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这一场风波下来,齐田上床时天都快亮了。

醒过来现代已经是下午。

一睡睡这么久,叫也叫不醒,女管家吓得够呛,但也没发烧什么的,现在见到人醒过来,这才都松了口气“太太就是太操劳了。”齐田每天跟陀螺一样,她在家里怎么会看不见?虽然睡得有点太沉,但能休息一天也是好的。

齐田一看时间,索性重新倒在床上又瘫了一会儿。

但女管家又来催她“太太马上要回中国,什么东西要带回去,要不要清一清?”本来应该是前二天就回去了,但因为快过年,很多事都堆在年前。于是一推再推。

齐田只好又爬起来。

她自己的东西到没什么要带回去的,衣服家里也有穿的,不必千里迢迢搬,就是给家人买的那些东西要打包,再有就是各种得书本——还有十多天就要过年了,过完年马上就到了三月份。考试在六月份。

她只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前面的各科课程学是学完了,可复习巩固还没有开始。还得查漏补缺。

紧迫感油然而生。

在回国飞机上时间也没浪费。她带了综合题库。

陪她回去的张多知和宋印坐在她对面,好笑地问她“你每天累不累?”在他看来齐田真的太自律了。年轻轻的小姑娘,何必呢?正是好玩的年纪呢。

可齐田不觉得累。她大概是被高洗文影响的,叫她浪费个十分钟什么也不干,就会坐立难安。这十分钟她明明可以背十个单词,做两道题。巩固复习一个知识点,离自己的目标近一小步。

齐田真心觉得学习真的是一件能让人放松的事。也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

只要制定的计划按步就班去做,就一定能达成既定的目标,努力就能得到回报。而理科各门永远能得到确定的答案,没有似是而非。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学习更简单更没有变数的事?还有那么多公式可以套。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下来,落地时正是傍晚。

看着飞机外渐渐亮起来的城市,齐田突地问张多知“你觉得楚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多知有点意外。

虽然齐田和张多知两个人是夫妻,但是以前齐田从来没有问过,似乎也并不关心。现在却突然转了性。他想了想说“楚先生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如果说我佩服什么人的话,第一个就是楚先生。”

楚则居是孤儿,当时被楚家领养的时候,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

宋印也点头:““楚先生这样的身份要在楚家生存下来,并且走到今天这步,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齐田笑“你们讲这些他也听不到。也不要指望我给你们发小红花。”

张多知和宋印自知失言,也笑起来。宋印老老实实说:“那我可实在知道得不多。”

往张多知看,张多知跟楚则居时间长,出身也差不多。

张多知没有再推辞,认真想了想,说“有一件小事在楚宅呆得久的人都知道。我讲也不算背后议论吧。”

齐田点头。

张多知说:“楚先生刚到楚家来的时候,楚家院子里有一颗果子树。因为修剪过,枝桠都比较高。楚先生想跳起来摘一颗最低的果子,可怎么也摘不到。围着树折腾了总有半个月。天天在那里蹦。总也摘不到,最后转头就去园丁那里拿斧头,把整颗树都砍得稀巴烂了。全程都不带发脾气的,就是冷静地把树给砍了。那颗树是楚大小姐种的,园丁连忙跑去找楚大小姐,当时楚大小姐非常生气。跑去跟楚老先生告状。楚先生自发在楚大小姐窗户外头跪了三天,楚大小姐不过意,也就算了。后来楚先生主动在院子里补十颗果子树,每天亲自照料。一直到现在,那十颗果子树都还在。”

齐田意外“那树他爬不上去吗?”

张多知说“爬得上去”

“他不知道那是楚大小姐种的?”

“那怎么能不知道。”

齐田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你说的楚大小姐是楚扬吗?”

张多知点点头,对齐田说“但这种事,他以后再没做过。不过楚小姐后头也很少再回大宅住,都是住在学校,再后来高中毕业,直接出了国。”

齐田问“楚先生真没再做过吗?”

张多知又笑了“反正没再受过罚嘛。没受过罚不就是没做过吗?”反问齐田“齐小姐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时候飞机落地,机上的空服人员进来“楚太太,我们到了。”

这之前赵多玲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人到哪了。对话告以段落。三个人下去,赵多玲已经在等。她身体不好畏寒,穿着长羽绒服,赵姑娘竟然也在,迎上来帮忙接东西还要埋怨几句“怎么也不肯在里面等,这外面的风雪多大。”

赵多玲笑容满面“你外婆准备了好多菜,都是你喜欢吃的。”看着女儿怎么看也看不够。但也不提叫张多知一起回去先吃个饭之类的话了。上了车对车下的张多知和宋印说“都快过年了,你们也别老在外头转,安安心心回家过个好年。工作是做不完的。”有点一视同仁,两个人中没有谁高谁低的意味。

张多知和宋印笑着点头称是。

目送车子离开,张多知送走宋印,若有所思站在原地抽了根烟,才给秘书打电话,叫车来接。

齐田回到家才发现家里好热闹,一家人坐在客厅包饺子,章丽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喜庆一直笑着点头。

听到外头车子的声音,章丽拿着饺子就跑出来了,见到齐田直念叨“都瘦了。一个人在外头,肯定吃不好的。”招呼“快进来快进来。”

赵建晨眼镜滑在鼻尖往齐田打量“这又哪里瘦了。比以前养得好多了。你问赵姑娘嘛。”齐田运动得多,人是没能养白,但气色好精神好。

“齐小姐气色好。”赵姑娘帮赵多玲把外套脱了,拿到门口抖雪。章丽怪她“什么齐小姐,叫田田亲热。”

喜庆看着也不错,现在皮色都养好了。

没看到张多知,章丽免不得要怪赵多玲“怎么不叫小知过来吃饭呢。”

赵多玲解释“他家里没别人,女朋友总归是有的,这么久没回来,还不得赶紧团聚。再说还有公司别的人在,不好显出亲疏来。”

章丽一想也是,没再多说什么。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饭,吃完饭齐田和喜庆两个人洗碗。

章丽在客厅看着厨房里两个人有说有笑,就舒心,免不得对赵多玲感叹“以前啊,就我跟你爸两个人,一到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热热闹闹,只有我们家,冷清清。我就想啊,我们丫丫不知道在哪儿呢。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啊……”说着鼻酸

赵建晨皱眉“现在多好,你说这些干什么。”自己眼眶也有点红。

赵多玲劝慰“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以后家里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厨房里齐田正在问喜庆家里那么多礼品盒。她进门就看见了,推在玄关那里。什么补血的,补气的,各种盒装的口服液。

喜庆小声说“是亲戚送来的。”

人由富转穷,就没亲戚了。现在由穷到富,亲戚又回来了。

赵家现在女儿回来了,外孙女儿又嫁得好。以前已经不再往来的亲戚,又重新开始上门来了。

喜庆瞄了一眼客厅,小声对齐田说“好多来借钱的。上次把外婆都气着了。”

生怕外头听见,声音又压得低了些“家里以前说是找亲戚借了不少钱。可那些钱原来也不是那些亲戚的。是以前我们家里有钱的时候,他们找咱们家借的。借了就没还过。后来咱们家里出了事儿,外公想起来这一茬,就上门找他们要帐去了,但没有一个认帐。说起来还都亲戚呢。阴阳怪气地问,有借条没有?说什么,当时也没说是借,自己家不缺钱,犯不着找人借钱过日子。还说外公做人不能这么做的,以前有钱的时候,自己乱洒乱送,充大头,什么事都要拍着胸口说一声没问题包在身上,现在没钱了,转头就扣锅,冤枉别人找他借钱了。外公没办法,就算找他们借的。打了借条才把钱拿了一些回来。前面你拿钱回来给外公去还,外公还是把那些钱给还了。现在他们竟然又好上门来。我要是他们就没脸。”

说着就来气“他们送的那些东西,我都看了。不知道在哪儿买的,都过期了!你说缺不缺德,万一吃坏了人呢?”过期的东西不能吃!在山里头的时候,不讲究这些,有东西就不错了,再说也舍不得浪费好东西,哪怕坏了呢,都要硬吃下去才觉得不叫糟蹋。

可出了山里头之后她有些习惯也就渐渐改了。家里不缺吃的,人的健康是最重要的。外公外婆年纪大就更要注意。

两个人正在这里咬耳朵。就听到有人从院子里进来,嘴里高声问“嫂子,嫂子在不在家。是我啊。铁皮啊。”也不按门铃,推着门就进来了。那莫约是个三十多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大勇的妹妹大红。

喜庆脸一下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