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第四百四十四章 番外9(1/1)

甄颜早已经坐不住,心底千万般不想让甄榛如意,但又不知能做什么,只好巴巴的抓着甄容,“姐,这可怎么办,要是让那……她如愿,我们以后可就暗无天日了。”她本想说贱人,可想到甄容不喜欢自己如此骂人,半途不情不愿的改了口。

甄容秀雅的脸孔虽然温和依旧,却也显出了几分沉凝,她叹了口气,柔声安慰自己的妹妹,“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就算真的如此,以后你不要去惹你二姐,想来你二姐也不会如何为难你的。”

甄颜撇嘴道:“就你心好,哪知道她有多阴险?哪天吃了亏可别怪妹妹我没提醒你。”她不想再跟甄容说下去,明显这个姐姐不会听自己的话,心中用最恶毒的话暗骂甄榛,只恨不得她变作最低贱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首座上,宣帝的脸色已经沉下来,甄仲秋却只垂着眼皮,等了许久没听到回应,准备再度开口请求,却突然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打断了他:“淑,温仁咸阳也,懿,温柔贤善也,皇上赐了两个好字,与先夫人正是合适,丞相难道不是这么觉得的?”

荣妃笑意融融,话是对甄仲秋说的,眼睛却看着宣帝,宣帝的脸色脸色虽然没有变好,眼神却分明缓和了些许。

她也没有多说下去,因为有她开了头,下面已经有人开始附和劝解。

果然,话音落下便立时有同僚上前进言。

过了许久,似敌不过同僚的劝说,甄仲秋伏地拜谢:“臣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心头再次滑过荣妃的话——

淑,温仁咸阳也,懿,温柔贤善也……

待甄榛得以回到席间,双膝已经跪得发麻,正准备坐下,一只脚突然横出来,想绊倒她让她出丑。

心中冷声一笑,甄榛装作没看见,一脚踩过去。

她这一脚,又快又狠,能让那只脚在瞬间疼痛万分,但又不至于影响走路。

“啊!”甄颜短促的惊叫了一声,脸色由红变白,旋即意识到这是在宫里,赶紧住了嘴,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只低低的呜咽着,逼得满眼泪水。

倒还有点骨气。

甄榛瞥了她一眼,嘴角一抹似笑非笑,似讥似讽,看到甄颜眼中的怨毒喷发出来,她忽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让人吃哑巴亏最爽快不过了。

也许是甄榛今日出风头让甄颜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甄颜在上场献艺的时候,极尽高难度的挑战自己,以期能艳惊四座,磨灭甄榛所带给众人的深刻印象。

事实上她确实做到了,甄颜自小就是个天赋极高的舞者,加上倾世美艳的绝色,上场没多久便让所有的目光凝注在她的身上。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太过勉强自己,或者是因为甄榛踩的那一脚,她在最后关头摔了个四脚朝天,沦为全场的笑柄。

这是她从未遭遇过的,以至于在很久以后,她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变本加厉的找甄榛麻烦,她没想到的是,这么做最终害了她自己。

回到府中,已经到了亥时。

才进院子,便有人提着灯笼守在门口,看样子是在等她回来,待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夜里的秋风更大了些,拂面而来,隐约带着一股清淡的桂香,丝丝沁人,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女子的脸,落下忽闪不定的黑影,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但甄榛与秀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女子见到甄榛,连忙迎上前来,甚是欢喜:“小姐!”女子并不出彩的相貌因为这灿烂的笑容而熠熠生辉,有了几分妖媚的感觉。

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氅,甄榛看着女子,微微笑了笑,“春云,是你啊。”

春云本来就是甄府的人,后来随她去了南方,便一直过了六年,直到今日才回来。

说起来,春云是甄府的老人了。

她们本来是准备一起回京的,不料启程之前,春云突然大病了一场,连塌也下不了,不知何时才能痊愈,她不敢耽误甄榛的行程,没办法下只得留下来养病,待病愈后才回京城。

只是春云并不知道,自己这场病,是被自己的主子故意做出来的。

但结果也不过是,晚了几天而已。

甄榛心想着,却没问她为何回来得这么快。

“奴婢回来的时候,府里人说小姐进宫赴宴去了,奴婢等不及,只好在这里等小姐。”春云似是十分开心,语调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大约是因为回到京城,不必再留守在那偏僻的南方吧。

“辛苦你了。”甄榛点了点头,向院子里走去。春云与秀秀跟着走进去,直到这时,春云才注意到秀秀。

秀秀素来与她不大亲近,春云仗着自己年长,只当这是因为秀秀年纪小性子任性,于是主动打了声招呼:“秀秀,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嗯。”秀秀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快步跟紧甄榛。

春云的笑容起了些波动,但终是没说什么,也快步跟了上去。

因为才长途跋涉回来,甄榛让春云早些休息,有什么事待明日再说。春云跟着她几年,早已知晓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性子,便道了谢,先回了甄榛专门安排的屋子。

秀风院里的仆人并不少,然而能进屋伺候的,却只有秀秀一人。待春云回屋之后,秀秀一边整理被子,一边嘀咕:“小姐,她回来得可真快,我们这一路上也没耽误多少天,我还以为她要过一阵才回来呢,没想到才几天就来了。”

甄榛笑起来,“你想说什么?”

秀秀铺好被子,也不管什么规矩,一屁股坐在那张红檀雕花的床上,手里有些无聊的扯着鲛绡上的流苏,撇了撇嘴,“我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她想做什么。”

凉凉的眼风扫过来,她急忙收了手,只听自家小姐淡淡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本来就是京城人,在南方陪着我这个不受宠的二小姐,委实没有什么前途可言,她又正值韶华,这么多年倒也是难为她了,能回京城来自然是万分乐意,回来快些也不足为奇。”

“倘若可以,我倒是愿意留在南方,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像在这里,连不想要的东西都不能拒绝。”今晚看到甄榛跪了那么久,她几乎心疼死。在外头除了跪过师父,还没见过能让甄榛下跪的人。最难受的还是看到甄榛无力抗拒,只能任由他人摆布,即便那个人是皇帝,可以摆布这个帝国的任何一个人。

其实甄榛可以摆脱这一切,可以不受这些苦,却还是回来了。

终究是,意难平。

争权夺势她几乎没有经历过,但并不代表她不懂。宣帝今晚一个又一个的举动看似在抬高甄榛的地位,让她更利于在甄府生存,看似在解决她的问题,但事实上,却又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摔得粉身碎骨。

那混蛋皇帝想做什么?

她无能为力,无法阻止甄榛做的事,也无法左右事情的发展,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小姐,让她免受暗箭伤害。

秀秀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让她自厌。

“小姐,等你做完了事情,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喜欢这里。”秀秀期盼的望着甄榛,甚至是有点哀求。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小姐一生就埋葬在这些仇恨阴谋当中,外头的世界要多精彩有多精彩,这里虽是繁华,却遮不住底下的污垢。

甄榛明白她的心思,笑着点点头,“好,只要事情办完,我们马上就离开。”以后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吗?她不知道。冥冥之中,似乎自有牵绊,让她走不了,避不开,逃不掉,注定只能祭奠了这一生。

窗外,寒星疏朗,朦胧的月光穿过屋前垂落的丝绦,斜射到地上,如雾如烟,如水如霜,落了一地的银华。

一声叹息却为谁?

过了两天,礼部拟定的请诏下来了,冯管家派人到秀风院来说,让二小姐更衣肃容,速到大厅接旨。

甄榛打理好行装,便带着秀秀与春云一起赶往大厅。

赶到大厅,甄府的主子们都已经到齐,待甄榛一走进去,便有几道目光齐齐射过来,最为明显的是甄颜,她还是个不大懂得掩饰情绪的娇娇女,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宴上的那次失误,想必又怪在了她的头上。

甄榛微一哂笑,目光扫向站在甄仲秋身边的贾氏,贾氏眼中的恨意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敏锐的甄榛捕捉到了。

甄容待字闺中,迟迟不嫁,她又岂会不明白贾氏的心思?那场中秋皇宴,宣帝暗指她日后乃贵极之人,几乎是毁灭了贾氏的幻想,贾氏没有理由不恨她。

那晚的事情一直压在她的心头,可是如此想着,忽然轻松了许多。

韩氏获得御赐的谥号,这对于甄府来说是个莫大的荣幸,作为女儿的甄榛是这件事情的最大获益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圣旨宣读后,连那老太监都对甄榛有了几分敬意。

最不乐意的,自然是贾氏。

然而贾氏便是这样的人,无法逆转的事情便不会再去做无谓的挣扎,而是顺其自然,再从新情况上寻找可以下手的机会。

所以,当圣旨宣读完毕,她竟半点不见郁色,脸上的笑容温和大方,端出的气度十成十当得起丞相夫人这个身份,叫甄榛看了,也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也难怪自己的母亲会输给这样的人。

“虽说姐姐去得早,但是皇上御赐了谥号,这也算是府里的一件喜事,不如今晚一家人喜庆一下,也算是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我母亲只有一个亲弟弟,并不曾再有其他姐妹,夫人请自重。”甄榛淡淡说,嘴角微微一哂,“倘若夫人也想要一个谥号,眼下可以早点争取了,正如夫人所说,这御赐的谥号确实不是每个人能得到的,早点争取,可能会大一些。”

一番冷嘲热讽说下来,贾氏的脸红白相替,这小贱人竟然诅咒她短命!

“甄榛,你什么意思?!咒我母亲不成?!别以为你那死去的老娘得了个谥号就了不起了,你也就这点沾死人光的本事……”

“颜儿!”甄容连忙喝住甄颜,以防她又说出什么忤逆的话出来,她转过脸看着甄榛,歉意的笑了笑,“榛儿,你知道颜儿的性子,莫要与她计较。”

“姐!你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论嫡长,你都比她要有资格!怕她做什么?!”甄颜不服气的大叫。

甄榛冷眼看着,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任由她们说下去。

“够了。”一直没出声的甄仲秋喝了一声,还准备继续辩驳的甄颜立时住了嘴,待那平静得像古井般的目光一扫过来,她心里打了个突,觉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躲到贾氏的身后,再也不敢吱声。

“堂堂相府三小姐,像山野村妇粗鄙无状,你除了嘴皮子厉害,还会做什么?!”他的眼神里写满不耐烦。

这种眼神让甄颜无比害怕,眼里很快就逼出了泪光,看得贾氏一阵心疼。她捏了捏小女儿的手,安慰她不要害怕,心里又是一阵怨恨。

要不是那小贱人挑起的话头,就不会有这些事,她一定是故意的!

“老爷,是我没管好颜儿,你要怪就怪我吧,你也知道颜儿就是个急性子,嘴上把不了门,说了也就说了,她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贾氏好声好气的哀求,将错误全揽到自己身上。

甄仲秋冷哼一声,细长的眼眸中迸射出危险的光芒,“养不教父之过,你这也是在责怪我没好好管教她不是?!”

贾氏脸色一白,急忙摆手道:“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如果让他管教颜儿,非得让颜儿遍体鳞伤不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曾经冠盖京华的男人,内心其实有多么冷酷无情。

甄颜躲在一旁不敢说话,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此乞怜,所有的怨恨一瞬间都转移到了甄榛身上。

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父亲责骂?母亲也不会让父亲生气,都是她的错!

“父亲,你就别怪母亲和颜儿了,颜儿任性,女儿回去会好好说她,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母亲管着诺大个甄府也不容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我们一家人说话何必那么见外?您教训两句也就好了,不要伤了感情。”

说话的是甄容,款款的语调,温柔而缓和,还有点柔弱的韧性,那山眉水目间隐藏一丝哀愁,面对这样的神情,任是谁都生不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