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091

顾柔以前从来不晓得,和喜欢的人吵架的感觉是那么难受。

以前她有个未婚夫韩丰,韩丰跟她吵,从来都吵不起来,韩丰凶她,她全都不会往心里去,因为她心里没他,对他好只是因为遵守父母留下来的婚约。他的重话扔出来,她都不痛不痒,权当耳边风。

可是如今,国师跟她吵,她却觉得心都要被撕烂了。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跟刀子似的捅进了她心窝子里——哪怕他什么都没说,只要他一个冷漠的眼神,一声稍显得轻蔑的呼吸,或者一个疏远的笑,就足够她内心死去活来好几回。

国师那么居高临下,用讥刺又冷漠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简直觉得生无可恋了。

明明她是想要为他好,想要保护他和他的家人,保护他的声誉,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冷情冷性,一点儿都不理解呢?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宗师到哪里去了?

他肯定是不爱她了。

他变得好快啊。

她哭了,赌气地跟他说:“你拴啊,你拴起来!你把我拴起来算了!”真想死在他面前一了百了。

他看见她眼泪乱飚的样子,居然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倒床边,只听见“咔哒”一声,顾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腕套了个铐子,就是廷尉衙门里铐犯人那种,另一头被锁在床脚。

她傻眼了,都忘了哭的事情。

……真拴啊?

国师没说什么,把她留在这里,一扭身出了屋,去外间去了。

顾柔彻底懵了,她又伤心,又摸不着头脑,靠着床尾慢慢地滑落在地板上,坐着直发呆。

窗外面,天色黑气沉沉的,不晓得是天已经晚了还是又要下雨了,不晓得时辰。

……

顾柔不知坐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了,里间就她一个人,她又孤单又害怕——她知道大宗师就在外间坐着,是不是还能听到他站起来喝水的声音,偶尔发出一两声咳嗽。可是他就是不进来,不进来看她一眼。

顾柔颓丧极了,看来,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她了。

她想了想,不肯罢休,索性将两眼一闭,暗运内力屏住呼吸。

——里屋没了人声动静,根基深厚的国师在外面岂能听不出来。

果然没一会,就听见外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国师进屋了,他看见顾柔倒在地上,脸色一变,急忙蹲下身,扶起她半个身子,来探她的脉。

顾柔一下子复活,狠狠搂住他的脖子:“大宗师,我错了!”

国师愕然。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大宗师,你原谅我。”顾柔呜呜哭着,死不撒手。国师掰了两下,被她的锁喉功锁得没脾气。

“你错了?不不不,你本事大得很,你何错之有啊?”国师挨着她,在床脚的地面上坐下,下面垫着松软厚实的羊毛垫子,她两只手还挂在他脖颈上。“你甩下本座跑到外面去,连声招呼都不打,你潇洒利落的很!真不愧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奇女子啊!””

顾柔抬起头来望着她,两只眼睛通红,肿得跟桃子似的:“我没有。”

他扶住疼痛的额头,长长叹出一口气——

“这些天来,本座为了你,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好生吃下过一餐饭;你呢,还出去跟人吃香喝辣,饮酒打尖?你厉害啊,是本座输了,本座没有你看得开,说断就断!”

“你不就想着看本座为你伤心欲绝,一辈子孤灯冷枕地守着你的灵位啊?你去英勇捐躯,本座就非要当鳏夫是吗?”

“你如今看本座为你狼狈至厮,是不是舒服上天了?”

这些天累积的郁气,终于被他一口气爆发出来。

顾柔怔怔地看着她,忘了擦泪:“我错了,大宗师,您别气坏了身体。”

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两根晶指用力地顶住太阳穴:“你除了说这句我错了,你改过没有。”

顾柔好着急现在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表现自己知错能改的机会啊,越是着急越是心酸,她拼命往他怀里拱,只要每多靠近他一分,她就多一分不会失去他的安全感,至少现在他还是任由她赖在他怀中的不是吗?她不想要离开他的胸怀。“是我错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改。”

国师气得冷笑:“你现在有恃无恐是不是,你不是翅膀硬到处飞吗,你怎么不飞了?”

“不飞不飞。”

“你不是怀揣心事不说话吗?有事情不跟本座商量,你去跟旁的人商量,旁人和你有什么相干!”

“不相干不相干。”

“本座是比不上谁吗?留不住你了!”

“谁也比不上大宗师您。”

花言巧语!他又气又郁,这脾气还没有发够呢,突然就被顾柔搂住脖颈,亲上了嘴。

“唔……唔唔!”他眼里有一抹惊愕,余怒未消。

可是,又舍不得推开。

她睁着眼,看他眼中的怒意一点一滴地淡去,她的心安定了些,她闭上眼睛,专心地吻他,从他呼吸的节奏里感受他变化的情绪,抚平他的悲伤和愤怒。

屋里静寂无声,窗外传来夏夜里的虫鸣,湿润又凉爽的天气,让心绪也变得渐渐澄静。

最后,当一只不解风情的蛐蛐飞上窗台唧唧乱叫的时候,这个漫长的吻终于接近了尾声。

顾柔移开脸,柔声细语地哄着他:“是我错了,不生气了。”一边说,一边安慰式的在他脸颊上啄了下,伸出手,仔细抚摸他的脸。她眼神温柔地看他,目光一寸寸地在他脸上经过,心疼地确认——他瘦了。

他接着她的眼神,彼此倒映着对方,又是长久的注视。

他吁了口气,看向另一边,顾柔怕他又生气,捧着他的脸颊扳过来正对自己。

他道:“那你立刻下个保证,从此以后绝不离开本座。”

她心一紧,还在想着那天孙氏在祠堂里跟她说的一番话。这样的保证……能下吗?

她这一瞬的犹豫,似乎又使得他相当的不满,他不痛快了,手伸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倒在了地面上。

顾柔的左手一下子被吊挂了起来,锁链拉得笔直,有些不舒服:“大宗师。”

“顾柔,你知道么,本座后悔对你太过纵容,让你轻易放弃我,”他跨腿跪在上方,低头,一双漆黑锋利的眼眸盯死着她,声音低得发沉,“如果今晚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你是不是会从此再也离不开我?”

他说罢,不等她回答,俯下身来,压迫式地吻她。

她感觉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有些透不过气来,而且这个吻里似乎掺杂了他别样的企图,他似乎想要更多。她一只手被锁着挂在床沿,只能单手推拒着他,却是格外的无力,反而成了他的乐趣,他似乎喜欢看她慌乱失措的模样,一直睁着眼睛欣赏。

起先,她还因着羞涩和惊慌还挣扎,过了一阵,见他蛮横决绝,忽然想,自己这颗心这条命都是他的,就是把身子给了他又怎样?倘若她注定有一天要随父亲葬身云南,那她情愿在这之前,把最好的东西交给他,这也是她心中所愿……那样哪怕是将来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她这样想着,如同献祭般地捧出了自己那颗火热的心脏,朝他慢慢放松了身体。她温柔迎合的态度慢慢让他的怒火消了下去,他用嘴叼扯,像狼一样撕开猎物……这使得她仰头呜咽,眼泪从框中滚落下来,痛苦的,欣喜的,慌张的,甜蜜的……一片迷乱。

他停住了,中途抬起头来,盯着她,眼眸漆黑而深邃。他想侵略她,无论眼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她见他进攻性的眼神,像是预备狩猎捕食的野兽,她明白了他的意思,闭上眼睛,睫毛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垂在雪白妩媚的脸颊上,她轻轻地哼:“大宗师,把我解开。”他不理会,全神地俯下身,亲吻她的耳垂。她泪珠儿还挂在脸上,哼哼唧唧地扭动躲避他:“大宗师,解开……手好疼……”声音娇软。

他全身一紧,手上愈发纵情肆意。顾柔眼泪都急出来了,央求他:“我什么都给您,求您先解开,难受的很。”于是,他右手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沿着她皓臂摸索过去,用钥匙试了几次,手忙脚乱打开了铐子,她一下子逃出束缚,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握在一起。

罗衫轻解,亲密渐深。他正沉醉于芳香酥软间,忽然间,只听“咔哒”一声,镣铐合拢的声音。

他健壮的身体僵住了,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只见自己的右手被铐在了床脚。

【……???】

她两腮晕红,微笑着凝望他,好似一只诡计得逞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