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第十九章 疲于奔命(1/1)

“大黑,我们回去好不好,求你啦……”梵净天顶着呼呼的风声,一遍一遍的朝龙缨马嘶喊乞求。

龙缨马置若罔闻,不顾梵净天的声嘶力竭的哀嚎,在净莲城郊外的一片泥沼地上奋力的狂奔着。它长鬃飞扬,四蹄翻腾,松软的泥沼地上竟然没有留下一个蹄印。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震耳欲聋的爆鸣声。龙缨马骤停下来,转身回望。梵净天浑身一震,突然急遽安静下来。这个声音,他今晚已经听到过两次,这是第三次,所以,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哭泣,没有嚎叫,没有寻死觅活的癫狂。他平静的伏在马背之上,好像在一瞬之间成熟了许多,从一个青涩稚嫩的少年,开始蜕变成一个沉稳坚毅的男人。

“大黑,我们走。”梵净天拍了拍龙缨马硕大的脑袋,平静的有些可怕。

龙缨马舔了舔梵净天冰冷的手掌,好似在安慰一般。然后迅速转过身子,长嘶一声,继续朝着前路奋力疾驰。

他深深回望了净莲城一眼,这里有他太多的回忆。城墙上巨大的花瓣即将闭合。花瓣一闭合,他便再也回不去了。

维摩殿外的石墩,五岁的时候爬上去玩,上去后却怎么也下不来,在上面哭喊了半天没人应。

无量堂前的牌坊,六岁的时候,他被父亲抱着,亲手写下了风调雨顺四个大字。

般若宫边的花坛,那琼花树下埋的是一部佛经,八岁那年,母后重病,他抄了三天三夜,最后真的奏效了。

还有那娑罗山下的妙法湖上,和弟弟一起偷跑出去钓银虾,却不小心双双跌入湖里。

还有那五蕴楼畔的老槐树下,树下他跪在雨中,替办事不利的五音卫苦苦求情。

还有那皇觉寺后的破塔中,被父皇错怪,负气躲在里面半天不肯出来……

还有那冰冷刺骨的洗剑池……

梵净天闭上双眼,想把这一切深深印在心里,不知不觉也湿了眼眶,从此以后,他没家了……

净莲城,东南角的城墙上,两片金色的花瓣虚影之间,夹着一个巨大的刀鞘。金色花瓣想要合拢,庞大到难以估量的力量正在拼命挤压着这个刀鞘。但那刀鞘竟然无动于衷,任由数万丈高的巨大虚影合力绞合,却丝毫没有扭曲折断的迹象。

黑袍老者终于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肉身化虚!”他轻喝一声,已经人鬼难分的干瘦肉身突然化为一道虚幻的黑雾,顺着花瓣间的微小缝隙,钻了出去。

“啊哈哈哈,老夫终究是出来了!”刚一脱身,黑袍老者就桀桀狂笑起来。笑完他狂吸了一口天地灵气,霎时间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好似被洗劫一空,他憔悴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双手抓住巨大刀鞘的一端,奋力一拔。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巨大刀鞘带出无数金色的光辉,被他牢牢捧在怀里。他像抱着亲儿子一般,小心的抚摸着刀鞘上奇异的纹路,眼神则开始打量起四周。

净莲城周围依旧围着许多对故土恋恋不舍的佛国百姓,见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黑袍老者立刻吓得六神无主,纷纷四散逃离。

黑袍老者见了狼狈逃遁的百姓顿时眉开眼笑,血红色的剑域毫无征兆的从他体内快速扩张开来,不多时就笼罩了周围全部的百姓,但是那血红色的剑域一碰到净莲城上金色莲花虚影却是像一小块寒冰遇着熊熊烈火,顿时消融的无影无踪。

黑袍老者却浑不在意,他的目标本身就是笼罩在他剑域下数千个无辜百姓。“血域炼杀!”他狂喝一声,顿时血红剑域内凭空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剑气,那数以千计的无辜百姓,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就被剑气绞成一滩肉酱。

“收!”他心念一动,整个血色剑域突然急遽收缩,带着数千百姓血肉凝练而成的一滴滴的精血,重新回到他的体内。那数千百姓都是普通人,肉身一旦销毁,就彻彻底底死了。那些微弱的灵魂脱离肉身,根本无法在琉璃界内长存。

血色剑域带着数千滴精血一回到黑袍老者体内,他那干瘦苍老的肉身顿时丰满起来。不到半柱香时间,黑袍老者又回到之前魁梧伟岸的身躯。

“妈的,这么多精血才补回不到八成,凡人的精血就是低贱!”黑袍老者暗骂了一句,然后把眼神转向刀鞘内部,冷冷说道:“小辈,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的,你看的可过瘾,啊哈哈哈。”

商卫被囚禁的元魂此刻心如刀绞,却依然不肯服软,恶狠狠的说道:“枉你自称前辈高人,竟然对一群无辜百姓下手,果真是个不知廉耻的老王八蛋!”

“找死!”黑袍老者大怒,一根由他魂力凝练而出的魂刺,狠狠扎入商卫元魂虚影之内。

商卫顿时感到钻心彻骨般的疼痛,但她强忍着不发一声,恶狠狠的直视着黑袍老者的眼神。

“不准大肆屠戮凡人的剑修大规,是洗剑池那个老和尚定的,如今连那老和尚也死了,这规矩当然也就不用守了。我说过要好好折磨你,这些百姓只是开胃菜,接下来么,你懂的,啊哈哈哈……”黑袍老者说着,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商卫闻言顿时心中一凉,她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实施的计划,最后还是功亏一篑。黑袍老者的目的,不用说她也明白。只是如今的她,元魂都沦为阶下之囚,又如何能帮太子渡过难关?

一人一马已经跑出去很远,再往前面行百里,就是净莲佛国的边境线。说是边境线,其实没有明确的分界。周边诸国敬畏佛国,在疆域上都主动退避三舍,所以佛国周围方圆数百里,都是无主之地。

天色已经微微作亮,望着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峦剪影,梵净天心里有些茫然。一夜之间,他从万众瞩目佛国的太子,变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逃亡少年。商徵羽三卫死了,净莲城封了,小觉禅师生死不明,弟弟梵祈安又不知被抓到了何处。前面虽然还有路,但是他实在不知该往哪里走。唯一一个支撑他的信念,就是他答应了商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突然,龙缨马长嘶一声,一个急停差点把梵净天甩下马背。

梵净天牢牢的抓住马鬃,勉强扶正了身形。然后定睛朝前面一看,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只见前方岔道口上,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影,那人身着黑色大氅,一手提着一柄黑色大剑,另一只手拄着一个血红色的巨大刀鞘,正皮笑肉不笑的朝他看来。

不是黑袍老者又是何人!

“你……你没被六道大阵困住!”梵净天惊道。

“区区阵法,岂能困住老夫。本来净莲城被封,我杀不死你都无关紧要了,只是你这小子实在让我很是不爽。”黑袍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朝梵净天慢慢走来。

梵净天第一时间就想到逃跑,但是突然发现手脚重逾千斤,竟然无法动弹半分。再看身下龙缨马,同样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禁锢了身躯,立在原地寸步难行。

“小辈,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看看老夫是怎么料理你主子的。”黑袍老者恶狠狠的说道,话罢把手中刀鞘一甩,商卫的元魂就狠狠摔在龙缨马前。

“商姨!”梵净天心中悲苦,见商姨元魂虚影被一根黑色的魂索紧紧捆缚着,魂索一端捆着商姨元魂,另一端栓在血红色刀鞘内部。商姨的元魂虚弱之极,显然受过非人的折磨。

“殿下……卑职办事不利,连累了殿下……”商卫元魂见了梵净天心中也是一片苦涩,虽然被捆缚着手脚,还挣扎着想要下跪请罪。

“不,是我连累了大家!”梵净天苦涩说道,想要挣脱束缚,却依旧无法动弹。

“好一出主仆情深,真不忍心打断。不过老夫还要去找那老和尚的尸体,可没空看了!”黑袍老者已经走至龙缨马跟前,突然毫无征兆的挥出一剑:“那么,先从这畜生开始好了!”

龙缨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两只前蹄已经双双被黑色大剑砍断。它身体重心立时不稳,一头栽翻在地,痛苦的抽搐悲鸣着。

梵净天也随之倒地,倒在血泊之上,倒在大黑两只血淋淋的断蹄之傍。“大黑!!!”他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然后抬起头恶狠狠的盯向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看到梵净天的目光,反而流露出畅快淋漓的神情,他二话不说,对着倒在地上的龙缨马又是一剑。

血水四溅,骨屑横飞,又是一声震天的悲鸣声,大黑两只强壮有力的后腿霎时又被生生斩下。大黑的残躯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眼眶含泪,口鼻中满是鲜血。

“哈哈哈哈”黑袍老者发出得意的狂笑声,他没有痛快斩杀龙缨马,而是一剑一剑折磨着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一泄他心头之狠。

“别急,下一剑就轮到你了。”黑袍老者对视着双目通红的梵净天,不紧不慢的说道。

梵净天竟然毫无畏惧,始终盯着黑袍老者,目光好似要喷出火来,又好似能把人生吞活剥一般。他如咒誓一般一字一顿说道:“今日若得不死,他日必报此仇!”

“哈哈,我倒是要看看,今日还有谁能救你!”说罢,黑袍老者狂笑着举起了大剑,朝着梵净天的手臂狠狠挥落。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炽热火球突然从梵净天身后急射而来,迎面撞上了黑袍老者挥落的大剑。

“群玉山凤天在此,可敢一战!”半空中突然发出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