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等一等啊年轻人。”

老人满面笑容的叫住了他们,伸出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你们既然打我清泽水乡过,我作为族长,难免要请你们喝上一碗青莲酒,你们先喝酒,再赶路吧。”

南宫天凌本來打算谢绝,但是轩辕昊却已经拱手:“老人家,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那老人叫了一声,不远的茅屋里出來一位妇人,端着两个瓷碗,分别放在他们面前,二人相视望了一眼,端起了碗,尝一口,只觉得酒香甘冽,回味绵长。

那老人家看着他们喝得畅快,脸上愉悦的一笑:“呵呵,年轻人,你们喝的酒啊,是我们清泽水乡的名产,青莲酒,只是啊,这青莲酒里最有名的碧声,你们却沒有机会见了啊。”

南宫天凌一口干掉了杯中酒,拱手一礼:“老人家,愿闻其详。”

那白发老人看着南宫天凌,很满意的点头,他已经九十八岁了,在这酒乡之中,怕是再也沒有人听碧声的故事了吧。

……

十四年前

柳氏酒坊门前几乎聚集了全乡的人,黑压压的人群一直蔓延到远远的清泽边,然而,这么多人聚集,场面确实异常静默,除了初夏蝉鸟鸣叫,再无任何响动。

府尹颤颤巍巍在院子里,人群一下散开,不少院内的人也跟着跪下,唯有柳氏酒坊主人柳桓不为所动,继续专心致志擦拭酒器,等待开窖。

这院子中拿着宝剑,一脸煞气的是御前侍卫淳于敬,而站在他前面的白袍男子,正是当今圣上。

一袭白衣丝毫掩盖不了王者之气,皇上甩开一众人独自走到柳桓面前,面色阴沉:“见到朕,为何不跪。”

柳生不为所动,淳于敬三步上前,站在皇上身后待命。

柳桓依然不为所动。

皇上眉头渐渐紧缩,散发出一阵阴郁之气,人群中静悄悄的,但是目光却盯着酒窖,沒人眨眼。

酒乡人爱酒,这个时候,就算是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是不肯离开的,所以,人群只是空处一块地方隔开皇帝,别的地方乃至小小的庭院外面都站满了人。

府尹颤抖得越发厉害,淳于敬的刀已出鞘三寸,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日正了,一直沉默的柳桓撞了撞敬在八仙桌上的铜铃,不出一刻钟四个扎着红腰带的大汉抬着两坛酒出來,放在院子里特意开辟出來的场地上。

门外有人拿來炮竹开始放,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互相奔走庆祝,皇上看了看门外院内兴奋的酒户,又看看院子中央的两大坛酒,一时间竟是有些呆愣,淳于敬也是一脸茫然。

“天佑尚锐,清泽福绵,莲生‘碧声’,酒养酒仙。”柳桓双手交握,对着门口朗朗诵读,末了行了个大礼,站在门口的酒户纷纷侧身避开,有的也对着门外拜了拜。

接着在人们期待而激动地眼神下,缓缓开启了其中一坛酒的红色封布。

“咦。”人群中发生一阵阵的惊呼,皇上,淳于敬也愣了,这酒不愧是传说中的“碧声”,酒户们贪婪的吸着空气中的酒香,像一个个嘴馋又得不到满足的孩子,就连皇上也不住抽动鼻翼,倒不是馋,只是想闻清楚这酒的香味,究竟是哪一种。

酒中掺杂着淡淡的莲香,不经意吸一口气,神清气爽,等你仔细去追寻,却又不见了,莲跟酒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不仅沒有变的厚重,反而更加清雅。

柳桓在众人的注视下,用早已清洁好的酒勺盛出第一杯酒,那杯子是陶土的,极为粗糙,也很小,接着,他把那杯吸引了全部人目光的酒缓缓倒进院子里,这是在祭酒仙。

然后又倒出第二杯,双手持杯,挺直腰背跪在皇上身前,敬上酒杯:“草民柳桓叩见圣上,杯酒谢罪。”说着低下头,将酒杯伸到皇上面前。

慢慢端过酒杯,皇上又是狠狠吸了几口气,可惜还是失望,什么都沒闻到,迟疑的放到嘴边,旁边的太监跪下拦住:“皇上,请容奴才试毒。”

皇上这才反应过來,让他接过酒杯,只是轻轻抿了口,那公公突然定住,两眼也悠悠闭上,表情无悲无喜,面容平静,皇上疑惑,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是酒么,除了那股淡淡的莲香像清风一样盈满口腔,这酒跟水沒什么两样,但是,很奇怪,缓缓咽下,还是沒有酒味,整颗躁动的心却忽然平静下來。

……

“嘻嘻”,西厢角门里突然钻出來一只小小的脑袋,人们被笑声吸引过去,原來,是个小女娃,三四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砌,黑目红唇,十分讨喜,只见她“咯咯”笑着,小身板灵活的朝着酒缸移动。

“筑儿,回房。”语气严厉,柳桓敛了眉头,语气严肃,看着女娃的眼神却充满怜爱,甚至带了几分悲痛。

“小柳筑,到爷爷这里來。”一位老者颤巍巍拄着拐杖,向女娃张开双手,旁边一名年轻男子扶了老者一把,轻声说:“小柳筑,过來,哥哥抱。”

女娃冲着他们眨了眨眼睛,并沒有过去,而是慢慢踱着小步,学着大人的样子在父亲身后有模有样的垂手而立。

柳桓无奈的摇摇头,清清嗓子,声音郑重:

“今日皇上驾临,柳某有失远迎,怠慢了圣上,本该自行请罪,但是恰逢“碧声”开窖,中断不得,况且今天,柳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乡亲们宣布,今天开窖的两坛酒是柳家为尚锐酿造的最后两坛酒,从此以后,柳氏酒坊,再无‘碧声’。”

柳桓声音平稳,掷地有声,在人群中激起浪花千层,柳家的酒是清泽乡的标志,在清泽乡生活了六十多年,柳家几乎每隔两年都会抬出两坛酒,分给乡民和有幸路过的游人,如今宣布这样的消息,众人皆惊。

最先开口的是皇上:“柳桓,这酒,甚是特别,你就跟随朕回宫做酒师吧。”

柳桓微微撩起长袍,跪在地上,给皇上行了大礼:“谢皇上抬爱,只是柳桓答应先父,这是柳桓酿造的最后一批酒。”

皇上面色更凝,先前跪在地上的府尹脖子一梗,大声呵斥:“大胆柳桓,居然敢三番四次违背皇上,活得不耐烦了吗。”

淳于敬冷冷望了他一眼,原本已经回鞘的宝剑又出來一寸,雪亮的寒光照得府尹一个哆嗦,再沒敢多话。

“你为何拒绝朕。”

“皇上,柳氏祖传的伏虎草单已经用完,柳氏再也酿不出‘碧声’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伏虎草单可是酿制“碧声”的关键啊,柳家如此德高望重,真正的原因是柳家接班人从來不隐瞒酿酒的好方子,清泽乡两百八十酒户酿制的酒都是柳家教的方法。

“碧声”是柳家教授大家酿制的第一种酒,当时伏虎草单柳家也承诺免费供应,只是这酿酒过程太过于繁琐,,太耗费耐心,村民大多数是随先帝征战迁移而來的,民生家业需要安置,就沒人酿制。

后來安定下來,也有很多想要尝试的酒户酿过,可沒有一个能成功,中途总是会出差错,近些年就沒人再尝试了。

“柳桓今天就用这两坛酒代表柳家给众位相亲赔不是,皇上,草民罪该万死,还求皇上让草民敬完这一杯再降罪。”柳桓开始给桌上的粗陶杯注上酒,酒色碧绿如翠荷,人群又恢复静默,不知何时,竟有哽咽之声。

哽咽之声越來越大,人们便不再掩饰,那杯酒,是清泽乡人喝过最苦的酒,从此世上再无“碧声”。

老人的故事说完了,南宫天凌和轩辕昊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个老人为什么突然找他们,听这样一个故事呢。

“老人家,您的故事很动听,多谢老人家了,我们该赶路了。”

轩辕昊向那个老人拱手,想要辞别老人,他们是真的着急,需要赶快到达尚锐国的皇宫,好寻求李凯的帮助,有时候南宫天凌看着自己手中的孩子,心中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神殿最擅长利用老幼病残,老弱妇孺,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和爱心,來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

这个孩子,他们清楚,一定是神殿做出來的,但是却又不能够不带上。

他担心的是,段敏晓那样的性子,会不会也着了神殿的这种道呢。

如果是的话,她该有多么的危险,虽然寒冰会加紧防范,可是,段敏晓的性格他太清楚不过了,她固执起來,谁都沒办法,而寒冰的性格,他也很清楚,他们两个是兄弟,段敏晓作为皇后,又是他的弟妹,不管有什么事情,寒冰都会全力以赴,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会不会也在路上救了哪个孩子然后抱回皇宫呢。

南宫天凌脑海里一片凌乱,思绪完全整理不清楚,直到那老人重新开口,把他从乱糟糟中拯救出來。

“年轻人,你们也都是好人,这天下啊,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下了。”

老人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南宫天凌和轩辕昊对视一眼,彼此交流了一下信息,都明白,这个老者,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人。

“老人家,这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啊,老人家的话从何说起。”

轩辕昊开口,但是到底年纪轻,还是太心浮气躁了,那老人一眼就看出來他的意图,也不拆穿,只是呵呵一笑。

“沒有什么,老朽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沒有人愿意听老朽讲这碧声的故事了,今天谢谢你们愿意听。”

南宫天凌拱手:“老人家客气,在下路途劳累,老人家不吝赏赐茶水,还给我们讲了一个这么有趣的故事,是我们应该感激才对。”

听了南宫天凌这一席话,那老者满意的点点头:“既然你们两个年轻人这么有诚意,那么老朽就将珍藏的一壶酒赠送给你们。”

说罢,那老者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葫芦。

那葫芦只有寻常的筷子长短,倒不是个胖葫芦,瘦长瘦长的样子,油光发亮,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封口用的是红色的缎带,也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有些黑亮了。

“接着吧小伙子。”那老者用拐棍撑着身体,用力一扔,将葫芦扔到了南宫天凌的怀里,南宫天凌只好接住:“老人家,这是什么东西。”

那老者拄着拐杖在地上活动了两步,走了走,好像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來了一般,长长的虚了一口气。

“好舒服啊,老朽已经很久沒有这么畅快的活动过身体了。”

他站起身來,南宫天凌和轩辕昊才发现,这老者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破旧的道袍,应该是一个道士。

那道士看他们仍然一头雾水的样子,也不多说,继续保持着高深莫测:“这东西,是老朽赠与你们的礼物,你们千万一定要放着,等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拿出來,到时候,那是可以救你们性命的宝贝啊。”

南宫天凌和轩辕昊本想推辞,那老人这样一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重新拱手一礼,“老人家,真是太感谢了,先下天色已晚,我们也要赶路了。”

那老人微微笑着,挥挥手:“走吧走吧,记住老朽说的话,这葫芦里可是个好宝贝,可千万别丢了啊。”

老者说完,便重新坐了下來,重新靠着那棵大树,像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

南宫天凌和轩辕昊辞别老者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路,轩辕昊将孩子换到了南宫天凌的怀里,自己则是接过那老者给的葫芦,上下左右的观看了起來。

“你说,这个葫芦里装的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啊。

南宫天凌也是皱着眉头,他也很好奇:“要不,打开來看看吧。”

轩辕昊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一把拔下葫芦塞子,这塞子一看就是年代有些久远了,拔下來的时候竟然动用了他一些内力,这要是换一个普通人,力气那么小,一定是打不开的。

“这味道是。”

那葫芦塞子一打來,一股味道就冲了出來,是以一种非常霸道的状态,南宫天凌和轩辕昊一闻,都瞪大了眼睛,南宫天凌的第一反应是,捂住了怀中婴儿的鼻子。

那味道,竟然是酒,这葫芦里装的酒一闻就知道,是有些年头了的。

所以在刚刚打开的时候才会那么浓重的味道那么刺鼻,不过那一阵味道散去以后,空气中竟然飘满了淡淡的酒香味,那香味并不是那么的浓郁,却让人怎么都忽略不了,二人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的味道,只觉得实在是沁人心脾,让人沉醉。

这酒的香味,并不是十分的浓郁,却像是一坨化不开的蜜糖一般,让人沉醉无比,酒的刺激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变成了一种厚重的韵味,在空气中弥漫开來的时候,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沾染上了这种独特的气味,而他们仔仔细细的闻,却是闻清楚了,这酒里,分明是清爽的荷叶的香味,又有一点点的中药材的味道。

这两种气味,还都是浮云散去才能够闻出來的,实在是太令人沉醉了,忽然,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福至心灵,刚才那个老者,讲的那个故事,里面说的,不是一种交做“碧声”的酒么。

“这酒,难道就是传说中已经失传了的‘碧声’。”轩辕昊重新审视着这个酒瓶子,只觉得好像是一下子捡到了宝贝一样。

南宫天凌忽然想起了那个老人说的话,一定要好好对待这壶酒,关键的时候能够救命,这样听起來,又确实很像是碧声,因为碧声里面有伏虎草的成分,伏虎草是一种珍贵的草药,对世间的各种毒都能够起到一定的化解作用。

“可是‘碧声’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南宫天凌皱紧了眉头,在那老者的故事里,最后的一坛子碧声,应该是分给了清泽水乡的村民喝了啊。

“今日皇上驾临,柳某有失远迎,怠慢了圣上,本该自行请罪,但是恰逢“碧声”开窖,中断不得,况且今天,柳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乡亲们宣布,今天开窖的两坛酒是柳家为尚锐酿造的最后两坛酒,从此以后,柳氏酒坊,再无‘碧声’。”

当年的柳桓是当着皇上的面开的坛子,自然不敢弄虚作假的,那些酒一定都已经全部分给了村民,可是,既然是这样,那么这壶酒是哪里來的,莫非,那柳桓并沒有跟皇上说实话,其实他还是自己私藏了一些的碧声。

“我确实是听说过,这碧声可以有救命的功效,当年清泽水乡的人呢们,都是经常饮用柳家的碧声,所以百病不生,这也是柳家为什么这么德高望重的原因。”

轩辕昊沉吟,缓缓开口:“我记得,当初有一个传说,是当今尚锐国皇帝的母亲生病了,來找清泽水乡的人呢讨要碧声,可是谁都拿不出來,李凯非常的生气,认为他们就是有,却偏偏要藏着不给他,如今看來,这传闻倒也是真的。”

南宫天凌听了他的话,大吃一惊,竟然有这样的传说,如果轩辕昊的道听途说是真的,那么这碧声酒和李凯,还有那个刘恒,他们之间一定是有所关联的,说不定可以找到说服李凯和他们结盟的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