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人这句话出口，在座众人皆是犹豫了一瞬。

数秒之后，坐在右手边儿的一个青年男子带头起身，冲领头人鞠躬应了句“知道了”。在后者摆手示意下, 便打算转身离开会议室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 桌上放着的那个黑色通讯器上就再次亮起了红光。

带着嘈杂背景和刺耳杂音的声音传了出来。只有一句话，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面色严肃起来了——

“顾彦的搭档消失了, 刚刚还在城墙跟前，但是一个没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见了。”

这话传出，通讯器上的灯也跟着灭了下去。

领头人原本淡定的表情瞬间全无, 带着明显压不住的焦急抓过通讯器, 点了通讯按钮后便朝对面吼道：“赶紧找！先别管顾彦了，去找那个搭档到哪去了！快！”

他略带颤抖的声音中写满了紧张。

不只是他，全场所有人都是如此。

毕竟就之前的报告来看，真正棘手的人, 其实就只是顾彦的那个搭档而已。

等通讯器那边儿传来“知道了”的应声后, 领头人才紧锁着眉, 捏着通讯器的手又紧了两下, 确定都吩咐到位了, 才将那物件重新放回了桌上。

这变故一出，原本站起身的男人也停了动作，转而看向领头人问道：“那我还用去找机会活捉顾彦吗？”

“你带人去帮丧尸攻击顾彦。”领头人摇头道：“根据之前的情报来看，顾彦那怪物搭档是他姘头，而且是把顾彦当成第一位的。所以如果顾彦撑不住了，不管那怪物有什么阴谋，都会率先去救人才对。”

这话解释的很到位，安排也到位的让人无从反驳。

只是在场众人听在耳朵里，却又或多或少觉得不是那么个滋味儿。

在青年领命之前，开过一次口的肖先生还是没忍住，再度皱眉问道：“您的意思是，要用顾彦做诱饵，去杀他的爱人？”

“对。”领头人点头，冷声笑道：“那个怪物搭档可比顾彦威胁大多了，之前的那几次交战资料在场所有人应该是都看过吧？他有多厉害不用我多说，肖先生你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要来上赶着展示一下你的妇人之仁吗？”

肖先生抿唇，对领头人最后的那个嘲讽式问题不予回答。只是沉默半晌，又抬头对上领头人的视线道：“资料我看过，可是不管哪次，顾彦的爱人都没杀过人。如果说顾彦有丧尸病毒，会狂化会杀人，他爱人反而还是个能过安检机的人类，只是看起来异能特殊一些，为什么……”

“因为他是怪物。”领头人没给他问完的机会，便先一步一字一顿的回答了出来。

鹰眼中已然燃起杀意，阴狠的目光直视着肖先生。直到对方心底开始禁不住发毛，他才继续缓声道：“人类不会飞，也不会凭空消失，更躲不过子弹。他和顾彦一样，都是怪物。既然想要新世界的到来，就需要牺牲一些东西。我选择牺牲这些怪物，肖先生你的意思是要为了怪物，去牺牲人类吗？”

这话一出，原本坐在两旁，似乎被肖先生说的有些动摇的人们，目光也慢慢坚定了回来。

就像是领头人说的这样，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些东西的话，那能让这些甘愿奉献的危险因素跟着末世一起毁灭，反而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至于这些危险因素都做过什么……

“我们会记住他们帮我们杀过丧尸，但是也不该忘了我们几十个优秀的同胞死在过顾彦手上。”领头人深吸一口气，状似语重心长道：“怪物终究就是怪物，对他们抱有过多的同情心，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的。”

肖先生抬头看着领头人那双鹰眼。

许久，他慢慢起身。将一直别在胸前的那枚代表身份和地位的金色徽章摘了下来。

“我只知道顾彦在被强行抓捕失去意识前没杀过人，我也知道他恢复意识之后也再没伤过人。这些是北方安全区会议室监控上留下来的证据，所有人都看过，我不信只有我记得。”

肖先生说着，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闭了闭眼，长叹一声道：“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类，不论生死，我想像个人类。至少对待救命恩人，不要连畜生都不如。”

他说完，又面色复杂的冲领头人鞠了一躬。转身正欲出门，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枪响。

回头看过去，领头人手中的枪口还在冒着硝烟，只是原本应该打在他身上的子弹却凭空消失了一般，寻不到任何踪迹了。

这一切不管是领头人突然开枪，还是失踪的子弹都太过让人措手不及了。

能众人回神儿的时候，领头人已经强装镇定的开口道：“阵前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肖先生迷茫的眨眨眼，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背，确实是没有一点儿血迹。

看到他动作，领头人继续道：“不过说来，怪不得肖先生帮那两个怪物说话，合着是因为你也是个怪物啊？”

肖先生皱眉：“我……”

“自己手下的心都聚不齐，你还要统治全人类，是因为末世到了，人类都成弱智了吗？”

肖先生话说一半，突然一个无人听过的青年音插了进来。

众人皆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然而别说是找到说话的人了，就连声源到底在哪儿也没人能判断的清楚。

领头人面上的镇定劲儿终于端不住了。握着枪的手抖了又抖，口中大声喊问了几声“谁”，在得到更为寂静的回应后，他终于破罐子破摔似的再次举枪，对着肖先生连续扣动了扳机。

“咚、咚”的枪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过分清晰，只是所有人听着，看着，却也没能听到一声子弹入肉的声音，没能看到一滴鲜血的飞溅。

直到领头人将枪中子弹尽数打出，才听得一旁房间角落里传来了“嗒啷”的几声脆响。

随着第六颗子弹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身穿黑色卫衣的长发男子也跟着凭空出现在了桌边儿。

黑发如瀑，柳眉凤眼。

在情报里看到过无数次的脸出现在面前，让所有人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何云川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左手边儿的一不住发抖的女子身上。面色不变，薄唇轻启，他冷声提醒道：“顾彦不让我伤害人类，我劝你别做什么逼我出手的事情。”

那女子听着赶忙不停地点头，原本搭放在腰间，妄图去拔枪的手也老老实实放回了原位。

何云川满意的将视线手回到领头人身上。

四目相对，在对方已经控制不住身体抖动的时候，他却突然勾唇笑道：“你说对了，我和顾彦都是怪物。”

领头人一愣，随即表情反而更为警惕。口中舌头也打不了弯儿似得结巴着问道：“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罢了。”何云川说着，走到之前肖先生的位置坐了下来，抬手将断魂横放在桌上，一边继续道：“我早就知道我们对人类而言都是怪物，但是顾彦总还是想不通的要把自己当成人类。他总跟我说，就算全世界都把他当丧尸，他自己还把自己当人就行了。

“他告诉我说他不想当英雄，他只是想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多帮他的族人杀点儿怪物，争取为新世界的到来多出点力，也多救点儿人。

“所以丧尸围城的时候，他一个人守了一扇城门几十个小时。换来的就是你们请他进城，要杀了他夺晶核。

“后来我带着他跑了，你们一路追杀，他还是告诉我不要伤害人类。现在丧尸王来了，他又为了人类的未来去孤身迎战，你们非但不帮忙，还要在背后捅刀。你说，我是该说你们真是群畜生，还是该出去带那个傻子远走天涯坐看人类灭亡呢？”

就像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清一般，何云川说的语速很慢。

只就是这么慢的语速，在场也没有一个人去开口打断什么。

直到他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里也许久无人应声。

最后还是何云川自己长叹一声，继续笑道：“我不是好人，或者说对我而言，不管人类和丧尸哪边儿，都是没有善恶之分的。我很爱顾彦，也愿意陪他坚守他所喜欢的正义。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用这种理所当然的样子来践踏他的付出。”

这话结束，那双原本平静的凤眼中已然染起了杀意。

领头人看在眼里，自然也不会读不懂其中的恐怖。

张嘴，舌头已经不听使唤的吐不出个完整的音节了。磕磕巴巴的憋了许久，他才好不容易断断续续道：“何，何先生，我们可能误会了什么，对，真的是误会了，我对顾先生其实是很……”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不知何时浮在空中的长剑已经抵上了喉头。

何云川动了动手指，让断魂在领头人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口中却笑着问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进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