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太后觉得自己的嗅觉好像一下子变得尖锐起來,就像回到了当初年少的时候一般,简直让人惊奇,就连太后自己都不会明白,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六六,哀家忽然觉得,这身上好像有劲了。”

太后说完,彩依和六六都惊讶了,依然搀扶着太后,仔细观察,好像是,太后的脸上由于保养得当,还是白白嫩嫩的,只不过,因为长期的病痛折磨,平时显得面色灰白,眼窝深陷罢了。

二人此时看上去,竟然是红光满面的,好像二八少女一般的颜色。

六六兴奋极了,“娘娘,太后娘娘,莫非您这是要大好了。”

彩依也很激动,紧紧的握着太后娘娘的手不说话。

太后嘴角带着一抹祥和的微笑,看了看这两个激动的小丫头,心里也很熨帖,“两个丫头,你们都是好孩子,将來啊,让皇后给你们指一门好的亲事,一辈子都是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最好,千万不要再踏进这皇宫半步啊。”

太后缓缓的说着,语气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只是,两个小丫头还谁都沒有发现,特别是六六,她甚至已经在想,自己将太后带出來散步,散着散着,竟然把病给治好了,皇后姐姐一定很开心很开心了。

太后的寝宫距离朝阳宫并不远,也就一炷香的脚程而已,太后气色大好以后,直觉的两腿生风,走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有一种漫步云端的惬意感觉。

“六六,咱们距离朝阳宫还有多远啊。”太后有一些喘,但是却像小孩子一样,把这当成了一次美好的尝试,她开始顽皮,不如就以朝阳宫为终点好了,如果敏晓见到她现在的这个样子,会开心成什么样呢。

而她,总要好好的摸一摸她的宝贝孙子才行啊。

一阵突然的抽痛,让段敏晓的眉头皱得更深,同时,也让晕厥过去的她有了知觉,幽幽转醒,肚子里就像有一把刀在搅动,让她肝肠寸断,恨不得直接死去。

轩辕战嘴巴依然合不拢,张着血盆大口,眼睛好的人可以看到口腔内壁镶嵌着的一片片的碎瓷片,闪耀着寒冷的光芒,让人看了瘆的慌。

可是,这里的,除了段敏晓和轩辕战两个可怜虫以外,又有谁是人呢。

明月已经完全疯了,她定定的站着,欣赏段敏晓和轩辕战痛苦的样子,再也沒有了半点后悔,只有畅快地淋漓,对,奸夫就应该这样对待。

而馨惠太妃,一直不停的在用各种难听的语言咒骂她,除了段敏晓肚子里的孩子以外,几乎全身上下沒有一块晚好无损的地方了,毕竟她是那肚子里孩子的亲祖母,如果要辱骂那孩子,就跟辱骂自己沒有什么区别。

“段敏晓,你不是特别厉害吗,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吗,那哀家倒是要看看,皇上到时候是会帮他的亲生母亲,还是会帮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段敏晓听着这些话,再也沒有一点力气反驳,也不想反驳,她和轩辕战一起瘫坐在地上,紧紧依靠着轩辕战的肩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孩子,不能够让孩子有危险,不能让孩子有任何的危险。

“明月,求求你,救……”

她说话说得艰难,却仍然想要借此唤醒明月的良知:“这……是皇上的……骨肉啊……流着……南宫……”

每说一句话,段敏晓就觉得肚子里在抽动,一下一下的,钻心蚀骨,而明月听到皇上的骨肉,南宫天凌,惊醒了过來,她这是在做什么啊,眼看着段敏晓的两腿之间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红色,触目惊心。

“娘娘,娘娘奴婢马上叫太医。”

“站住。”馨惠太妃高声的尖叫,呵住了正要往门外走的明月。

对于馨惠太妃,明月心中还是有一丝顾虑和尊敬的,因为,再怎么说,她都是皇上的生母,只要是跟南宫天凌沾边的,她都会有所顾忌。

“你想一想皇上,这个女人,这样的性格,适合待在皇上的身边吗,皇上为了她遣散后宫,你觉得,她对得起皇上的这份真情吗。”

馨惠太妃的话一说出口,明月又犹豫了,是啊,皇上一心一意只为了她一个,而段敏晓,却将皇上的爱护踩在脚下,跟不同的男人勾搭有染,实在是,太过分了。

“太妃娘娘说的是。”

见她服软,馨惠太妃很满意,点点头,声音也软了下來:“嗯,不错,哀家瞧你倒是一个一心一意为着皇上好的人,既然如此,以后皇上回宫了,哀家免不得要提拔你,只是,如果段敏晓在中间横着的话,皇上必然还会被她蛊惑。”

馨惠太妃的话让明月觉得不可置信,难道,她真的有机会,可以成为皇上的枕边人吗,只要,沒有了段敏晓。

明月看着段敏晓,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娘娘,您还是留点力气吧,不要挣扎了,今天,是不会有人來救你的。”

“谁说的。”

太后拄着一支油光发亮的龙头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过來,她看不清楚路,一路上摸索着前进,拐杖焦急的在地上点着,找寻段敏晓的位置。

“敏晓,敏晓,你在哪里啊。”

在知道不会有人來救她以后,段敏晓就重新陷入了昏迷,现在听到了声音,艰难的醒过來,重新睁开眼。

“母后,母后,儿臣在这里。”

“六六姐姐,救我,救敏晓姐姐。”轩辕战看到六六來了,委屈的大哭,这一哭,原本干了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混合着涎水,流淌在嘴边,六六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小王爷,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啊。”

太后的眼睛看不见,便让彩依搀扶着,站在原地,六六则去查看段敏晓和轩辕战的情况。

“哼,想不到你这个老东西,竟然还有本事走到这里來,我倒是小瞧你了。”新会太妃冷哼一声,出言挖苦。

太后站在原地,就像一棵老态龙钟,但是根茎却依然遒劲,屹立不倒的大树一般:“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哀家病了些日子,看着往日的交情不想跟你计较,总觉得你甚是可怜,却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把自己当根葱了,來人啊,传哀家旨意,太医院众位太医,不管是打算告老还乡的也好,抱病在床的也罢,一炷香之内统统都要赶到,不然的话,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全部陪葬。”

彩依冷笑一声,大声答应:“是,太后娘娘。”说完还行了个大大的礼,这是故意做给这些人看的,不这么做,这些人还真的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段敏晓眯着眼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后的病突然好了,但是也像是一艘靠岸了的小船一般,有了归属感,缓缓的闭上眼睛,虽然身体还很痛,但是她太累了,还是睡了过去。

太后拄着拐杖,竟然沒有用任何人搀扶,就站在原地,生根了一般稳重,明月看到太后,这才醒过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赶过去,围在段敏晓的身边,一声声呼唤:“娘娘,皇后娘娘。”

轩辕战嘴角都是鲜血,双目也是红彤彤的,看到明月过來,想要将她推到一边去,却碍于段敏晓靠在他的肩膀上,动弹不得:“你走开。”

六六也转身,狠狠的瞪着她:“平时只有你,一副最关心娘娘的样子,看谁都不顺眼,沒有想到,你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娘娘平时对你也不薄啊,更何况,小皇子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皇上又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残害他的妻儿。”

六六的控诉一声一声,掷地有声,明月却如同呆滞了一般,啊,南宫天凌,是啊,她伤害的是不仅仅是段敏晓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南宫天凌的妻儿啊,不是说了,只要是跟南宫天凌有关的东西,她都会爱护的吗。

“六六。”太后的声音威严的响起:“不要跟她多费唇舌,照顾好敏晓,如果今天哀家的儿媳妇和孙子有个三长两短,一个都别想跑,统统陪葬,受千刀万剐之刑。”

六六狠狠的瞪了馨惠太妃和明月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去管这些人,只是专心的陪着段敏晓,等太医到來。

平时一个个的都是缩头乌龟,但是遇到动真格的事情,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是不敢怠慢的,接到了太后的懿旨,一个个的來不及穿戴完整,就赶來了,而真的有几个告老还乡的,來不及进宫,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逃亡的准备了,或者是隐姓埋名,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此残生。

“太后娘娘,太医们已经來了。”

彩依上來禀报,段敏晓已经被搬运到了床上,而刚刚才换上的崭新的床单,马上又沾染上了一丝丝的血迹,不知道是因为血光的映衬还是怎么,彩依觉得,太后的脸好像有些红得不正常,就像病态的潮红一般,她有些担心,正想要上千秋询问,床上的段敏晓却抽搐了一下。

“是不是皇后醒了,快让太医过來。”

太后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是别的感官好像已经恢复了敏锐一般,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躺在床上的段敏晓,一丝一丝的变化。

“太医,快來看看。”

六六连忙将太医们请过來,自己和彩依则是主动的站到了一边,好让太医为段敏晓诊治,这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啊。

“劳烦娘娘伸出手。”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段敏晓的额头上都是汗珠,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面白如纸,都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生死防线,果然沒有错。

此时此刻,段敏晓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丢进了油锅里在炸一样,肚子的疼痛倒是其次,痛久了就再也感觉不出來了,最让她觉得难受的,是五脏六腑的疼痛,每一下都让她不想活下去。

恍惚间,她好像是走进了一个纯白的世界,这里什么都沒有,一切都空荡荡的,一瞬间极致的疼痛过去以后,她好像得到了缓解,仿佛刚才快要吞掉她的疼痛都已经散尽了,有一个空洞,想要将她吸进去,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让人想就这样随着它走。

太医感受着皇后的脉搏,忽然眉头紧皱,连忙跪在太后的面前:“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脉搏好像快沒了。”

快沒了,太后拄着拐杖站起來:“太医,快沒了是什么意思。”

年迈的老人脸上一片关切的神色,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刚刚在她的床前哄她开心的时候还那么的健康,为什么短短一个时辰,就变成了这样。

“你再好好的看看,今天,这座院子里的人,一个都不准走,皇后和小皇子生,你们就生,如若不然,你们就跟着陪葬吧。”

六六的眼睛里满是泪水,趴在段敏晓的床边,看着她的脸蛋慢慢的失去血色,终于忍不住哭了起來,刚才的时候,都是依靠着一股气在支撑,她只想着明月怎么可以这么过分,馨惠太妃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她一定要让皇后姐姐活过來,好让这些人好看。

可是现在,听着太医的说法,她终于崩溃了,再也支撑不住。

“老臣一定会尽力的。”

太医们恭敬的回答,然后转过身去,拿出了一套针灸的器具,开始忙活起來,有一句话他们都放在心里不敢说,太后今天不正常,他们都看出來了,这个老人挺立在床边,看上去非常的精神,旁人看不出來,他们几个太医是看出來了,太后这个样子,就是一副死人复生的样子啊,脸色状态,还有行为动作,无一不像个死人啊。

这样的情况,很明显的是回光返照,就是人在临死前,会有最后一口气,这最后一口气是很强大的,会支撑着他们去走一走,看一看,完成为完成的事情,说完沒來得及说的话,这个时候,不管疾病多么严重的人,身体的机能虽然不会恢复到正常的水平,但是也会足够支撑他们完成心愿。

而基本上,这个时候,人已经和死人沒有什么差异了,所以脸上才会显现出不正常的潮红,或者是苍白,这样异常的脸色,就是人们寻常所说的“死相”,面露死相,就是说明,这个人,离死只差一口气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都明白,但是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