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陆仁是江州大学里一名即将大三的学生,平日里成绩一般,表现一般,人缘一般,甚至连出勤率都非常的“一般”,在班级里几乎没有存在感。

“几乎没有存在感”是怎么个意思呢?比如说吧,有次陆仁因故逃课的时候,正巧他们班的班导师心血来潮的突然到教室去检查他们班的到课情况。

然后忘记带点名册的班导还有班长两个人数着教室里同学们的人头数,明明数来数去班里来上课的同学都确实是少了一个人,但是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这两个人愣是绞尽脑汁地想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都没有想起来,逃课的人其实就是陆仁这个没存在感的家伙。

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情况了。

而相对于在学校以及班级里的默默无闻,陆仁在江州市区范围内的某些圈子里却是小有名气的。

“这个暑假都还没过完,你就赚了这么多?看来生意是不错啊。”

在一家看起来显得老旧而拥挤杂乱的殡葬用品店里,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年纪大概在七八十岁上下的老头悠哉悠哉的半躺在摇椅上,从陆仁的手里接过了一张银行的转账凭条。

老头姓张。虽然陆仁跟张老头都已经认识十几年了,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张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的,但是有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张老头是个在灵异之事上经验和阅历都显得异常丰富的老司机,当然了,他同时也是小时候把陆仁引到神棍这条不归路上的罪魁祸首。

张老头简单的瞟了一眼转账凭条上面的数字,然后一边随意的把转账凭条塞进了抽屉里,一边顺嘴调侃着陆仁这个暑假的业绩。脸上倒是一副对陆仁给他的分红颇为满意的表情。

“还好吧,主要是上次那个搞红木家具的那个土豪给我介绍了一个大单。”陆仁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他有个老战友的儿子说房子闹鬼,让我帮忙去看一下。然后我过去一看,明明就是小富二代想换跑车了在找理由骗家里的钱。所以我就跟人家少爷演了个双簧,两头都收了点钱。剩下的就都还是些小打小闹了。”

“你这样的都算小打小闹,那有些同行岂不是在要饭了?”张老头嗤了一声,“前两天有几个道门的人都找到我这边来了,说我的徒弟实在是太过分,抢了他们那么多的生意,一点都不懂得江湖道义,希望我好好的敲打一下你。还好你不算是我徒弟,不然我这一脉的名声就真的要被你弄得满是铜臭味了。”

“那要怪他们自己弱爆了好不好。”陆仁随意的回了一句,然后摆了摆手,“不提那帮弱鸡了。我们学校的半山湖里昨晚死了一个人,我今天过去看了一下,应该是水里‘有东西’在害人。你帮我找点我能用的东西,我今晚就要用。还有我的朱砂也用完了,你再帮我拿点。”

张老头本来还想继续跟陆仁说几句关于“抢生意”的话题的,闻言之后微微的晃了晃脑袋,然后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不疾不徐的走到墙边掀起了一个门帘子,进到店铺的里间去了。张老头一边走还一边在自言自语:“水里的啊。我想想,不太好办啊……”

于是陆仁就照例靠着柜台在外间等着。

自从陆仁因为大学录取而来到江州市之后,只经过了短短两年的时间,那些在江州市灵异圈子里混饭吃的神棍们,就差不多有一小半都跟陆仁有过生意上的竞争了。

用那些神棍们的原话来说就是,“那个叫做陆仁的野路子神棍就是来江州抢生意来了。”

陆仁自己对此的看法是呢,“野路子”这个评价其实还是蛮恰当的,毕竟陆仁除了天生了一双阴阳眼之外,没学过道术也没有所谓的“法力”,抓鬼基本上靠的是歪门邪道,确实走的是野路子没错。

但是要说“抢生意”,陆仁其实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举个例子来说吧,江州市里有个从茅山本宗下来的瘦道士,陆仁记得他好像是叫做老黄。当然也可能叫是老王,反正差不多是那个读音就对了。

老黄毕竟是正宗的茅山本宗的人,出场费从来都是五位数起步的。不过老黄那个瘦道士确实相当的厉害,至少陆仁在捉鬼方面是比不过他的。况且茅山在业界内的名气又那么大,所以平心而论,他开的出场价其实也算贵得有理。

上个月市里的江滨大酒店里闹女鬼的时候,酒店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一听说市里有茅山的高人在,于是就带着会被狠宰一刀的觉悟先去请了他。

结果那个老黄也不知道是穷疯了还是看着人家酒店家大业大钱包厚,当时就换上了一身拉风的道袍,然后一脸仙风道骨的端着架子跟酒店的人说,要在酒店一楼的大堂门口开坛做法三天三夜,才能把鬼给清理掉。至于价钱嘛,按照平时的三倍起步来开始谈。还别嫌贵,谢绝砍价。

陆仁当时听说老黄这样做生意的时候,也是瞬间就无语了。

价钱有点黑也就算了,可是那蠢货居然想要在人家酒店的大堂门口开坛做法三天三夜……

人家江滨大酒店好歹也是一家要走高端奢华路线的五星级酒店啊,能让人大张旗鼓的搞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吗?而且还要连着搞三天三夜,那人家酒店还做不做生意了?这么掉档次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了的话,人家酒店还要不要脸?还怎么在江州市的高端服务业里混?

宰肥羊也不是这么个宰法呀。

于是酒店那边的管事人在犹豫了两天之后,最后还是找了陆仁这个业界新丁去捉了鬼。陆仁简简单单的在酒店里闹鬼的房间里住了一晚,放了一把火烧了一张床外加敲碎了一面镜子,然后事情就搞定了。钱自然也就按照老黄的开价打进了陆仁的账户。

所以你看,想坑土豪没关系,大家当神棍的都是这么玩的。但是连姿势都摆不对,一点用户心理学都不懂,那就不能怪别人抢生意了是不是?技术力量再强,你也得懂营销啊,对吧。

用户体验做不好,生意当然就差了。

而其他人的生意一差,陆仁的生意自然就好了。

所以一边是在学校里没有存在感的普通人,一边是灵异圈子里颇有名气的讨人嫌的外来户,虽然陆仁的身上同时带着两个看似矛盾的标签,但是这并不耽误他在课余时间里乐此不疲并且生意兴隆的干私活赚外快。

陆仁在外间等了小半个钟头,张老头才拿着一个小秤砣还有一小盒朱砂从里间走了出来,然后递给了陆仁,“这是坠魂砣,你找根柳树枝用红线吊着它悬在水面,试试看能不能把水里的东西引出来,不行我再想办法。至于东西出来了之后要怎么办,那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嗯,我心里有数。”陆仁从张老头的手里接过了东西,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收拾好之后陆仁跟张老头打了个招呼,“那我先回去咯,今晚还有事情要做。”

“去吧。”张老头重新躺回了摇椅上,拿起他的紫砂壶继续一边悠悠然的喝着茶,一边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哼起了小调

陆仁呢,则带着东西出门拦了出租车,回江州大学去了。

江州大学,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其实是在暑假放假之前才刚刚合并成立的一所新学校。它的前身是毗邻在一起的三所大学:江州工业大学、省财经政法大学还有省医学院。

因为校区相邻的缘故,所以新上任的某位大领导在去年经过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视察之后,大笔一挥,今年就把这三所大学给合并了。也由此,新成立的江州大学在名义上就一跃成为了国内师资力量一流的一所综合性大学。

本来学校合并这种事情对于像陆仁这样不务正业的学生影响也不大,无非就是校名换了校徽变了,剩下的,除了校园面积在理论上扩大了之外,也还是该上课上课,该逃课逃课。日常的活动范围和活动内容几乎完全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不过其他的学生们可不这么想,尤其是对于原本属于江州工业大学的那些小男生们而言。

江州工业大学嘛,一听名字,大家就都能看出来之前这是一所理工科的高校;而省财经政法大学和省医学院呢,就相对偏文科偏综合性一点了。

所以这三所学校一合并,直接引发出来的一件事情就是——以江州工业大学为例,整个学校的男女比例,瞬间就从堪比少林寺一般惊人的九比一,被硬生生的拉成了男少女多的四比六。三藏们仿佛一夜之间就从东土大唐慈恩寺来到了西梁女儿国。

同时量变又引发了质变,原本在江州工业大学里足以艳压群芳的“七朵金花”,在崭新的“江州大学校园美女榜”开始更新的时候,其中的五朵金花立马就被刷到榜单的前十强之后了——在顶级榜单上的提升都如此明显,在平均颜值上的提升那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原本江州工业大学无数和尚班里的、见惯了理工科妹子素面朝天的小男生们,在江州大学的建校典礼上,猝不及防的就被学校里突然涌现出来的那一大波粉嫩水灵外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学姐学妹们给惊艳到一塌糊涂了。

无数小男生被那春意盎然百花争艳的场景感动得泪流满面,纷纷感叹领导英明,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就连校长那满是皱纹的严肃脸,当时在那群小男生的眼中都仿佛明艳了起来……

而陆仁呢,则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合校,即将很意外的在暑假的这个夜晚里发现,那位最近刚被推上江州大学校园美女榜榜首位置的、据说“美翻了”的新校花——

居然跟自己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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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中的人物、剧情均与作者其它作品无关】