在又在种花了——章丽喜欢种花。以前是为了节省才种菜的。赵建晨也重新开始钓鱼了,每周都去俱乐部,同好还有各种活动,有时候也带家里人一起去。

以前条件不允许,现在家里人放弃的爱好都捡起来了。赵多玲都开始射箭了,以前她上学的时候就是学校射箭馆的常客。每天个人都在变好。

可喜庆没有。她好像没有什么喜欢做的。

齐田和张多知合开的公司已经开始盈利,每个季度都有红利。齐田都是交给赵多玲和林中仁推荐的私人会计打理。赵家的经济情况好转。

赵多玲舍得给家里人花钱。就因为这个,赵家那个小饭馆还上过某个自媒体的推荐。说是住在这家店附近,常在这里吃,一开始不显特别,后来东西越来越好吃,干净又用料讲究,价格适当,虽然做的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就是跟别人家不一样。更奇葩的是,这家店里连上菜的服务员都穿xx的牌子。牌子虽然小众,但是价格不低,出了名永不过时的舒适。门口停的车也是以安全出名但品牌低调的豪车。

赵家不说章丽和赵建晨,以及家里翻新以及添大件的那些开销。就说喜庆穿的用的,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好坏——但那都是赵多玲喜欢的风格。喜庆穿着不自在,她戴了长长的花袖套,生怕把衣服弄脏了,小心翼翼的。虽然是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可还是会时不时起身理理,怕把衣服坐皱了。

恐怕在她看来,穿自己以前299的棉衣都要比穿这件衣服舒服。可赵多玲让她穿这个,她也并不反对。

齐田认真对她说“日子是大姐自己过的。大姐自己就没有想法吗?想回去,还是想在家里。一点没有想法吗?”

喜庆很不自在。也不看她,低着头。

大红几次想插嘴,可看着齐田,莫明有点畏缩。齐田虽然没有说她什么,可她却能感觉到齐田对自己很不满。虽然她心里很不以为然,觉得齐田不就是靠男人吗?又不是她自己赚了多少钱,又不是她自己怎么有本事。还敢这么看不起我?!可因为想让齐田帮自己找工作,多少还是不太敢惹她。

齐田问喜庆“大姐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这时候赵多玲回来了。

她刚跟赵姑娘一起出去,与保镖说了一会儿话,问清楚铁皮他们是怎么处理的,确定没事之后又送赵姑娘到停车的地方才回来。

进门就见到齐田在问喜庆,喜庆一脸不自在。打断说“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今天都累了。”

看到赵多玲,大红又来劲了“婶,我刚劝了喜庆姐老半天了……”

赵多玲却也打断了她,对齐田说“我想想还是不好。大勇帮过我们不少忙,大红又是这么远来了一趟,怎么好跟你大姐挤着睡?要不叫小严看看离车站近有没有好一点的酒店。明天大红坐车也方便。”请的家政姓严。

大红有点不是滋味,怎么来了客还不叫在家里住呢?分明就是嫌她嘛。现在人家有钱了,还真不一样,从她来就没一个对她有好脸色的。想给自己解个围,反问赵多玲“婶,你不会是嫌我吧?”

赵多玲客客气气“大勇帮了我们家不少忙,我们家欠他的人情。以后有什么能帮他的,只要他开口,只要我们做得到,绝对不在话下。你是他妹妹,既然来了我们自然应该好好招呼的。家里实在是地方小。”

“不要紧的。我打地铺也行。”大红憋着气。她就不信还真让她打地铺睡。反正她不想去酒店,被人赶到外面睡,太丢人现眼了。

赵多玲说“那怎么能行。”还是打是电话给小严。

大红心里憋屈。

一种明知道对方就是不愿意她在自己家里住,才赶自己走的,可对方话都说成这样了,她也找不出别的话来反驳的憋屈。

不一会儿,小严就来接人。

大红第一次坐‘小汽车’,非常高兴,对赵多玲的不满到是淡了。往驾驶座旁边一坐,就开始翻车上的东西,这里戳戳,那里打开来看看。小严的手帐都被她翻出来打开看。边看边问“你是婶子家里请的佣人啊?”

小严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我是家政。”

“家政是不是保姆?你一个大男人做保姆啊?”又问“九丫儿的男人呢?怎么没见她男人。她怎么在家里住?是不是吵架了?”手里还在翻人家的本子。

小严瞟了她好几眼,但她到底是主顾家的客人,也不好就伸手把东西拿回来“九丫儿是哪一位?”

“齐田嘛。”

“楚太太呀?楚先生在国外,楚太太今天刚回来的。”

大红有点泛酸。还在国外呢。还什么楚太太,真是好笑死了。说到底齐田跟她有什么不同?哪里就比自己了不起了?现在还叫个保姆在自己面前装腔做势上了。她就不相信平常人家还真太太太太地叫。又不是演电视。

默默翻了个白上奶,问小严“我住的酒店叫什么?多少钱一夜?”

小严说了价。

她又立刻问“算不算贵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才算满意。还算赵家的人有良心。想起来拿出手机,在车上摆了不少姿势拍照片。小严这才趁机把自己的本子拿回来,立刻放到侧面她拿不到的地方。

送大红到了酒店,小严耐着性子等她在大堂拍完照,送她上楼安顿好,下来的时候就拿出手机在朋友群抱怨,有些人太没教养。

一但提到教养,朋友里就有人往经济条件上扯。

小严说“你们少扣帽子。老板家的大小姐可没这样。”大小姐说的是喜庆,当然是没恶意的戏称。

这边在讨论教养跟经济条件到底有没有关系,那边赵家齐田跟赵多玲吵架了。

长这么大,齐田从来没有跟妈妈红过脸。

这次说到喜庆的事,两个人却争论起来。

赵多玲回来就跟喜庆说“回山里的事,想也不想要。我不会答应的。你外公外婆也不会答应。”以后也不许她再跟大红这些人来往。还把她手机里的通讯录删了。她说,喜庆就听。说要删,就把手机递给她。

齐田当时没说话,等喜庆上楼去了,跟赵多玲大吵了一架。

“别说外公外婆了,就是妈妈你也有会老的时候。你能照顾大姐一辈子吗?”

赵多玲反道“以后妈妈不在,你就不能护着你大姐?她是你唯一的姐姐。等妈妈和外公外婆不在了,就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不说别的,小时候是谁照顾你,给你偷肉吃?”

齐田看着妈妈,只觉得陌生“妈妈难道觉得我是不想负担大姐,才这么说?”

赵多玲缓了缓说“这句话是妈妈说错了。妈妈跟你道歉。但你大姐跟你不一样。”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齐田不解。

赵多玲也是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她跟你不一样。有些人做来很简单的事,不是其它人都能做得到。你觉得妈妈这样对她不好,难道你一直逼迫她就好?”赵多玲说“你让她识字,我去学习班去看了,那都是小朋友,她也是要面子的。像你这样请家教吧,她年纪也大了,学得太慢,找来的老师也总不合适。有些话人家不说,可她也会知道人家看不起她。她不像你意志这么坚定。她做不到。”

赵多玲不看齐田“你说妈妈偏心也好,妈妈希望以后你能照顾你大姐,她不愿意想,你这个做妹妹的就多帮她想,你有能力给她安排好的生活。让她过得轻松。不要再去逼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去吃不必要的苦。”

齐田注视着妈妈。

妈妈在她的记忆里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从小赵多玲总是在鼓励她,就算是她摔折了手,赵多玲看着她心疼得哭,也会对她说‘不要哭,要勇敢’‘哭也没有用,摔断的地方不会长起来’‘要自己爬起来,没有人会来救你’——她现在都很少哭,就是因为这种鼓励。她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赵多玲也会敦促她,就像赶羊似的,把她往山上吆。

可赵多玲对喜庆不一样。

为什么不同?齐田说不清,她心里莫明酸涩。“就算您这么说,我也希望大姐能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一辈子都是别人帮她做选择。妈妈不希望大姐受半点气,吃半点苦,可您忘了吗?您教育我说过,人活着没有容易的。谁也替不了谁。我就是竭尽全力想帮大姐,也一定会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到时候大姐又怎么办呢?”这些道理赵多玲未必就不懂,可大概是因为爱之切吧……齐田说完扭头就回房间去。

喜庆在楼上也听到楼下的争吵。她不敢下楼,也不敢发出响动,在自己房间呆着。听到齐田上楼,连忙过她这边来。推开门就看到齐田房间里堆的那些书。

齐田房间靠窗的书桌上放的全是各种复习资料。东西搬回来还没有摆好。地上还放了一些。她站在这些书中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喜庆忐忑地走近齐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本来她就不擅言辞。

齐田被惊动,回头看到她,一时也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儿还是喜庆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